天光破晓,是花开的声音。 以前从来不觉得您会老,因为您一直在微笑着,微笑着,用最真挚的目光期盼着正在牙牙学语的我说出那声含糊不清的"外公"。 一直认为您很高大,至少您还能抱起那时的我。虽然双手是颤抖的,但是您一直在笑,嘴里沙哑地述说着那时我还听不懂的方言。 还记得冬天家门口梅花开放的样子吗?我端坐在您瘦削的大腿上,您拉起我的手,指着梅花说:"哩看,那就是梅花呵!"那个冬天的梅花开得是多么盛,一朵朵在寒风中竭尽全力地燃烧着自己并不长的生命,但是谁又敢否认它恕放时的绚丽呢?您捂着我冻得通红的小手,即使您糙老的双手也没有那么温暖了。这花可真艳哩,你笑着说。 上次回老家,是过年。 啊,外孙女回来哩,您推着拐杖吃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记得以前这把拐杖一直是放在沙发后边的。您脸上仍带着微笑,艰辛地挪动着僵硬的腿。"爸,你快坐下啦,你腿还好的"母亲赶紧迎上前去,把您扶了回去。您 尴尬地笑了:"老啦,腿脚都不灵便啦。"我怎么记得您从前一直很忌诲谈老的问题。吃年夜饭时,大家都在享用着各式样的家乡菜,您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吃着白水煮的米面,我突然明白了什么,羞愧地把夹在筷子上的红糖敲糕放了回去。 这几次见到您,是在医院的病房。 白色的身影不止一次地从我眼前闪过,护士步覆匆匆地带着药水瓶走进来,她身后卷起的消毒药水的味道使我有些头晕。 "护士啊,他今天又偷吃橘子,你帮我看看血糖升得高不高。""唉,大爷,从后不能乱吃东西了。"听着母亲和护士的对话,您沉默不语,脸却倔强得像个孩子。 一会儿,母亲有事离开,病房里就剩下我和您。我握着您还有些温热的老手,看着您一直微笑的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这次,您是真的老了,像这样的见面,又能够再有几次?如果就这样紧紧地握住您的手,是不是还能再多看您几眼?白炽灯的光亮如凝乳船僵住了。 听啊,窗外的雨渐停了,是花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