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驶过一洼水,一个十八岁背包的四川娃躲闪不及溅了一身。妈个锤子,你显摆不是。他是去光明灯饰厂五金车间报到的冲床工。他从地上拣个石头,要朝皮卡打去。只是在车过的一瞬间,他看到坐位上的老板面露倦容,晕晕欲睡。他手软的抛去石头,这年头,当老板也不容易。 皮卡上打瞌睡的人正是赵楚平。经融危机还在珠三角的上空阴云不散不去说它,新劳动法这时象赶集式的也来凑热闹。制衣厂是劳动密集型企业,靠接单生产。艰难时,李佳要借钱救人。他听到十万,眉头跳了一下道:"救人要紧,十万就十万罢。"老公细微的一个小动作,并未逃过李珊的眼睛。 "先寄五万怎样?" "这事,你看着办。我估算过,目前五万可以暂时对付一阵,下次再寄五万罢。" 火车进入丰城南,车箱过道渐渐拥挤。栾伟坐在窗口,再多人也挤不到他头上。只是车箱里味道难闻,这种味,从烟民的嘴里,一些人的破鞋里冒出,这种闷臭好像专奔栾伟一人而去。南下火车里的人一年多过一年,他有点心烦意乱,这种日子,何时才算个头。他想补差价上硬卧,可又心疼钱。 买饭推车的永远不怕人多,那怕人叠罗汉,他(她)照样一节一节碾过不误。乘警借光,跟着咋乎一趟,天黑下后全无了踪影。 晚八点,车到樟树东,车站上扛包背包的还是有那么多。火车靠后几节车箱门打开,车站中部的人像蝗虫般涌去,还没等上去几个,门就一一关上。那些没挤上的人操娘的操娘,骂爹的骂爹又朝车中前部跑去。 有伙人,即不朝后,也不朝前,他们像得到某种密令似的稳如泰山。有个平头要开窗,坐栾伟对面的男人就是不肯,他道:"开了窗,我们这里就会好挤。" "让开,找死是不是?" 栾伟起先也不赞成开窗,当他朝外一望,他立马改变注意,帮着平头往上提窗。一股新鲜的清风扑鼻,直入心肺。鄢小平举上一个包后,栾伟将他直往车窗内拉。 车上有人问下面:"这人给钱了没?" "没有。" "不给钱,还想上车。" 车下的两个小子,往下扯鄢小平。栾伟起先以为人家做好事,学雷锋。没想,开窗是为了赚打工人的钱。车开时,有几件工衣工裤散落站台,坐位上一个妇女道:"可惜了。" 开窗的后生把手掌一摊道:"二十块。" "我买了火车票,还给什么钱。" "我不开窗,你上得来吗?误了车,一晚上住店费也不止二十。" "是我同学开得窗。" 栾伟对平头道:"謝谢帮忙,等下买瓶水给你。" "谁稀罕你的臭水。"那人亳无征兆地一拳打来,栾伟额头挨了一下。这一拳,激起了栾伟的怒火,他正要反击时,旁边又围上二个。二对三,鄢小平,栾伟不怕。只是打起来可能伤及妇女,小孩。在众人的劝阻下,一个后生还不甘心的搜了下鄢小平的衣裤口袋,他只摸到几角钱。 "妈的,尽是穷鬼。"说罢,三个人就不知串到哪去了。 "你小子,怎么弄得这么晚上车。" "别提了,排队买票时,有人就问我要不要先进站。给十块,他会帮我买优待票。我现在明白了,所谓的优先进站,就是上下午的车,上人少的车。" "这站通车不久,缺乏管理,晚上连个巡逻的都没有,以后,尽量不在这上下车。" 栾伟可以不在这坐车,鄢小平却办不到,这儿去眉山比丰城南方便点。东莞东下车后,他们到火车站报了案。车站工作人员道:"这事,我们管不着,你们去机头那边找车上的乘警。" 栾伟朝火车头跑去,正巧碰上火车箱门口的乘警。他向乘警讲述了火车上的事。那乘警道:"是不是一个穿黄色外套的。" "是的。" "知道了,我们会去查证,如属实,定会依法办案。" 栾伟摸了下额头,他不甘心又在车站向樟树派出所打了电话,反映火车站,火车上有拦路打劫的。派出所承诺:定会严查此事。至于后来怎样,栾伟也不太清楚,毕竟只是挨了一拳的事,并没出人命要案。 俩人在莞城分手,鄢小平去长安一建筑公司报到,他在那公司当施工员。 九十年代初,刘老师不满六井小学的工资侍遇下海。师范毕业的她,属于那种文体兼备的女学生,乒乓球,羽毛球都打得不赖,尤其羽毛球的扣刹动作优美。 明天早上,栾伟见过她父亲刘二狗。他在女儿厂当管家。贾文书升劳资组长,他接贾的位置。他知道栾伟的为人,他想要栾伟留下。机电主管也是六井机电车间的助工。杨工暗示栾伟留下,栾伟道:"谢谢他们父女,我已应聘光明灯饰厂了。" 闲聊中,扬工谈到帮刘老师闺蜜搬家的事。他道:"那女人,真得扣门,累了半天,临走时才买了一瓶矿泉水。" "不要这么讲,房子那么贵,也许她身上真得一分钱都没有了,这几瓶水,可能还是记帐来得。" "她叫银秀,你也许认得。" "长得苗条,很漂亮是不?" "你要不要去认下,只是现在的她,没愿先那么水灵了。" "不是水灵不灵的事,我就不去打扰人家了。" 三三的小妹,栾伟当然不好去她家玩。一没时间,二,怕人多心。不想引起丁玉梅的猜忌。 光明灯饰厂离海边不远。高新莲见到栾伟象见到亲人般的高兴。 五金车间的主管,是湖南一兵工厂的学徒工。下岗后,在惠州大新灯饰集团模具课做了几年模具。这才应聘到新建的光明灯饰厂,他带了二个师傅,一个车工,一个烫扳工。栾伟与他俩相比,那就好比人多穿了件皮衣,与他隔了一层。 转眼四月份上半年自考,高新莲大专毕业。栾伟也只差二门了。她去了一趟深圳,回来时她对栾伟叹道:"华强北路,环卫大妈一扫把就几个本科生,我的大专文凭都不好意思往外拿,我要再接再厉,考本科。"高新莲虽生得小巧,皮肤也还算白,毕竟二十多了,这白色并不那么新鲜,带些干滞。早年,水汪汪的眼睛,也不那么水灵了。栾伟委婉道:"边考,边找,不要将它们对立起来,深圳竞争激烈,不妨朝老家望望。" 三年厂庆,栾伟报名参加乒乓球赛。有张球桌就在人事部门前不远处。栾伟上场,一个近台快攻。高新莲恰巧出门,她双眼放光道:"栾伟,真没想到,你乒乓球打得这么好。"边上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妈道:"我就喜欢看栾线长打乒乓球,他打球的动作优美漂亮。"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