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哥,我不喜欢这里。"宏大前卫的教学楼压的我喘不过气,呆板对称的设计模式让我心生厌恶,竟连路旁的冬青也被修剪的一模一样。 "可是,小祎,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前面的男生好文雅高贵,他是我的哥哥,他修长的手指揉进我的发丝,清澈的眼神中写满了宠爱。 "照片里的它,很漂亮,很唯美,可是……"我弯下腰提起一个行李包。微微叹了口气。 "哥,社会其实很黑暗,人被骗也是很正常的,对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伪装,真实和虚伪,其实就尽在咫尺,就像爱和恨"我抬头望着哥哥,继续说:"只差一步,爱的对面便是恨" "走吧!"哥拍拍我的头,拎过我手中的行李包,朝门口走去…… 可是,哥,我刚才明明看见了你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 《二》 "同学们,早上好啊,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喔,下面就让这位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就像一个可恶的石子打破了湖水的静谧——我讨厌高分贝又活跃的声音。 轻轻走进教室,全班同学的目光便齐刷刷的望向我,好像我是凸透镜的焦点,灼热的目光烧的我浑身不自在,他们期待的眼神和嘴角不自觉泛起的笑意让我高度敏感。 "我叫齐祎,是‘祎’不是‘伟’,我不希望你们叫错我的名字。"我冷冷的说完,便朝着最后一排靠窗边的位子走去,刚迈出一步,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杂音:唏嘘声,笑声,还有——掌声…… "我们的新同学很有个性啊,哈哈,以后大家都要多多关照她啊。"说完,他将目光投向我,仿佛希望从我这里找到"感激"的神情,可是在我齐祎的世界里不存在这么美好的词,于是我将视线移到了窗外——那里似乎更安静些。 《三》 学校的路太宽太平坦,走在上面会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不知道走在江南湿湿窄窄的青石小道上又会是什么感觉。路上的人很少,因为今天是周一,同学们的课程都排的满满的。我也有课,是政治课——我讨厌上这门课,讨厌看到老师唾沫横飞,慷慨陈词的样子,现实本来就错纵复杂、纷扰难断,又怎么是三言两语就可以道清的;只怕上完课同学们又是血压升高,满心期许,些许日子后,那些希冀就又凉凉地沉入心底了吧。 "哎——"我轻叹了一声,突然看前面绿荫草地上的白色休息椅。这才想起我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了,校园可真大,好像永远都逛不完似的,于是我便起步朝着休息椅走去—— 坐定后,我将手抄在自己粉色外套的衣服里,好熟悉的触感——是我的小松鼠挂坠。 挂坠是玉质的,手工技艺很是精巧,望着手中的小挂坠,我的思绪又被拉响了昨天…… "哥,我自己可以的。" "喂,七七吗?你还是过来帮小祎收拾一下吧。没有你,她可是真的不行。"哥哥很执拗的拨通了七七姐姐的号,完全不顾我既羞又怒的脸…… 可是哥哥说的没错,除了哥之外,七七姐是唯一一个可以读懂我的人。于是我转身走向窗边,用手抚摸着窗台上放着的一盆郁金香,不再言语。 七七姐是我们家的佣人,但乐观开朗、平易近人的性格很快就让她成为了我们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我很喜欢她,因为她懂我,但是偶尔又很讨厌她,因为我不喜欢那种被看透心灵的感觉。 "齐阳,小祎妹妹,我来啦。"随着"砰"的一声,寝室门被推开,七七姐灿烂的笑容闪入我的瞳孔。 "小祎,到了一个新环境,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别总那么不开心。"七七姐仿佛要给我传输她的乐观和勇敢,我望着她,淡淡的笑了笑。 "七七姐,我的松鼠挂坠你帮我带来了吗?"她从包包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很认真的放到我的手心里。 "小祎,既然这么在乎,为什么还要故意落在家里呢?" 我垂下了眼眸,清晰的感觉到心中的那一阵空落。 …… "齐祎,终于找到你了,好累啊!" 思绪被强行打断,我不悦的抬头,看见不远处那个穿着棕色运动裤和淡色外套,梳着高高马尾辫的瘦小女生——她是我现在的室友:杨珂珂。 "齐祎,你怎么没去上课呢?不舒服吗?" "没有。下课了吗?" "哦,不是,上课前,班长查人,发现你不在,就让我来找你。" "我很好。" 仿佛被我冷冷的口吻打击了一样,杨珂珂扭过头来不再说话,委屈的眼神让我心生不忍。凭直觉,她该是一个直率、爱说又脆弱的女孩。 "杨珂珂,谢谢你" "呵呵,叫我珂珂就好。"仿佛受到鼓励,她的语调又欢快了,像是再奏乐,我淡淡地翘了一下嘴角。 "齐祎,你笑了,你笑的好美啊。不知怎么地,我觉得你有一种让人心疼的悲伤气质。" 悲伤,是吗?原来这么容易就被人看到了,我皱了皱眉,突然间好想吹箫。珂珂似乎没注意到我表情的变化,声音依旧很悦耳。 "齐祎,你知道吗?班长为了欢迎你,前一个星期就申请了教室,还用班费买了好多的东西,说要举办欢迎会。不过,昨天你没怎么领他的情,只说了一句话就下去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成绩好又多才多艺金雨原班长那么手足无措的表情那,呵呵……" "班长?昨天那个讲话的吗?"原来那个不是老师,怪不得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令人尊重的气息。 "对啊,对啊……" "可是出班费,你们同意?" "当然同意啊!你那么又名气,吹箫吹得那么好听,能见到你本人,我们都很激动地。" 高高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上一下,好干净清纯的女生。可是,吹箫?是因为我得过奖吗?抑制住心痛的感觉,我起身,转头对杨珂珂说:"我们走吧。" 《四》 我很喜欢下雨的季节,但却不喜欢雨。所以,下雨的时候,我总是穿上雨衣带上雨伞,在这样的气氛中走很长很长的时间。 回来时,刚走到寝室楼道里,就听见嘈杂的声音从我们宿舍飞扬而出——她们几个是快乐而又充满活力的女生,也许我的出现只是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把雨伞撑开放在门口,解下雨衣,抖了抖上面的雨珠,将它挂在门口的那个紫红色衣架上。 本不想打断她们激烈的谈话,但是我刚一推开门,里面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回来了?"陈晓颖礼貌性的问了一声。她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不但学习成绩优异,还担任现校学生会副主席的职位。我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然后便提着洒水壶,向窗台上的郁金香走去—— 晓颖她应该很喜欢黑色吧,从我转到这所学校到现在为止,她的装束都是黑色的,出了那一头被染成卡其色很精致的沙宣短发。 "呵呵,伊雪,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个人真的是因为怕她的女朋友离开,就……就杀了她吗?" "白痴,当然是真的了。珂珂,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可……为什么?" "因为太爱,爱在心中堆积的太多,就成了恨。爱与恨其实是一样的。"我停下浇花的动作,悠悠的说,转过头时,看到他们三个惊诧的目光。 "不是吗?伊雪。"我望着她的眼睛,依稀看到了一些难以置信,但还是很美,她微微施装的脸在一头卷发和大红色围巾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美艳动人。伊雪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继续涂指甲油。 宿舍里,又是一片沉寂…… 我想她们和我再一起终究是不自然的吧。 《五》 "齐祎,已经下课了,你怎么还站在这儿?"我看着不远处抱着篮球朝着我大声说话的金雨原,没有做声。 "怎么了,不舒服吗?"见我没回答,他将篮球帅气的抛给别人,向我这边跑来。 因为一节课都在不停地打篮球,他的头发早已湿湿地沾在额头上。我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运动装——虽然他穿着很有气质,但是我能看的出那做工和料子都是很普通的。 "世界很不公平的,不是吗?"我叹了口气。 "为什么这么说?" "有的人受到了上帝太多的眷顾,有钱又有地位,可是有些人无论如何努力,都追求不到自己想要的。上帝才是那个该下地狱的人。" "齐祎,你……"我抬头看到金雨原吃惊的表情,我不喜欢别当成另类的感觉。 "谢谢你,班长。" "什么?" "谢谢你帮我报上的体育课" "没事,不过,你好像不太喜欢篮球课。是我太自作主张了,以为忧郁的女生会爱上篮球的。" 心猛然一颤。忧郁? "我,很忧郁吗?"像是再问金雨原又像是再自言自语。 "金雨原,你的篮球能借我玩玩吗?" "当然好啊。" "那谢谢了,我先走了。"垂下头,将手抄进紫色的外衣中,我转身向宿舍走去。 "你什么时候用?"走了很远后,我听见金雨原大声地这样问…… 《六》 握着哥哥给我做的与我原来那支十分相似的箫,悲伤的感觉瞬间涌遍了全身。缓缓地闭上眼睛将箫放在唇边,微风轻轻吹起我过膝的紫色长裙,当舒缓悠扬的音乐缓缓响起时,我听见此起彼伏的掌声再空中飘荡——荡气回肠。 一曲音乐结束后,我睁开双眼,看到台下观众犹在回味的表情。在这个露天的广场中,能让观众忘记炎热的痛苦,露出如此安详的神情,真的有那么一刻——我的心在笑,很开心…… 当我准备作揖鞠躬时,却意外地迎上了赵瑾盈幽怨的目光。 赵瑾盈,对不起…… 本来我并不打算报名参加这次文艺比赛的。自从我喜爱的那支箫被她硬生生折断后,我就再也没有吹箫的欲望了。所以,当赵瑾盈问我是否参加时,我回答地很坚决,甚至没有留给自己考虑的余地。 可是,当我听到别人说我以前的得奖有水分的舆论时,便毅然决然地在报名表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也许,没有人可以做到心如止水,而我,终是摆脱不了自己的傲骨,受不了别人的蔑视…… 《七》 珂珂说过,在学校的后面有一颗千年老柏树。 五一假期,同学们回家的回家,游玩的游玩。珂珂,伊雪和晓颖三分人一起去了北京,说要去登长城,而我却哪也不想去。 一下子少了那么多活跃的身影,校园里显得异常静谧。 这天早晨,天气好的出奇。我穿上白色的灯笼袖白上衣和粉色的一步裙,刷了牙,用凉水在脸上拍了拍,便拿着包包出了寝室。 我想去看看那神棵秘的千年老柏树。 真的很近,只用了十来分钟的时间便走到了学校后面的那片树林里。好多树啊,晴朗的天气使得这些树木显得愈发葱茏茂盛。 我屏住呼吸朝着深处走去,在安静地空气中只可以听见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也许是上世的缘分,当我看到那颗千年老柏时,湿热的液体便溢满了我的眼睛,朦胧了我的视线,那仓颉的枝杆是我眼中太过熟悉的风景。默默走向它,伸手摸着它沟沟壑壑的表面,那里写满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充斥了太多的悲伤离合…… "柏树,我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说,但是这是我脑中唯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