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连续四年的春节是在医院陪母亲度过的。这次母亲住院检查为心衰、肾衰、呼吸衰竭综合症,病情还是十分严重的,多科医生会诊后下达了医治方案。顶级药物使用后母亲的心衰症状很快得到了控制、"酸中毒"得到了纠正,可是母亲左侧胸腔内充满积液完全失去呼吸功能、用医生的话来说母亲只是在用腹腔呼吸了,特别是母亲血液中的水份淋不出去,手肿的像馒头一样,迫不得已只好采取"血液透析"了,这对已经八十五岁的母亲来说确实挺遭罪,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看到节前各科的患者相继出院,我以为春节期间做透析的人会少一些,没想到做透析的人依然那么多。不过还好,节日期间通往透析室的通道顺畅多了。节前,我们每次得四个人把母亲抬到心内科专用手术床上,从七楼下到一楼再穿过旧楼乘电梯上到三楼,再改乘电梯到四楼透析室,四个人还得把母亲挪到透析室的病床上,这一路上还得有人专门控制住氧气袋的供氧量。由于旧楼病室住院病人多,走廊里都是加床,每次送母亲去透析都要加倍小心,以免碰到走廊加床上的病人。原本十分钟的路程,每次都得二十分钟以上。 市第一医院透析科有二十张床左右,每天上午有两拨人、下午有一拨人透析,患者中大多年龄在六十岁以上,据患者介绍这些患者中最多的已经做透析十年以上。客观的说,透析科的设备还是不错的,都是德国与日本进口的,治疗效果很好;可是医疗环境很是一般,听说要到新楼建好后才能得到改善。 患者透析治疗期间陪护人员只能到休息室等候,重患是可以有一名陪护的。这个休息室内除了患者放置物品的箱柜外,还有一台彩色电视、一台微波炉,再有就是围成圆圈的座椅,这里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患者陪护的集聚地。 还记得节前母亲第一次透析时,医护人员把我和哥哥带到了休息室,我们见到那些陪护人员个个都是默默不语的样子还真不习惯。特别是看到那些多年透析者青黑的面庞,心中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事后了解到那是常年透析所致。 春节期间,我们这些护理人员每次坐在休息室观看电视中播放的娱乐节目,大家好像都能找到了共同的话题,那就是赞美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讨论如何安排好病人的饮食与医治。素不相识的患者与护理人员相互问候着、相互讨论着,给人感觉好像是在召开讨论会,只是没有了中心发言。 当一位女患者提到一位吴姓女患者在节前离去的讯息时,所有在场的人都表示出无比的惊讶,要知道那位女患者才50多岁啊、况且性格格外开朗。一位与吴姓女患者十分熟悉的护理者感叹道:"哎,人怎么脆弱呢,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了大家的感慨,大家都在说这位女患者生前的好。她总是热情帮助其他患者热饭拿饭、她总是热心开导那些丧失治疗信心的患者、她总是提前到来帮助医护人员做好各项准备工作、他总是…… "哎,这样的好人连春节都没有过上就走了,他的家人怎么过这个春节呢?"另一位护理者道出了自己的感慨。是啊,大家对她的怀念是对自己生命的反思,是对自己人生的总结,人们正是在这种反思中领悟到什么,那是什么呢?在之后大家的几次闲谈中我逐渐的感悟到了其中的道理。这些人在求生的心理中还有那份对自己走过路程的反思,也许更多的是后悔。 李大伯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每次都是女儿与保姆推着轮椅来。李老伯是个乐观的"老顽童",也是一个老正统。他每次做完透析后都要在休息室呆一会再走,只要有他在休息室内必然充满笑声,只要有他在休息室内永远是人满为患。因为许多患者、许多护理人员就是为听他的"讲演"而来的。我还能清楚的记得李老讲过的几件事。第一件事是当年他在哈市邮局工作时,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他得职工吃饭后才能安排上级领导吃饭,吃的饭永远是"四菜一汤",绝不敢搞特殊化,不象现在动不动就到饭店大吃二喝讲排场;他讲的第二件事是关心职工生活。不管那位职工家中出现困难、出现问题,单位领导都会出头帮助。人走了单位出人出车送行(包括家属),职工生病了单位安排人照顾,职工退休了专门有人安排退休后的生活娱乐等等,可现在即使是慰问离休老干部都要看他是否有利用价值、是否能为自己谋取到什么?他讲的第三件事是邻里关系。那时候邻里之间没有隔阂、更没有官职之分,院里永远能看到是孩子们欢乐嬉笑打闹的身影,邻里之间永远有唠不完的磕。现在不同了,邻里之间住的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和睦相处了。 为什么人病重了才明白这些道理,为什么只有到了透析的地步才懂得了爱,为什么只有在这种场所才能听到真话,为什么人们在这里才有真么多的感触。 因为此时生命离死神越来越近了,人们只有在此时才有时间冷静反思自己所走过的路程,才想起自己应该去做些善事、应该为后人留下些念想、应该多去关心一些老伴与子女、应该去改变一下自己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等等。 反思过去只是回味历史,不能改变现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当前中国变革的重要历史时期,我们不能只做抱怨的使者,而应做改革的马前卒,虽然力量有限也是尽力了,不要等到躺在病床上才想起为国家出点力、后悔是没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