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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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校长家阳台拍摄合川东渡大桥」
钓鱼城札记（1）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图、文、版式设计 // 湛蓝
在合川滨江路，与庹久别重逢。高中毕业后，我离开合川，她去了沿海，各自天涯，一别经年。大概有些缘分冥冥中自有天定，我11月1号订了4号回合川的动车票，庹2号与另一同学黄在同一个宴席上遇见，问及我，因此得以重叙旧时光。
在怡然居吃羊汤，事先本来约了老校长夫妇。然给校长打电话的时候，校长已经到了重庆。
不知是人生诸多的巧合，还是一切上苍早有安排，那天与我交情甚笃的两位同学老李和发小凌峰都从成都回到合川。两位同学中，一位是我的高中同学，一位是初中同学，都与庹交叉认识。于是，饭后约在壹号咖啡馆碰面。
老李跟凌峰当天要赶回成都，因旧日同窗情牵，他们匆忙中在合川停留片刻，短暂相聚。我与庹点了一壶普洱，慢慢煮。散淡的时光很是惬意，在一盏茶的时间里，听庹慢慢讲述这些年的经历：她与先生在广东一家厂里做工，她先生管理才能出众，后升任厂长。之后辞职，自己开一个小型的加工厂。网络经济的兴起，对实体经济冲击很大，她们关闭工厂回到家乡，安居。时间缓缓流动，我们慢慢缝补这些年的断点。
不久，凌峰到了。让我意外的是，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他妹妹和妹夫。凌峰的妹妹说：＂我们回北碚，听哥哥说你在合川，成都一别数年，便一起过来跟你见个面！＂
六个人在壹号咖啡馆一边煮普洱，一边闲聊。
从各自的口中了解到彼此这些年的经历，断点被缝合起来，中间失去联系的桑麻日子像一个个沟壑慢慢得到填充。近三十年的人生，像合川到肖家那条平顺而完整的公路，铺陈在心灵的窗口。
茶汤由暗红色到亮红再到浅红，已是三个小时后。送走他们四人，庹给我派的车也快到了。她替我推着箱子穿过马路，我们并肩站在滨江路等车。涪江江面浩浩的风，吹翻了衣角和裙裾。这一幕似曾相识，打捞起久远的记忆：念高中的时候，很多个夕阳西斜的下午，我们曾这样在中坝店十字路口，站在风中等公交车。疾驰的车辆和迎面吹来的风，卷起衣角、落叶和尘埃……
「合川龙市镇晨景」
5号下午，接到刘校长的电话，校长说与师母回合川了，预计6号早上九点后来接我去看枫叶，然后晚上约个饭局。
6号早上九点过，突然下起一场大雨来。我站在阳台上，望向田垄与街道，笼罩在雨幕中的小镇，像一幅水墨画，如幻似梦。刘校长的电话如期而至，划破了雨帘。校长说已经到了，车停在新云街1号，并告知我车牌号与车的颜色。
我撑着伞，走在雨中，想起一个词条：风雨无阻。秋末冬初，风雨中寒意袭人，心底却像放着一个烤火炉，暖烘烘的。
走到新云街口，电话再次响起。我左手拇指识别解锁，滑动触屏接通电话，听到校长的声音，我蓦然转身，见校长正站在雨中。这时，师母也撑伞下了车，风拂过师母的头发，我看见隐隐几丝华发，警觉阔别太久。
校长已退休三年。想起他调来我们学校任职时，正当盛年。弹指一挥间，恍若梦境。当年校长还不是脱产，他教尖子班的语文和政治，很多同学在作文方面得到过校长的启迪和提携。校长出作文题不走寻常路，但每一篇作文出题都有的放矢。为引导更多的孩子阅读经典文学名著《红楼梦》，校长在讲完《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一文后，出了一个命题作文，让大家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不拘泥于任何形式，续写门子。那应该是我们写小说的雏形。当时我的发小凌霄续写的小说被全校传阅，以至于时隔二十多年还记忆犹新，言及此，言词间无不充满对校长的感恩之情。我们念书的时候，校长合师校的同学是合川日报社副刊编辑，校长把写得好的习作推荐去副刊发表，对我往后的创作有着深远的影响。
校长和师母因见朋友圈很多人发鼓楼镇千亩红枫的宣传广告，便决定一同去观赏。在迂回于阡陌间的乡村公路上辗转，终于见到低矮的枫林，然枫叶未红，配套也不成熟，有些扫兴。回程，去大石镇嘉隆西海休闲观光园。嘉隆西海占地面积2700亩，距离重庆主城区一个小时车程。有人造沙滩，可以划船，垂钓；也有游乐场，更有良田千顷，种植菜蔬，养殖水产品，一派田园风光，是个安慰。真有点寻隐者不遇，误入＂藕花深处＂的妙处。校长把车停下，我们沿途观赏去找饭店，吃了一顿生态餐。
「涞滩古镇」
下午回城区，途中我约了凌霄，他刚好在重庆，接到电话便驱车回合川来。下午一行人在滨江路喝茶、叙旧、等人。
我们都是一群普通的人，不论是在机关、企业工作，还是私营业主，都有各自的职责在身。那晚的聚会，同学们不是从工作岗位赶到晚宴现场，就是从一场应酬分身来赶这另一场。
晚饭的局订在滨江路。校长打电话约了我们当时的班主任杨老师和同学陈，陈负责联络另外几位同学，一位是私企老板罗，生意垄断半座城，在业务麻将中被陈电话拽来；另一位是小城运输公司的副总夏，从自己做东的饭局中挪出些时间到场来。真的很感动，老师和同学们都从百忙中分身来赴约。那晚，意外地见到也退休了的李老师。最后班主任杨老师姗姗迟来，来时已酒过三巡，一来就解释有应酬。
宴席上，同学们轮番向老师们敬酒，感谢老师的教导之恩。同学间相互碰杯，忆往昔和叙别情成了两大主题。有些同学这些年间亦有往来，诠释着一个不变的至理——人以群分。凌霄（杰）当晚在饭店同时赴两个饭局，两边兼顾，便把生意场上的兄弟引荐来陪酒助兴，总之为了把老师和同学照顾好，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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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职业的原因，我善于聆听。那晚，听陈聊的时间比较多，尽管年轮已转过二三十载，世事斗转星移，他铭心刻骨的仍是少年时。那天下午，在滨江路饮茶，陈提及我童年的玩伴凌峰，说两个少年曾同床而眠，他生命中抽的第一支烟喝的第一口酒，是在凌峰家启蒙的，因而倍加珍视那段情谊。在晚上的酒场中，陈又言及此，久别重逢，他通过微信联系凌峰，凌峰在微信中反应淡漠，陈颇有些伤感。陈说：凌峰若已将那段少年时光遗忘，他无话可说。若是因为日后发达而陌生，他亦不再重叙……陈记得的同学，大多有过硬的交情。当年，班里有一个外地女同学，陈刚好坐在那位女同学后面，因尖子班的人比较多，座位之间空位显得很逼仄。他不小心抬脚，踢到前面的女同学了。女同学因误会便把这件事告诉她未来的姐夫（学校老花工的儿子），她姐夫替这个未来的小姨子出头，冲进我们教室把陈拎了出去。陈完全不知所为何事，愣在那里分外无措，这时，另一位高个子同学卢挺身而出：干啥子，干啥子！那气场把花工的儿子给镇住了。陈为这知遇之恩，感念半生。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子，在职场如鱼得水，依然不改旧情怀，重情重义，突然让这个饭局变得荡气回肠。
入夜，酒至微醺，仍意犹未尽，为不耽搁餐馆打烊，凌霄（杰）偷偷埋单后征得校长和两位老师的同意，又安排了酒吧让这场久别重逢的聚会持续低烧。李老师以前跟大家联系甚少，那晚感觉得到他的开心。在酒吧唱歌到意兴阑珊时，陈又带我们去喝夜啤酒。
重庆合川区在嘉陵江、涪江、渠江交汇处，故素有三江明珠之称。合川区亦是巴文化的发源地之一，故又名巴国之都。境内有钓鱼城、涞滩古镇等著名历史文化古迹，周敦颐、张森楷、卢作孚、陶行知等历代名人曾在此授教创业，是新中国第一位少年英雄刘文学的故乡。
「在校长家阳台上俯瞰江面」
有水的地方，便有灵气。有古迹的地方，更显得厚重。合川区二者兼具。夜幕下的小城，镶嵌在三江之间，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江面吹来湿润的风，夜色，别有一番风味。夜啤酒馆在滨江路附近，夜里，白日的繁华和喧闹渐渐褪去，能听见江水温柔拍打堤岸的声音，像夜色下一曲止水梵歌，又像母亲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婴孩的脊背。
在我细细谛听小城夜吟的瞬间，陈已点好单，啤酒和菜肴很快端上木桌。陈坐在老校长和05班班主任杨老师之间，这是当晚第三场酒。已是凌晨，夜是残夜，酒也是残酒。觥箸交错中，只见陈的筷子上夹了家乡风味的粉蒸牛肉送到校长面前，校长条件反射一般欲用筷子去接，然陈坚持把筷子上的食物送到老校长的唇边，老校长亦不推辞，张口接着食物，就像惯常接受自家孩子的照顾一样。如此场景继续了三两次，我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回味陈从下午饮茶到晚宴几次提到凌峰与他曾同床而眠的时光，以及对卢的感恩，怀念之情溢于言表。在路上，他说记住我是因为在我们为了跳出农门，题海战术沉浮的少年时代，我曾打破禁忌教同学们唱过一首情歌《明月千里寄相思》。他诚恳的叙述中多了成人少有的真挚，少了成人常有的世故。我的视线在灯光下渐渐模糊起来。陈喂校长吃东西那不起眼的一幕，在晚秋凉凉的夜色中燃起一团火焰，缕缕温暖在如水微凉的夜色中蔓延，蓦然间让人想起父子一般的亲密。
从年迈的校长和师母驱车来镇上接我，安排晚上饭局，次日早晨师母准备的合川米粉、粥和包子做早餐，到老师和同学们百忙中来赴校长的约，以及在这场聚会中感受到的殷殷情谊，不可否认，每一件每一桩都深深触动着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故乡，我想此时此刻，已经找到了热爱这片土地的答案。很多人聚会，都在谈论谁赚了多少钱，谁有多成功。如果那些成功和富有不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温暖和慰藉，他的成功和富有又与人何干？而恰恰是那些平凡的人，在黑暗中举着烛火，予人温暖、与世光明，更为务实。
有的同学身在公门，杨老师刚从副校退居二线，比起我等自由职业者，有更多的身不由己。那夜，散场时，我抬腕看了看表，凌晨一点一刻。陈守到最后，大家在小城的暮色中道别，他携着杨老师站在街头，目送我们远去，我站在车门边，怀着敬意和感动，向他们挥了挥手……
2019.11.于合川
景
「涞滩古镇：二佛寺、古城墙、文化墙、古街」
作者简介
湛蓝，爱独处，在袅袅茶香中享受自处的宁静。久居成都，骨子里透着这座城市一样的休闲气质。喜欢一个人的孤旅，在行走中追索对真我的认知。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有个人文集《樱花树下睡莲满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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