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夏鹏轩还没走多远,黄风的电话又响了,传来夏菁的声音:"风-快来吧,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该不是又把长发剪短了?可是你还能剪吗?再剪就是-" "就是什么?" "就不好看了。" "你再不来,我就把头发剪了去当尼姑!" "你会吗?" "有什么不会的-" 另外一个电话响了。 "菁菁--你等等,我看是谁?" "喂-" "青云-" "天放,是你呀,有什么事吗?哦,对了,我请客,在希尔顿,见面再谈,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喂-菁菁,我就来。" "黄总经理-你可真会做顺水人情!怎么我请你,又变成了你请江天放了?我不同意,你怎么办?" "你会吗?菁菁?我这叫不分彼此,你嘛-我嘛-"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去接你的朋友吧,请他我还是愿意的。" "怎么不怕他,来扰我们的‘二人转’了?" "黄风呀黄风,你有点总经理的风度好不好?" "怎么?嫌我没有风度?待会儿我把他介绍给你好了。" "喂-是你要请你同学的,还不去接?我挂了!" "等不及了?可是别人不让接,你可不要发怒哟,要注意风度哦-说不定他正注视着你,让他看到,你恼羞成怒的样子,该不好吧……" 黄风怎么了?拉拉杂杂的,这可有失他的水准。他高兴?亦或是有甚难言之苦?是吃醋?可他会吃醋吗?不过,她知道他的毛病:别看他在金融界是呼风唤雨,被人称为金融神童,但对于感情或其他事情,他是个弱者,他的情商是很低的,老天就是这样,不可能什么都给你一个人的,它是很公平的。黄风他还胆小怕事、患得患失,也许在试探自己。要说江天放这个人,我还确有些喜欢他,但喜欢并不是爱,我就喜欢他粗犷、豪放的性格,但我不喜欢他的职业--警察,一是太危险,二是名声不好,俗话说,警察是发了执照的高级流氓。我就喜欢黄风,斯斯文文的样子,一副眼镜里面全是学问,全是财富。特别是他的专一,让人一见就疼,一见他就兴奋。 "喂,菁菁,你还在听吗?再说,我与你多说一会儿,你们就多一会儿接触机会嘛!" "风-难道你就不怕我与他一见钟情?" "你会吗?" 黄风已经说了几个"你会吗?",这充分表明了黄风的耽心,没有安全感,夏菁太了解他了,再不给他一个肯定,他那多愁善感的心,又要悲秋感怀,风花雪月,不知又要写出什么诗词歌赋来了。或许他的那些金融数字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的吧。他需要刺激,他需要挑战。 "风-我只爱你,快来吧,不然,你朋友来了,我只好撵他走了-" "菁菁,不许你胡来。" 这个冬天来得特别早,即便在上海滩,也看到了久违的雪花。一片、一片、两片,"下雪了,下雪啦!"孩子们欢呼雀跃着,这也让夏菁她们高兴得不得了啦。她拉了黄风、江天放来见夏鹏轩、何美茹。黄风毕恭毕敬地站着,江天放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拿眼看夏鹏轩时,夏鹏轩正看着他,两道目光相碰,没有逃避、退让,但有的是猜疑、质问。夏鹏轩肯定地点点头,一是示意他们坐下,二是肯定江天放的作派。这时女佣开始给他们上茶。 江天放从茶几上的一个小罐子中拿了一支"中华"香烟,看着夏鹏轩,问:"可以吗?" 夏鹏轩不置可否,也自个儿夹了一支雪茄,轻轻地划过火柴,他并没有用放在茶几上的那个硕大的打火机。他吸着那支大号雪茄,不时,就从他嘴里喷出烟雾。江天放用那个打火机点燃了夹在手中的烟卷。 屋子里有了片刻寂静,菁菁站起来,拉了他爸爸的手,摇着说:"Dad,我求你一件事。" 夏鹏轩微笑着说:"菁儿,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该不会是,要我把你嫁出去吧?" "Dad—" "那么会是什么呢?让你变得这么客气。以你的蛮横,刁钻,任性,你随便挑一件都可以对付我。—定是一件不好办的事吧?" "Dad,你一句话而已,你不是经常唠叨:千金易得,人才难求吗?今天我给你介绍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认识,就是他—江天放。你瞧,他多象你呀!仅凭这一点,你也该录用他嘛!" 其实,夏鹏轩早就看出了他仨人的目的。江天放的底细他了解一些,是个警察。高强办事真是欠周到,难道洁茹之死牵连到我了?可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呀。而江天放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是志在必得,拒之,不妥;但答应下来似乎也不妥。菁菁,不,是江天放,他们还真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Dad-怎么样嘛?" "菁儿,俗话说;求人莫如求已。"夏鹏轩说这话时,故意看着江天放。但江天放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同黄风闲聊着什么。 "Dad,人家正经着啦!" "菁儿,你知道这事,你妈咪就可以作主。你妈咪对你,还不是百依百顺?这不是求人不如求己?我怎么就不正经了呢?" "这可你说的,要是妈咪答应了,你可不准反悔哦。" "菁儿,你爸爸是反悔的人吗?"夏鹏轩说这话时,乜了何美茹一眼。 何美茹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恨,这个夏鹏轩,我们夫妻这么多年,竟还不相信我?难道我会同江天放有什么关系?当然,何美茹不知道,夏鹏轩他已偷看了华东升给她的信。难怪她要这么想,这个夏鹏轩的确不简单,一脚把这个球踢给何美茹。何美茹怎么办好呢?答应了,不是让夏鹏轩无端猜疑自己?平时我多久又管过他的事,偏偏说我说了就算,果真这样?平常我让你少杀点人,你为什么不听?可见夏鹏轩他是怀疑我了,但我又怎能不答应菁儿呢?再说你夏鹏轩,不是已经不是答复的答应了别人了吗?可恨的鹏轩,你何必将我一军!我不答应,倒反而怪了,可男人在外面,又爱绷面子,我该怎么回答,才不伤他呢?何美茹看了看黄风、菁菁,又看了看江天放,再看了看夏鹏轩,便用商量的口气对夏鹏轩说:"鹏轩,要我说呢—仅是妇人之见,还要你来定夺,既然江天放是菁儿、风儿她们的朋友,你不是说保卫部那边还差人吗?只是这么安排,有点委曲了江先生了?" 夏鹏轩听了何美茹得体的回答,熨贴舒服,虚荣心得到了满足,高兴地说:"菁儿,你带江天放去见金振玉,让他给江天放安排好了。" 夏鹏轩把他高大的身子斜压在那只真皮沙发上,若有所思地吸着他那特制的大号雪茄。窗外的太阳正在下沉,天空也不断变换着色彩。夏鹏轩站起来,在那间偌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圈,便又径直走到窗前,空中有一群带响哨的鸽子低低地飞过,渐渐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一阵风刮过,树枝摇动,夏鹏轩心里突然间想起几个人来,童年、青年、壮年、暮年,人生四季太匆匆,为什么会突然间想到江涛?不想几十年之后,她又还会再次出现在自已的脑际,我以为岁月,唉—她就像那山间叮咚的泉水,而江茜却正如,我曾给她朗颂过的一首诗,只记得:月光下的沙滩,带响哨的鸽子。是的,她就像那一只只纯洁的、白色的、和平的鸽子,在我心灵的天空飞过,留下一段清脆的鸽哨声。 夏鹏轩轻轻地一声叹息,人生何其短,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为什么却若有所失,可想,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却不知今天这次较量,有几成胜算,总之,成败在此一举,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我不能败,决不能!即便是败也决不能败在他李国风手里,当然我没有那么傻,把斗李国风的宝仅压在马副官及微不足道的金振玉手中,像李国风这样的军界要员,而况李国风也并不是,我给金振玉所谓的一介武夫而已,当然那也是让金振玉充满信心的一种手段,和利用他的幌子,对付李司令这种强劲对手,手中没有两张"王牌"是不行的,是难有胜算的。但夏鹏轩还是不敢轻视对方,毕竟这次的交锋,就等于公开了他与李国风的矛盾,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起码也是两败俱伤,重要的是你亡或我亡,都还好办,最坏的就是两败俱伤,若真如此,还不是等于败给李国风,那我还有什么力量,再与他李国风抗衡?届时支持我的人,都会转而支持李国风,无论如何,这次我必须成功,我夏鹏轩还没尝到过失到过失败的滋味,他认为在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根本没有"失败"这两个字。 夏鹏轩看着手中那支特长的雪茄,就快要燃完,就吸了最后一口,刚转身便见到金振玉。夏鹏轩一惊,还没有人敢不敲门就进来!其实,金振玉敲了门的,那时,因为夏鹏轩太入神,没听见;而金振玉又想邀功,便未经允许,便擅自进来了……但看金振玉的神色,夏鹏轩就知道事情已有了50%的把握,一半的胜算了,心中一喜。见金振玉毕恭毕敬,双手半捧着作烟灰盅状,夏鹏轩便得意地将手中的雪茄使劲地掐灭在金振玉的手中。 "老五,事情顺利吧?"但夏鹏轩的眼睛却盯着办公桌上四部电话。 "大哥,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定会叫那个王八羔子,吃不了兜着走!" 在金振玉说话的同时,夏鹏轩桌上的红色和黑色的电话同时响了,夏鹏轩的脸上便露出了欣慰的笑颜,也不去接电话,便对金振玉说:"老五,我们庆贺一下吧,喝点什么呢?" 金振玉已在托盘上放上一瓶茅台、两个杯子,并在杯里加了冰块,他知道这是夏鹏轩的喝法,刚端到夏鹏轩面前,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夏董事长,为什么不多拿一个杯子?" 夏鹏轩又是一惊,怎么会突然间钻出个女人来,这个金振玉也太冒失了,连门也忘了带上。这女人又是谁呢?若是李国风的,或其他什么人,我们岂不是处于被动,但所有的担忧都已无济于事。夏鹏轩故作镇定上下打量着这个女人,高高的身材,曲曲折折,齐耳的短发,显得那么精神、干练,她是? 她见夏鹏轩打量着自已,闪了闪她美丽的大眼睛,说:"怎么?夏鹏轩—夏董事长,你不认识我了?难道你忘了月光下的沙滩?" "江茜—你?" 夏鹏轩转身对立在身旁等候发话的金振玉说:"振玉,为什么不多拿一个杯子呢!" 金振玉又去拿了一个杯子,照例在里面加了冰决。 江茜走到托盘面前,主动地打开酒盖,又倒掉自己杯中的冰块,也倒掉夏鹏轩杯中的冰块,给每人倒了满满的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那杯,说:"来—今天我借花献佛,敬二位一杯,祝你们事情顺利成功!"说完便仰头喝了。 夏鹏轩、金振玉一惊,但在夏鹏轩的带动下,金振玉也喝了。 "夏鹏轩,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金振玉有意退开后,江茜盯着夏鹏轩说:"夏鹏轩,不要这么看着我。" "可是,江茜—刚才我还想到你,难道这是梦?" "夏鹏轩,我已不再单纯……" "可是,江茜—" "不要叫我江茜,我已经有了新的名字,叫我白云好了。" "白云?为什么要叫白云呢?江茜,多好听的名字!" "因为十几年前的江茜,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是,江—,哦,不,白云小姐,你?" "我怎么会来找你?我来干什么?我找你有两件事。" "两件?请讲。" "夏鹏轩,还是让我们直截了当一点,我来是关于药品的事。" "药品?什么药品?" "夏鹏轩,你不要再装了,没有我们的帮助,你是不可能那么顺利的。" "白小姐,白云小姐,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夏鹏轩,那批药品,对你来说不过是在你的户头上,多增加几个铜板而已,你的目的不过是李司令。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可是,你知道吗?夏鹏轩,前方有多少将士浴血奋战,却因缺少药品而亡……" 江茜想到前方战士因缺少药品痛苦呻吟的情形,而后方这些奸商、贪官为了几个铜板争得头破血流时,她义愤填膺,慷慨呈词。夏鹏轩受到感染,他也似乎猜到了江茜的身份,便不管她是否同意,说:"江茜,请允许我仍然这么叫你,你干的事业,我也许能猜到,也很钦佩,江茜就是江茜,既然你们已经完全知道了这件事,我也不再隐瞒。的确,那批药品一经脱手,不过是在我的户头上增加些铜板。" "夏鹏轩,你能认识到这点很好,国难当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可是,江茜,你忘了,我是生意人,而且是上海滩上的大流氓—" "夏鹏轩,我不会看错人的!" "可是,江茜,要我无偿地把这批药品送给你们,也容我考虑考虑吧。另外,我还想问你两个问题,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江茜见夏鹏轩深情地望着自己,知道他要问什么,便点了点头。 "江茜,你以前很爱我是吗?" "是的。" "那,—现在呢?" "不!" "为什么?" "夏鹏轩,你已经超出两个问题了。不过,这个我可以无偿地回答你,只希望你实现你的诺言。"江茜见夏鹏轩点点头,便继续说,"那时你不是叫夏天吗?你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正是我们少女心目中追求的男孩子。现在你仍然高大,而且更有气质、更有风度,但你有那时的勇敢、正直、无私,和嫉恶如仇吗?现在的你自私、虚伪、贪婪……" "够了!" "你现在不是叫夏鹏轩了吗?那个夏天已经不复存在,但我仍然爱他,他给了我一个梦——一个少女的梦,他给了我一个夏天,我将用我一生来珍藏。夏鹏轩。我告诉你吧,我现在已有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他就是和我心心相印的朋友,他就是我的生命,我的灵魂,但我们有更崇高的事业。他有蓝天一样的胸怀,他有美好的情操,我爱他,我的朋友,我的同志,我的战友—蓝天。" "蓝天?白云?多好的一对。"夏鹏轩受到刺激,无不讥讽地说,"我管你什么蓝天白云,你不是还有一件事吗?" "对了,我要让你见一个人。" "谁?"夏鹏轩警觉地问。 "蓝天。" "蓝天?我为什么要见他?" 江茜坚定地说:"你必须见他,夏鹏轩!李国风真是你想象的那么脓包?这次,几乎是蓝天同志用生命,才换来了这些药品……" 躺在担架上的那个人,头上缠满了纱布,看见夏鹏轩,嘴角掀开,鼓足劲,笑了笑。夏鹏轩透过这笑,突然发现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他立即驱前俯下身子,拉着那人的手,惊呼道:"鹏飞—四弟,你?" "对不起—我只好—在你这儿—避一下了。" 江茜接语道:"夏鹏轩,这是蓝天同志,这两天城里搜捕得很紧,等风声过了,就送蓝天同志到海参崴疗养。蓝天同志,组织上已经批准了,现在,我代表组织正式宣布……" "谢谢!" "四弟,我一定要宰了这个李国风!" "三哥,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要除掉李国风这样的民族败类,还须从长计议。" "可是,四弟—"夏鹏轩用手轻抚着蓝天的头。 "不要说了……" "是,是,四弟,我一定好好地把你保护起来,给你请最好的医生。"夏鹏轩深情地看着蓝天—夏鹏飞,蓝天欣慰地点点头,要是以前,他一定拥着他四弟又拍又闹。蓝天雪白的沙布上洇着鲜血,还有他的腿,能好吗?一阵痛楚涌上心头,夏鹏轩十分动情地说:"鹏飞,我一定要治好你的伤,而且我不让你走了,我这董事长,也该挪挪位置了。鹏飞,你要答应我,你我同胞兄弟,我这里的一切,我一半,你一半!四弟,这么多年了,你我兄弟各奔东西,你为了你那空洞的理想,付出了亲人分离和你的青春,可是到头来,你拥有什么?至今还孑然一身,四弟,说什么,我也不会放你走,我要让你过荣华富贵的生活。你不再四处奔走,难道四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还不能让你清醒?四弟,人都是很现实的,人生也是现实的……" 蓝天淡淡的一笑,酒脱地说:"大哥,人各有志,你知道,我追求的并不是那些东西。一个人应该活得更有意义。我们的国家太落后了,我们的人民老是多灾多难。我只是想做一些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我只希望有一天一个崭新的国度会屹立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我知道那很漫长,但我会去努力。还有江茜……" 江茜拧了根湿毛巾,轻轻地擦试着蓝天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渗出的豆大的汗珠,江茜的眼眶湿湿的,她被蓝天朴素的话语感动着,她爱他蓝天—夏鹏飞,她知道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值得她为他付出一切。 夏鹏轩看出了江茜对蓝天的一片深情,禁不住在内心赞叹,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他们的感情才是世上最纯洁的。她那么爱他,他们的爱是那么崇高,那么朴实无华。夏鹏轩内心竟涌上丝丝醋意,但他知道只有四弟他才适合江茜,他们相互信赖,我与她,只能是难为知已,难为敌,我只有祝福,唯有祝福,才能平衡自己的心理。 "四弟,江茜,我想等鹏飞伤好了,我作主,在这儿替你们举行婚礼。" 江茜羞涩地低下头,蓝天却陷入了无边的遐想之中。 夏鹏轩的风格是说作就作,雷厉风行是他的座右铭。自上次他与黄风的一番深谈,以及这次成功击败李国风司令,他的自信心无限膨胀,按他的逻辑,打铁要趁热,他加紧了他与黄风所在公司的合作计划,但51%的控股权,让他十分头疼,这个关系到谁说了算,话语权掌握在谁的手中。夏鹏轩的眼光的确老道,他把有七千年多中国心的黄风硬是看准了,他已是显感受黄风的有意成全。但要他一时拿出那么的资金来收购房地美,另外,夏鹏轩还真有些怕贪多嚼不烂,消化不了。正当夏鹏轩举旗不定,犹豫不决,更不知到哪儿融资时,黄风向夏鹏轩建议让第三方参与收购。这个当惯老大,吃惯独食的他,总是下不决心。黄风便安排他与蓝田集团董事局主席南夏的会面。 黄浦江上,一艘白色的豪华游艇上,船头站着一位戴着太阳镜,身穿蓝色风衣的中年人。游艇身后泛起黄色的浊浪,白色的浪花。风衣被风吹动着。 夏鹏轩在黄风的带领下,上了游艇,没等黄风的介绍,夏鹏轩与马来西亚蓝田董事局主席南夏就已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二哥,是你?" "三弟,是我。" 原来蓝田主席不是别是别人,正是夏鹏轩多年未见的二哥夏楠轩。夏楠轩也就是现在的南夏,他的游艇将他们驶出黄浦江,来到黄海,蓝色的天,蓝色的海,也把夏鹏轩载到夏楠轩的记忆里。 夏楠轩那次受人陷害,被迫入狱。10年后,他从西安服刑出狱后,身无分文的他,沿街乞讨10天。他在大街上遇到群乞丐正在打一个老乞丐,他便舍命救下老人,只要他口中有吃的,就少不了老人。夏楠轩的出发点,十分的单纯,他没脸回家见老父亲了,便把眼前这个老人,当作自已老人一样伺候。这位老人是个落难的王孙后代,见夏楠轩对他这样无所求的好,十分感动。一天,他把夏楠轩叫到跟前,对夏楠轩说:"朋友,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你去讨你自己的生活吧。" "大爷,你我有缘,就是讨生活,我也带上你一起讨吧。有我一口就绝对有你一口。" "不,我不能拖累了你,老弟,你现在是虎落平川,英雄无时且耐时,但长久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我这儿有个翡翠班指,你拿去当了,做个正当生意吧。" 夏楠轩一番推让不过,便收下,按老人的意思,当了不少钱,然后,他去租了家门面,与老人一起住了下来。然后再用手中的闲钱,倒腾起服装生意。夏楠轩有的是生意头脑,又吃苦耐劳,很快就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他总认为现在的生意都让人做绝了,他认为,民以食为天,还是做饮食生意保险,但要开餐馆,必须有特色,他思来想去,认为吃遍中国还是川菜好吃,便想开家川菜馆。便与老爷子商量,老爷子十分赞赏夏楠轩的眼光,但说做生不如做熟,远滚不如近爬,建议夏楠轩南下,既然要做川菜,就要有特色,就要有独门菜,建议他回到他的老家做火锅。但夏楠轩一直坚持要在西安陪老爷子。老爷子便主动要求到南下重庆,与夏楠轩一起做火锅生意。当时,夏楠轩还有些犹豫不决,心想到重庆开火锅店,不会是关公门前,班门弄斧吗?但老爷子坚持,他已同意,并由此,改名叫南夏。 生意各做各,各有一包药,就看你怎么熬制。南夏的生意越做越火,要求加盟的,开连锁的,让南夏赚得是盆满杯满。恰在此时,老爷子去世了,南夏也想休息一下。便打掉所有生意,放手他精心建立起来的餐饮王国。用这几年赚得的钱,到缅甸做玉石生意,不想让他赔了金光。他只从缅甸背回一块大石头。在西安玉器厂,一刀下去,就有人出钱高达300万元。南夏见好就收,心想拿到手的钱才是钱。 他怀揣着300万元远渡重洋到了马来西亚。以他的精明,以他的吃苦耐劳,以他的眼光,很快他便在马来西亚运输业站稳脚跟。稳扎隐打,南夏成了马来西亚所有华侨中响当当的人物。叶落归根,南夏想回家乡做点事,在一次偶然机会,在他的公司包装上市时,认识了资本神童黄风。他们一注资房地美计划,就在他们的笑谈中,就他们的茶壶中,谈定,四三三的比例。这是他们的一个伟梦想,一个走向世界的伟大梦想。 碧水山庄,花园别墅。草长莺飞,花好月圆。 "曲径通幽"小道上,夏鹏轩同江天放、凌宇匆匆赶到A座"兰香"别墅。 花园架上挂了一对鹦鹉。只听一只对另一只说:"宝贝,我爱你。" "讨厌—乖乖,你是我的。"另一只嗲声嗲气地说。 夏鹏轩皱皱眉,叫过江天放耳语几句,江天放走了之后,夏鹏轩又对凌宇一番吩咐,便径直上前敲门。 "谁呀,来了—来了-"屋里传来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夏鹏轩使劲地踢了几脚,门稀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张女人的脸,上面写满了失望、担心、惊慌,但转眼她便挤出笑容招呼道:"我还以为是谁,鹏轩—你来了也不先通知一声,也好让我收拾收拾、打扮打扮,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你?鹏轩—你稍等片刻,让我……" 夏鹏轩见朱小艺萎靡的神态,她边说边打哈欠边用双手拢着零乱的头发,夏鹏轩便用身子挤开门,往里走,边走边四处看边说:"小艺,你这个样子最美、最好、最自然、最真实,为什么要涂脂抹粉来掩盖你真实的面孔?" "鹏轩,今天礼拜—?"话刚出口,朱小艺就后悔了,但仅仅收回一个"几"字。 夏鹏轩眉毛一挑,"怎么了?" "不,我是顺便问问。" "怕是想问周五会,怎么……"夏鹏轩刚说一半,又觉不妥,便收回后半句改口说,"小艺,我想你了嘛!" "鹏轩,我知道,你一向很忙,怎么……" "哦,今天我同江天放他们去黄风他们的美国人的公司,怕你闷着了,顺道来看看你,却不想让你受惊了,没事,那我走了?" 朱小艺见夏鹏轩要走,连忙拉住他的手,撒着娇,故意说:"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嘛。还说想人家,疼人家了,来了也不坐坐就走,哦,对了,鹏轩,你坐坐,我去给你煮咖啡……" "算了,留到下次,再来喝你的咖啡吧。" 朱小艺惊呼自己的失言,这才想起他不喜欢咖啡,马上改口说:"鹏轩,我知道你不喜欢喝咖啡,但……" 夏鹏轩不耐烦地说:"走了。" 朱小艺送走夏鹏轩后,转身朝洗手间喊道:"乖儿子,出来吧,那老不死的走了!" 一个"小白脸"出来,边走边说:"吓死我了,艺姨—,怎么搞的,不是说只是周五来吗?" "谁知道呢,不过,小宇,我们今后可得小心点……" 原来,这个"小白脸"他不是别人,正是刚在天津上完大学,到上海找工作的常宇。工作几经周折,也没着落,不是说他没工作经验,便是说他文凭太低,或是说他太年轻,或者说他没有工作经验,真他妈的欲加不用,何患无词。老子刚毕业,哪来的工作经验?你们哪个又不是从没有工作经验过来的。常宇便偏执地认为国家的教育体制出了问题,什么教育,学的是些什么东西,社会上一点也用不上,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过去,过去的教育一是为了考取功名,没有功名的,退而求其次,也可以用所学知识当大夫,治病救人,还不行的话,他还可以回家当老师啦,现在你光又有个文凭,都学的什么呀!有什么用处!常宇他甚至恨起教育界的官员,懂什么,考什么外语,那不过是老外对中国人的又一种入侵。他一气之下,竟然忿而撕掉刚刚拿到的,许多人不在梦寐以求的文凭。真有的破釜沉舟的味道,但他却没有那种气度和霸气,终归,他还是没找到喜欢的工作。他自欺欺人地安慰自个说,与其自个儿四处找工作,还如工作来四处来找自已!他的观点,的确新奇,却没的付诸行动,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思考过如何让工作四处来找他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当你前面无路,走投无路之时,不妨后退几步,或许是为了更好前进。此时,退一步,是为了前进十步。却不知他的以退为进策略,是阿Q精神?是变通?是曲径通幽?还是中流击水,不进则退,将一败涂地,一泻千里?不管怎么说,恰在此时,已与常宇分手付丽萍也来到上海,她是随她姐姐水萍一同到上海的,水萍被那个当地一把手包养着,她也随他一同出国考察,他本来是要带这个不是小姨子的小姨子一起出国的,不想被一个被他整过份了的下级给检举了,中转到上海时,被中途叫停,他只好丢卒保车,将她安放在上海。付丽萍也厌倦两女伺一夫,而且是两亲姐妹同伺一夫的局面,特别是那个所谓的姐夫总许愿,却从不履行诺言,在床上,他是一个样子,在台上,他又是一个样子,在人前,他是一个样子,在人后,他又是一个样子,他真是一个多面手!她似乎也看透了他,她也想趁此机会退了出来,不想与这个伪善的伪君子在一起。听说,常宇来了上海,她就主动找到常宇,并与他同居在一起。常宇因为爱她,并不介意她的过往,而且是,他现在也好是心灵空虚的时候,两人又好得一个人似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付丽萍领了他姐夫的一任务,就是要她想尽千方百计,无论如何也要见见上海滩的夏鹏轩,无论如何也将他老远从家乡带来的"土特产"要交到夏鹏轩的手中,确无他法之时,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个条幅交到夏鹏轩的手中。 一个偶然机会,虽说是偶然,也是必然吧。生活中就是这样,偶然必然,必然偶然,谁说得清呢?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的偶然,同时,也是在与付丽萍一道要完成当地一把手的"无论如何"当中,常宇认识了朱小艺。常宇正需要大把大把的钱,来供付丽萍潇洒。所以,他与朱小艺发生这么一段不应发生的畸恋。朱小艺虽说也赞同宛娘的茶壶配四个茶杯论,但她与宛娘毕竟不是同类的人,所以,朱小艺把宛娘的茶杯论改成,既然茶壶所装东西有限,那么,闲置的茶杯,也可以偶尔到外面去接点别的什么东西来喝嘛。看着青春年少的常宇,朱小艺常常变态地称他为儿子,他也变态地叫她为姨妈。两人的爱恋是如饥如渴,一个要的是肉体,一个要付出的是灵魂。灵与肉,金钱与青春。 付丽萍的确不同凡响,她很快就与可以行走在夏鹏轩的"尚书房"高飞公子认识上了。高公子也不辱使命将那个"天下事了由未了,何不以不了了之"的净心和尚手书的"好善必昌"横幅交到夏鹏轩的手中。夏鹏轩收到横幅后,重新装裱后,替换了他办公室的那个他自己手书的"天马行空"的横幅。不仅如此,他还将他自己一惯的公文风格——也就是他一般只在他的集团公文上画圈或叉,以示同意或反对。而且是要他下面的人的口令也是,只要他反对的,他只说一个"不"字,那么,他下面的人只能是无条件的回答说:"说不就不!";只要是他同意的,他也只说一个字那就是"作",那么,他下面的人也只能是无条件地回答说:"说作就作!"但现在,他签发的公文也没画圈叉了,而是统一改为"好善必昌!"。而且是,现在要他下面的人的口令也统一改为,他说"好善必昌!"时,下面的人的回答,也必须是"好善必昌!"。一时,弄得他下面的人不知如何执行为好?便去问他的机要秘书高飞,高飞这两天正因为他父亲的事,挨了夏鹏轩的骂,而不敢去问夏董,便自欺欺人地推测说:"既然是‘好善必昌’,肯定就是同意了嘛。就按同意的意见去执行吧?" 夏鹏轩为什么这么做,他也说不清楚,但不得不佩服家乡一把手功课做得认真,他功夫甚是了得,他功效究竟如何?为了招商引资,为了他的政绩,他可谓是挖空心思,功夫到家了,他可以请动这个不问事事的净心和尚,他的确算得是个人才了。只要有好项目,好政策,到时,他也可以考虑到自己家乡投资,到哪儿不是发财,只有钱赚,只要他收起他在万人礼堂里,麦克风前讲的那些愚民的官话,与我说几句人话的话,我夏鹏轩就与他谈,天下是谈出来的嘛!夏鹏轩就让他的秘书安排他家乡那个一把手出国回来后的接待事宜。 高飞见近段时间,夏鹏轩都十分高兴,便大胆地问夏鹏轩说:"大伯,你座右铭为什么改了?" 夏鹏轩也十分高兴地对高飞说:"飞儿,以前公司处于初创阶段,就必须乾坤独断,要有一种霸气,要行霸道!现在公司大了,我认为,我们公司也得了无法让人避免的大公司病,那么,我们就只能行王道,要讲仁义。好善必昌,我大哥说得没错!飞儿,多跟大伯学学吧,今后,这里的一切,还不都是你们这些人的!"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朱小艺朝门外吼道:"谁呀—" 只听见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吓得朱小艺颤颤兢兢地拉开大衣柜的门,对常宇说:"快,快,进去!" 朱小艺背贴着衣橱门,见夏鹏轩嘻皮笑脸地走了进来,朱小艺知道,夏鹏轩轻易不笑,但他的笑往往又是……朱小艺显得有些害怕,但故作镇定地对夏鹏轩说,"鹏轩,你怎么?" "没走,又回来了?" 朱小艺点点头。 夏鹏轩显得很轻松地说:"我忘了拿一样东西。" "东西?什么东西?" "帽子。" "帽子?你没戴呀!" "戴了,而且是你给我戴的。"夏鹏轩依然笑着说,但右手已铁箍似地抓住了朱小艺的手,拉开了她。衣橱门外露出了一截衣料。 朱小艺见事情败露,相反镇定下来,对衣橱里的人说道:"常宇,出来吧。他已经知道了。"说着便主动拉开衣橱门,见常宇在里面吓得瑟瑟发抖。朱小艺便乜着夏鹏轩说,"怕个球!常宇你看看你那熊样!你站直同他夏鹏轩比比,你哪点不上他?你年青、英俊……说吧,夏鹏轩,你准备怎么办?" 夏鹏轩看了看常宇,冷冷地说:"小艺,你了解我的为人,我只是来取走我掉在这里的东西!" 朱小艺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夏鹏轩面前,哀求道:"鹏轩,是我勾引他的,不关他的事。随便你怎么处罚我好了!千万不要……" "小艺,你不要求他!夏鹏轩,你只许州官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你金屋藏娇。小艺她还年青,为什么不可以偷人养汉?最好你们谁也不要管谁……" "常宇,你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有道理啊。" "夏鹏轩,我求求你,放了他,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小艺,你以为求这个人面兽心的人会有用?大不了一死,要死,就让我们死在一起……" "多好的一对呀!好吧"夏鹏轩说着,便把手中的枪丢在常宇面前,"我成全你们,小艺,你们自行了断吧。" 常宇捡起地上的枪,双手颤抖地握住它,对立在门口的夏鹏轩吼道:"让开!让开!夏鹏轩,我不想杀你,我只想从这里离开!" 朱小艺拉住常宇说:"小宇,不要开枪!" 常宇歇斯底里地吼道:"不不不!快让开!夏鹏轩,不然我开枪了!" "你开呀,你打呀!你这混蛋!"说着夏鹏轩一拳砸过去,常宇猝不及防,鼻上挨了一拳,鲜血直流。常宇抹了一把,满手的血,便愤怒地抠动板机,一下,两下,三下……可是常宇把手中的枪掷向夏鹏轩,骂道:"该死的杂种!你日弄老子!我要杀了你!" "哈哈哈,小艺,你看见了嘛,我本不想杀你们,可是你瞧瞧,你养的这个小白脸,我最瞧不起就是这号人!"说着拳头便雨点般地砸向常宇,常宇只有招架之功,朱小艺夹在他们中间想阻止……但夏鹏轩似输红眼的赌徒一般,不管是常宇还是朱小艺,他照打不误。 "夏鹏轩,你打吧,你打死我吧,但只要你放了常宇—" "小艺,你不要求他……" "小宇,你就少说两句吧,夏鹏轩,我求你了……"夏鹏轩见朱小艺跪在自已面前,心里更痛,凭什么,凭什么,朱小艺要跪下来,替他求情。臭女人,婊子,夏鹏轩嘴角掀开一丝缝,阴险地一笑,但更多的是想掩蚀内心的痛苦,夏鹏轩抓起跪在自已面前的女人的头发,看着她似人似鬼的样子问道:"你跪着求我,就是为了这个人?" 朱小艺点点头,夏鹏轩"啪!"的一耳光打得朱小艺眼冒金星。 "朱小艺,你喜欢他,你爱她?" 朱小艺又点点头,夏鹏轩又是一耳光,朱小艺的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但她看着他,没有痛苦,没有仇恨。夏鹏轩恨啊,天下的女人最坏,也最难满足,朱小艺,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花园别墅,金银珠宝……可是你为什么?"朱小艺,你不后悔?" 朱小艺点点头,但又摇摇头,夏鹏轩的牙齿咬得格格地响,拳头雨点般地砸向朱小艺,那脚抬了起来,就要踢向朱小艺,这时,宛娘赶到了,大声喝道:"住手!夏鹏轩,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在惩罚这个偷人养汉的臭婆娘!" "造孽哟,鹏轩,你可知道小艺她有了孩子?" "孩子?谁的孩子?孽种!让我打掉他!" "你敢!"宛娘说着上前挡在朱小艺面前,使得夏鹏轩抬起的脚,又缩了回来。 "宛娘,你不用求他,让他打好了!" "鹏轩,你以为你给我和小艺在这里买了别墅就……" "不,宛娘,你不用求他,桃花轻薄,怎能怪刘郎无情,让他杀了我吧,让他亲手杀了他的骨肉。我这是报复!我一个女人,怎能杀了上海滩臭名昭著的大流氓!可恨的是,我竟然爱上这个大流氓,尽管我是那么地想亲手杀了他,但始终我都下不了手,或许,唯有用这种方式,让他亲手杀死他的儿子吧,我也算是杀了他吧,其快何哉!" "好吧,小艺,我欣赏你这种气度,我成全你。"说着夏鹏轩便摸出随身携带的另一把手枪,对准了朱小艺,"小艺,只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报复我?" "你忘了,可是,我忘不了,夏鹏轩,我记得你,虽然那时,我还是一个小女孩,可是我忘不了,你这个杀人魔王,你这个刽子手,你杀了我父亲。" "你父亲?你父亲是谁?" "我父亲是谁?你也忘了,不过,那不要紧,你只要记住我姓朱就好了,那时我还是个小孩,但我忘不了,特别是你鼻梁上的那颗痣,这么多年,我没有忘记找你,我以安琪儿的身份来迷惑你,这么多年来,我处心积虑地来巴结你,讨好你,你以为,我真的爱你吗?我会爱你吗?我能爱你吗?但我却真的爱上了你,来呀,杀了我!怎么不敢了!" 夏鹏轩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特别是当他听见朱小艺说她姓朱时,他浑身就象被电击了一下地颤冽。天下的事,总有了结的一天,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要报的。 朱小艺一步一步地逼向他,嚷道:"怎么,害怕了?你也会怕吗?你这个魔鬼!我会与狼共舞,不过,就是想等待这么一天,我虽不能最终亲手杀了你!却可以让你亲手杀死你自己的儿子!这就是我的报复计划,来呀,杀了我吧。" 宛娘挡在朱小艺的面前,说:"夏鹏轩,你要杀,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小艺说的这一切,我都知道,虽然她仇恨你,但她更爱你,她是矛盾的。她是个女人,她逃不过情和寂寞这两关。夏鹏轩,刚才她说的,那都是气话,你要知道,虽然,你杀了小艺的父亲朱石林他们,如果,她要杀你,替她父亲报仇的话,她随时随地,都可以杀你,但她没有杀你,没有那么做,夏鹏轩,我知道,那是因为小艺她是爱你的!鹏轩,你就是太不了解我们女人了,又特别是像我们这些,曾经沦落风尘的女人,过惯了灯红酒绿的生活,突然要独守空房,鹏轩,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还在外面寻花问柳,小艺她,只不过是偶尔失足,你就……总之,你不可以杀小艺,要杀,就先杀了我……" 凌宇风风火火地赶来,把一颗鲜血淋淋的头颅摔在地上。宛娘吓昏了过去,朱小艺一声尖叫,勾下身子去扶宛娘,常宇唠唠叨叨地念道:"丽萍,丽萍,是我害了你!" 凌宇盯着蹲在地上的常宇,显出一脸的惊疑,他刚要说什么,夏鹏轩一枪已结束了凌宇的生命。凌宇大张着嘴,目眦欲裂地瞪着夏鹏轩。 "嘭!"的一声,惊醒了宛娘,睁开眼愤怒地盯着夏鹏轩,又四处看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凌宇,她推开小艺,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来到夏鹏轩跟前,要他把她也杀了。夏鹏轩冷冷地说:"宛娘,我不会杀你的!常宇他还在,死的是凌宇,死了的,毕竟没有用了。不过,常宇—" 宛娘看见常宇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又转身看着夏鹏轩。 夏鹏轩依然冷冷地说:"宛娘,你不必惊讶,死的不过是他的兄弟,我尊重你的意见,不杀他们,不过我金屋藏娇,小艺她养常宇,常宇又养付丽萍,这真是一个食物链呀。常宇养她,还不等于我在养她?现在我不想养她了。所以我叫凌宇杀了她,凌宇对于我无甚用处,所以我杀了他,就这么简单。我就喜欢简单!简单是我平生所求!我同小艺不过是个平手,我不追究。不过,这个常宇,我却会给他一点教训!"说完"砰!砰!砰!砰!砰!"五发子弹接连打在常宇的左右脚上,随后,夏鹏轩扔下手枪,扬长而去。 回到家中,夏鹏轩把自己一个人锁到书房中。用茶具泡起他"铁观音",慢腾腾地品着。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想美茹来,我还是爱她的。但他也知道,他需要她的,不过她可以在外面,为他支撑门面而已。其实,他和她早已没夫妻关系了。不知何故,或许是相处太久,相处太多,大家都太熟悉了,他对她早已没生理冲动,即便是睡到一张床上,他们彼此也没有任何要求,但何美茹的确为他努力支撑门面,他也从内心深处感谢她。毕竟他还是爱她的,而她也出得了厅堂之外的女人。有几次,他都认为这样对美茹,太过意不去,想主动与亲近时,却总也不行,越急越不行,但美茹并未怪过他。但只要夏鹏轩立马出来,立马到宛娘,或是小艺她们那儿,他又可以雄风犹在,金枪不倒,和她们翻来覆去,翻天覆地了。甚或是宛娘这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女人,他都能从她身上找到感受,她可以为他做一切,她会为他煮好各种汤和各种美味,她可以下厨房,美茹则不会,只会叫佣人下厨房,他与她可以做心灵交流,他在她面前,没有任何负担,也无需任伪装,她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她甚至于可以,知道他夏鹏轩尾巴一翘,就要拉什么屎了,她可以为他口交,甚至可以为他去死。他需要她,就像她也需要他一样;特别是小艺自从有了那次天地间无意识的翻转、乾坤颠倒后,她都总是心疼地说,怕累着了他,主动要求让她也当回天,让她在上面,让她在上面运动,让她在上面作爱,可以让他慢点射精,他们可以在高潮声中此起彼伏,颠鸾倒凤。她那个叫床的声音,那个浪哟,他是爱她的,就像她同样爱他一样,她与他不仅仅是肉体上和彼此需要,精神上,他们也是谁也离不开谁;她们甚至可以人三人睡在一张床上,可以重起摞起,可以把夏胸轩弄在中间,像"三明治"一样,交换着日夏鹏轩,夏鹏轩也轮流搞着她们,那个淫水哟,流得满床都是,她们互相刺激着对方,也刺激着夏鹏轩,而宛娘与小艺也不从分彼此,也从不争什么,这让夏鹏轩十分满意,十分放心,那个刺激性,是夏鹏轩怎么也愿意,也不可能离开她们的原因。她们是爱他的,所以他感受到了,他也离不开她们,即便是她背叛了他。当然,他也没想到她们会用常宇来替补他,更没想小艺她竟然是朱石林的女儿,她会杀了他?但他是不会杀了她的,他与她朱小艺早已超越了一切,早已深入心灵,他虽不了解她,但她的确是最懂他的一个女人,所以,为他做了一切,那一切,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做得到的。 十二
祝雨婷在天津机场等大巴时,正好看到了江天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将何洁茹留给江天放他的信,放在了她的手提包里。她就展开来了看,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一下子,让她明白了许多,她知道了江天放的处境,她了解他的危险境地,她决定帮助江天放,她就直接飞到上海虹桥机场。 不想百年不遇的雪灾,竟让她给遇上了,她被困在机场,出不去。她给报社打了个电话请假时,被莽子主任安排她采写这场百年不遇的雪灾,以及正在上海三零一医院,捐肝救母的孝子他们母子感动天下苍生的故事。莽子正想当副总,所以十分讨好祝雨婷,便顺其自然地给她安排了这个差事。莽子与李俊杰副总以及从上面派下来的哪个副总之间的角力,还是让那个阴险的李俊杰占尽起手和先机,这与他平日里请客吃饭不无关系,一是他在总编跟前装孙子,二是他拉帮结派,走所谓的群众路线,三是他用他女人走夫人路线,比起莽子来,他有上面的人关照,比起上面来的副总,他有群众基础,再加莽子他们两人加起来,也比不上他的厚脸皮和黑心肠,还有他的机关算尽。祝雨婷成了他们竟相拉笼的对象,对此,她十分反感,这也是她想暂时离开报社的原因。 好大的雪,百年不遇的雪,着实让大人、小孩子们兴奋不已,可这兴奋劲还没过,人们就是无尽的担心和烦恼。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就是在上海,也是如此这般大的雪,怕是千年不遇吧,这怎么能不让人担忧,这天到底是怎么了?变成这个样子,可不知,还让人活不活?机场关闭了,道桥压断了,交通中断了,自来水管冻僵,人们喝不上水了,怎么办呀,生活完全乱了,人们陷入一片恐慌,整个城市已处于完全瘫痪状态。祝雨婷就在想,一个城市不能太大,不能过度开发,她一直以来,就对这种种菜般地修建房屋,看着有如雨后春笋般长起来房子,她的心就在疼,她一直以来,就不赞成这种寅吃卯粮的做法,这种不管子孙的做法,让她十分反感。她总觉得,一个城市太大了,如果遇到类似的灾难,将是毁灭性的和不可逆的。我们应当做的是大力发展中小城镇,进行城乡统筹,而不是这种在平原地方,大力圈占土地,抢子孙万代的饭碗的做法,这种类似"熟地"的平原,是方便了开发商,让他们赚取到大把大把的钞票,但留下的隐患将是巨大的!灾难性的后果,又有谁思考过呢?但想归想,祝雨婷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她也在这场雪灾中,采写到了让人感动不已的故事。祝雨婷自打不再跟领导,就得自已四处找稿源,筹措稿子,她总有一种被挖空的感觉,总是愁稿件,总要不断地学习充电。现在出来多好呀,一下子就有这么多的新人新事、好人好事,她的脑子一下子就被塞得满满的,这个富矿够她挖掘好久了。但祝雨婷想得更多的还是江天放,江天放与夏鹏轩会有什么联系,江天放他找到夏鹏轩了吗?夏鹏轩会杀了天放吗?她有些担心,就想尽快地见他们,因为她也想尽快地弄明白,为天放脱罪。 夏鹏轩的布局让夏鹏轩他受益匪浅,特别是他在香港的传媒事业越做越大,越来越有知名度,越来越有影响力。他的竟选上海市长计划一经动议,风就从香港那边吹过来,他要让他的媒体左右民意,又再让民意左右天心;反过来,他让天心左右民意,再让民意左右天心。夏鹏轩的算盘是立起打的。这对他十分有利,对他的经济十分有利,这对他的经济帝国十分有利。夏鹏轩就是这样一个十分霸道的人,他最会做的事,就是强奸民意。他每每在决定要做一件事前,总是先吹吹风,再动用媒体,为其造势,然后,用媒体左右后的民意,再去左右天心,必要时再辅以经济手段。他太强势了,这样的人会失败吗?谁知!总之,好像还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他总是这样翻云覆雨地。他常说,政治加经济加民意,无往而不胜! 夏鹏轩,强奸民意,是有两手的,除了风从香港那边,继续吹过来,除了他的媒体继续为其造势,他还动用他手中的资金,一是在中国南海为"观世音"菩萨重塑金身。花钱,他不在乎,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他花钱塑的这尊"观世音"像,一定要比美国的"自由女神"像还要高出9米才行;二是他又花了近亿元资金在他的家乡,把那个几经周折的半拉子工程——重新修建的越王楼,这个当地政府官员的政绩工程,因钱的原因已经在修修停停之后,又搁置多年了,他在这个时侯,注入资金,而且是不惜投入巨资,当然,赢得当地官员和百姓的青睐。这座高99米十五层楼的被世人称为"越王楼"的大楼,始建于唐朝。据了解,越王,李贞,唐太宗八子,创建越王楼于江滨。杜甫作了《越王楼歌》:"绵州州府何磊落,显庆年间越王作。孤城西北起高楼,碧瓦朱甍照城廓。楼下长江百丈清,山头落日半轮明。君王旧迹今人赏,转见千秋万古情。"唐代樊宗师、陆游、李调元等名人都曾歌咏越王楼。诗人词客们把它与黄鹤楼、岳阳楼、滕王阁相提并论,统称为"四大名楼"。越王楼,后毁于战火。便有人便歌咏:"生为磊落人,复游磊落州。不见越王台,但见清江流……"后人为纪念越王,恢复名胜古迹,当地政府立项重建越王楼,但因资金缺乏,修修停停,凄凄惨惨。 这次,夏鹏轩这样烧钱,他并不心疼,除了这样一来,更加显示其经济实力,除了更加向世人证明他的经济霸主地位,他还想借"越王楼"流芳百世。但他并不象当年的滕子京那样,写好流传千古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名句之后,署上当代名流范仲淹的名字,借范仲淹名人之口为已树碑立传;他则是反其道而行之,而是以一字万金,花了2880000元,从穷困潦倒的文人那儿购得《越王重阳谏》,署上他自己的名讳,镌刻在"越王楼"15层楼上。其词内容如下: 越王崇阳谏 龟山,危楼起,银蛇舞,黄鹤贺,滕王序,善始终;科学观,奇才识,体制好,机制活,创意新,三江定。 醉翁风雅颂绵阳,富乐李杜祠非常。芙蓉安昌东碧水,一洞两弹西科大。游仙海量酒三台,泗王报恩道平武。六一堂,欧阳修,涪城会馆;七曲山,八一祭,梓潼文昌。金榜题名洞经乐,西蜀子云亭诸阁。南湖玉皇观长虹,北川禹帝驯九州。石头开花见盐亭,沙汀淘金记安县。江油关,哪吒神,李白故里;妻江镇,潼川府,杜甫草堂。 文王垂钓嫦娥兔,手执丝竹天地人。三羊开泰盼中兴,鸡犬和睦享羌笛。弥江水观敬太宗,轩辕金蚕凤求凰。嫘祖陵,文同墓,胸有长短;鼠笔塔,董叔亭,渔樵耕读。河口湾柏官乌纱,虎踞龙盘象紫赟。黑彘犀牛旺直新,黄猴白马祎成德。旭日永升茂盛厉,蓉光萍彦青红姝。希伟杰,要后强,卉峰翰林;麒龙天,汪湜济,福寿康宁。 越王楼落成前天,当地领导带了一行20多人的恳亲团专程到上海请夏鹏轩返乡。夏鹏轩让高飞推掉他近日的活动后,又让高飞先开他的房车回到老家打前战,他则力邀他二哥南夏以及黄风一同前往。但因黄风要回美国述职,第二天,他便与南夏一起乘他的专机回到家乡。 当地领导安排了警车开道不说,还专门安排了当地小朋友列队手捧鲜花欢迎。越王楼落成典礼上,当地领导隆重推出夏鹏轩后,又热泪盈眶、感激涕零地介绍了夏鹏轩为他拉来的这位马来西亚大财阀南夏,这对他的招商引资,这对他的政治工作是多么大的支持呀,他还不像伺候他亲爹妈一样伺候着他们,生怕哪儿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哪儿有什么疏漏。之前,他还专门召开欢迎夏鹏轩回家省亲的接待会议,他在会上要求,他与夏鹏轩的这次见面,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见面,所以,这次接待一定要按前所未有的规格接待,一定要有前所未有的高调宣传,一定要引起前所未有的高度重视;他强调,这次接待,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一次政治任务,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单位,都得为此次接待让路,为此次接待开绿灯;他重申,这次接待,一定要出其不意,一定要出奇制胜,一定要安全有效,一定要有力有序!谁出问题,不问原因,不听解释,他就拆谁的职!就地免职! 在当地领导的严密保护下,夏鹏轩他们被安排进了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并在这家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口的酒店,安排了净心和尚与夏鹏轩他的见面。夏鹏轩不喜欢这些被外国人控制了的星级酒店,感觉没有家的味道,好在他早作打算,高飞早已把他的专用房车开到这家酒店。 夏鹏轩是最讨厌被人束缚之感,他都是喜欢和善于控制别人的人,他又怎么能受人控制呢?夏鹏轩带着他二哥和净心和尚坐他的专用房车,离开那家酒店,径直到当地有名的寺院"秋寺"。在他的房车上,夏鹏轩先是感叹当地领导的热情周到和隆重,说什么位置决定脑袋,说什么屁股里也有屎,脑袋瓜子当然也不干净,说什么眼睛红了,心就黑了什么的不着边际的话,突然他话锋一转,没头有脑地问:"不是天下事了犹未了,何不以不了了之吗?" "看来三弟,你还在怪我?是的,当年,我自以为跳到红尘外,其实,至今,我仍在红尘中,跳不出去呀,阿弥陀佛。" "既然,你现在认我是你三弟了,我们就一家人,不说二家话,我这次叫上二哥回家,是有一个目的的。我这次投巨资在越王楼上,你们认为我是沽名钓誉也好,其实,我最大的目的,是要重新为我们的父母亲找一块风水宝地,重新安葬。重修我夏家祠堂。大哥,你以前就爱研究《易经》什么的,现在,这件事就交由你办好了。" "不行,三弟,父母的坟墓是不能轻易动的,那是要破坏风水的。" "我看了一块地,那是个风水宝地,当地领导也同意了,要把那块地交给我了。我看,这事就这么办吧。" "不行,三弟,一个人,这一生,吃多少?穿多少?是有定数的,生于何处?葬于何方?也是天注定的,不可以随意破坏的。" "什么叫天意?没有天意,只有人意,人定胜天!" 秋寺和小和尚见了净心都毕恭毕敬地双手合十地问到:"主持好。" 随净心的引领,进到秋寺的南夏问:"大哥,你是这儿的主持?" "世事不由人啊。"净心是答非所问。 "什么不由人,事在人为。大哥,我就看不惯你,哪有什么天,哪有什么轮回?你不是跳到红尘,又回到红尘中了吗?" 夏鹏轩说服不了净心,净心也说服不夏鹏轩,就让楠轩定夺,楠轩也想风光重葬他们的父母亲,是想补救他这么多年的思念和愧疚之情。净心自敌不过两个有钱人,只好保留自己的意见。但他只希望,这件事不能太张扬,否则,物极必反。 南北佳地,淇龙天京。夏鹏轩父母千年福地和夏家祠堂选在河口湾,山势地形形同"龙抱虎",周围是风景秀丽。夏鹏轩把夏家祠堂修筑工程就交给了高飞全权负责后,就与南夏一起回到上海。但在夏鹏轩南夏他们回上海之前,净心专门在秋寺设宴招待他二弟三弟,似专门交待什么。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满桌的素菜,却很对夏鹏轩他们的胃口,东坡肘子,麻婆豆腐,烧白烧鸡,还有水煮鱼,但它们全是假的,做得是那样的形似,味道也正宗巴适!让夏鹏轩他们爱不释口,鲍参海味吃惯的他们,能吃上家乡菜,而且是没有肉食的家乡菜,正在进行修身养身之道的夏鹏轩不禁赞不绝口。净心并不在意这些,而是顾他而言他地说:"二弟、三弟,这饭菜可好?" 鹏轩楠轩都异口同声地赞叹道:"好,太好了!" "二弟,三弟,我是个出家人,今天无法陪你们喝酒,我就请你们喝茶,算是以茶代酒吧。上茶——" 净心和尚话音刚落,就见三个小道士分别为净心、向南和夏鹏轩上好茶具,并麻利地沏上水,第一道水,他们洗过茶后,倒在茶碗,续上水之后,这才离去。他们各自端了茶杯,闻香之后,轻轻地啜了一小口。 "好苦——"夏鹏轩脱口而出道。 "是的,三弟,你这杯水叫莲子茶,是因你心火太大,所以专门为你所沏的。但请你再饮——看看——" "好香——"这是向南在他大哥提醒之下,当第一口他并没品出什么味道后,又喝了一小口,不禁赞叹道。但他庚即又问净心,"怎么这儿有道士?" "是的,二弟,你这杯茶,是碧螺春加了决明子,舒筋活血,清肝明目的,你有些肝火,去去火,就没事了。"没容他们搭腔,他又继续说,"二弟、三弟,当大哥的,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俗话说,长兄当父,我非但没有挑起这副担子,相反,只知道逃避现实,但多年之后,我才明白,自以为不问红尘世事的我,却怎么也还在红尘中,怎么逃得了?人在人中磨。只能说,我与佛有缘。但现在的我,又出佛入道,求长生不老之法,是我的贪心使然,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药,你们一定要原谅我!你们没看见?我的‘秋寺’已改成‘秋水观’了。道法自然,无为而治,是一个国家的长生不老的法宝,是自然界长生不老的法条。如果两位有钱的老弟愿意,化点钱,积点功德,我将我的‘秋水观’改成‘秋水书院’,我要把这儿集释儒道于一体,这样才会长生不老呀,这才是长生不老的法宝呀。" 夏鹏轩说:"没啥,性格使然,性格决定命运!" "不对,但也对,三弟,你的性格坚定,而且是坚如磐石,又韧如牛皮,但滴水穿石,还是水的力量大呀!三弟,你要注意女人的力量。二弟、三弟,人说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必定有一个坚强的女人,一个不成功的男人身后,必几个女人。二弟,我看,你与三弟恰好相反,或者说,你与这句谚语说的正相反。二弟,你也当成个家了。我知道,四凤当年把强强带到香港去了,你不妨去找找看?" "二哥,我有四凤的地址,她现在美国,你去美国的话,一定要去找找她,她有强强的地址。" "大哥,三弟,这么年,我没成家,是总还惦念着强强他们,没回来,也是逼不得已,现在,我可以放心的去选择了。"这到这儿南夏有一种无比轻松之感,他也充满期待。 "三弟,据我的观察,近日,你将有一次较大的劫数,是祸躲不过,积极应对吧,如果你过了这一劫,你将是前途无量!但若过不了的话,就……" "大哥,你又来了,神神秘秘的,我才不信,你那些因果报应啦,果真如此,今生的一切,都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的了,我又何必再去努力呢?你不是又回到红尘中了吗?" "三弟,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这辈子修的是来世,善有人喜,恶有人离。佛家的一些观点,尽管身在其中的我,现在的我,已悟出许东西,也不一定赞同,但就因为过去我的逃避,我的不负责,所以,我现在总想为你们做点什么,二弟,俗话说,上阵父子兵,亲兄弟,你要多帮帮你的三弟,他太自负了,会吃亏的!会摔跟头的!大象无形,大音稀声,无知无畏,阿弥陀佛。" "大哥,我会的,做亲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的,只要可能,我会尽其所有帮助夏家所有亲人的!但我不赞同大哥修来世的消积观点,今生都没过好,怎么修来世?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如此,我还是喜欢道教多一点,它是重今生的!" 净心主持十分高兴又十分沉重地说:"太好了!二弟、三弟,我还是不赞同你们修建夏家祠堂的作派,特别不赞同你们重新迁建父母的坟地,会坏风水的。与其说,这是你们孝顺父老乡亲,还不如说,是你们想显示你们今天的成就,没有这个必要!穷要嚷,富要藏。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这些钱全部拿来建一所涵盖了幼儿园、中小学到大学的包罗万象的学校,只教学生做人的道理和生活的技能,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啊!你们如果能认真思考一下我这儿的三个问题,就将无往而不胜了!" "哪三个问题?" "第一便是如何将知道力转化为现实生产力,这个问题,现在的你们,或许已经作出回答。第二个便是如何将生产力转化为真实富贵力。第三个便是如何将富贵力转化长久生命力?" "大哥,富不过三代,我个人认为只要能让家族和谐,就能让夏家成为常胜将军,永远常青。你定有更好的办法?"夏鹏轩见二哥说出了他想说的,便不再言语,急切地等着他大哥的问答。要说,这点远见,他还是有的,他多次想到类似的问题,但都从没找到最好的答案,所以,他今天急切地想知道有什么常年大庆的法宝。 "自然为师!" 经不住夏鹏轩、夏楠轩的追问,夏梦轩——也就是现秋寺的主持净心和尚高深莫测地捋捋他花白的胡子,不断重复说:"自然为师!有即吾,吾即舍,舍即德,得即失,实即虚,虚即无,无即有。阿弥陀佛。" 祝雨婷恰在此时,要求采访夏鹏轩,按理说,夏鹏轩没有必要接受一个二流媒体,一个没有多少知名度的记者的采访的,但他却颀然应允了,是有他的原因的。 在夏鹏轩的办公室里,走来一位摩登女青年,她是那么陌生,却又似那么的熟悉,她是洁茹吗?但她显然比何洁茹要年轻一些,见夏鹏轩吃惊地看着自己,祝雨婷也猜出夏鹏轩的疑虑,不是江天放也这样看过自己和误会过自己吗?祝雨婷便主动拿名片介绍说:"我叫祝雨婷,报社记者,夏董事长的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祝雨婷并没如夏鹏轩所愿,并没问他在他家乡所做的那件事,也就是续建越王楼之事,虽说,这也是祝雨婷她们主任布置的采访任务之一,但她并没问这件事,而是一针见血地说:"夏董事长,上海滩是个英雄辈出的地方,不知何故,竟然,可以在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的亿万富翁,多得就像那街道两边突然间钻出来的高楼大厦!数也数不清了,却不知,他们怎么会、怎么能在一夜之间,就这么快地积累到这么多的财富!上海滩真的就这么有钱了,真的就这么繁荣昌盛?还是社会出现了什么问题?" 祝雨婷的话竟撩得夏鹏轩兴味盎然,夏鹏轩竟也心理不平地想,是呀,哪来的这么多的金融大鳄,房地产大享,饲料大王,矿产主,医药代表,IT精英,网络奇才,古董商人,确如祝雨婷所形容的,就像那鳞次栉比的高楼一样矗立起来,就是全国的资本都集中到这儿也太不正常了呀!真不知,他们是怎么就这么快聚集了天下财富?又同时间聚集到上海滩来了?便问:"祝记者是想要说什么?" "我是想问夏董事长,这高楼下,也有阴影,这霓虹灯下,也有血泪吧?这看起来很美的夜明珠,怕也是因为夜的原因,才会如此辉煌吧?" 夏鹏轩有些不敢小看眼前这个女子,也被她的的一针见血,被她的问题带着走了。夏鹏轩也在想,是呀,现在的暴利行业竟是如此之多,哪像当初的他们,需要那么多的筹划,需要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当初,他个那个年代,煤矿业主为了追求暴利,而不惜以矿工的生命作代价;金老板为了追求高额回报,常常要与几个黑恶势力团伙火拼……可,现在,这些似乎都用不着了,他们只需动动脑子,他们只需进行概念炒作,他们只需摇头晃脑就可以了,空手套白狼的故事一再上演,夏鹏轩想到他们的付出,付出的是他们毕生的代价,他的确有些心理不平,真恨自己有些生不逢时了。但这些财富来得快,也去得快,走马灯似的变换着门庭,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了。 祝雨婷见夏鹏轩的思绪飘到很远,便想拽住拽回他的思想,说:"夏董事长,我是想问他们这些人的原始资本,必定同样充满血腥和血泪吧!" 其实,祝雨婷的这些问话,夏鹏轩可以回答,也可以顾左右而言他,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被祝雨婷的话牵动了他的思绪,他是思潮起伏,现在,这些新贵,发财是多么的容易呀,他所了解的,渭南县一个退下来的县长,便可以只身到京城进行房地产开发;一个网络可以让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一夜身家过亿;一个见证律师,就凭一个官司就可以腰缠万贯,他们玩的不过文字游戏而已,吃了原告再吃被告,而后,再与法官共同二八、三七、四六、五五多少分赃而已。一个"订"与"定"字,同样的音,差别是那样的大,有如天壤之别,却不知这究竟是法律的错?还是律师的错?还是社会的错?夏鹏轩确有些搞不明白,不是他明白,是这个世界变化快!现在的猪,是用激素催肥的,所以,人也跟着被催肥了;奶粉是加了三聚菁氨的,所以娃娃全是大头娃娃;蔬菜是违反生长规律和被化肥催肥的,所以现在的人,得的全是怪病,动不动,就是绝症,动不动,就是无药可医。现在的人,透支的是未来,现在的人,同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比起夏鹏轩他们来,现代人是更加的不顾道义,更加疯狂,更加急功近利,更加吹糠见米,更加想立竿见影,现在的人,浮躁得很,现在的人,都疯了吗?还是社会、国家出了问题?所以,夏鹏轩除了心生不平,竟还有些担心,他认为,现在,许多产业,都被外国人控制了,许多行业,我们已都没有话语权了,也就是早已没有定价权,这个着实让人十分担忧,老外,的确很聪明,他们总是先许以比市场还低的价格,推销他们的产品,但等到他们完挤占市场,他们又才以高出市场几十倍的价格,强卖他们的产品。他从大豆开始,玉米,牛肉等等产品,他们都如出一辙的如法炮制,而且是屡试不爽。举个简简单单的例子吧,比如说哪个谁他控制了某个商场,他就可以让你在他的商场摆什么商品,或不让摆什么商品,甚至可以操作你的商品价格,可以让你高,也可以让你低,他甚至可以不经你的同意就把你的商品作为赠品去讨好消费者,应当说,他得到的是人心,而你失去的是什么呀?因为他可以让你生,他也可以让你死!却不知我们的政府官员都在干啥,他们只看到了眼前仅有的,或者说是他们的既得利益,他们才不管你生产商的死活啦!有谁知道,国家靠的就是这些解决了三分之二就业人口的中小企业,可是,现在,这些中小企业生杀予夺的权利就完全掌握在外国人的手里!所以,夏鹏轩十分生气,有些想利用他现在的势力,从政了,从而为社会做点什么。夏鹏轩他想做点什么,他会成功吗?当然,他也正做着这方面的工作。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黄风的那颗三十多岁的却有上千年的中国心。还有他的运作策划能力。他在想,也是该我们中国人制定游戏规则的时候了!也该是我来制定游戏规则的时候了! 祝雨婷见夏鹏轩没有回答之意,便又追问道:"夏董事长,我是想问,你的第一桶金,也同样充满血腥吧!" 祝雨婷早从何洁茹给江天放的信中,以她新闻记者的敏感,读懂了也弄明白了些什么,她也知道江天放为什么要不运万里来到上海了,所以,她的问话是有针对性的,是直刺夏鹏轩的心的。祝雨婷的话,把夏鹏轩带入到一个血雨腥风的年代,他的思绪万千,竟一时收不回来了。他在后悔,早知现在的钱,是这么容易赚取,何必当初呢?同时,他也在忏悔,早知这样,何必杀人呢?但没有那第一桶金,他又能有今天?此时此刻,竟有寒风刮起。 十三
"砰!"的一枪响,她应声倒地,血喷到粉白色的墙上,溅了常相知一脸,他的罗圈腿,筛糠似的抖着,终于瘫坐在地上。 长得漂亮的那位,又拉过常相知的一个儿子,脸上有刀疤的那人,狰狞地用枪指着他的头,那小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刀疤脸恶狠狠地对他嚎叫道:"再哭,一枪打死你!",吓得那小孩赶忙收住了声,但见他下身却滴流下了尿来。 常相知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妻子,又看了看惊恐失措的儿子,他知道,这是一伙丧心病狂的人,其实,他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道来得这么快,竟是这么的残酷!他,很后悔,真是人心不足啊!自私贪婪害了他,本来,他已是人上人了,又何必要……可如今,这一切都太晚了,人往往就是这样,一失足成千古恨,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可等到想回头时,却已没有机会了!人生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啊!想想,昨天,自己还坐在万人礼堂里给人们作报告讲廉政报告,要爱民如子,要两袖清风,要低调做人,等等而侃侃而谈,不时博得人们的掌声、喝采,那风度、那气势,是那么的风趣、幽默,那是多么风光啊,散场后,几个青年还硬要缠住他签名,可是有谁知道,他们经常大谈特谈,大会小会上大讲特讲的平等,博爱、道德,但他们中有谁为爱情擦过眼泪?有谁歌颂过善良?他赞美的是憎恶,而不是爱情,他们颂扬的是残酷,而不是人道,他们称赞的是邪恶,而不是美德,他们还高高地举起"文明"的旗帜……文明,可是飞禽走兽,却要比他们文明得多啊!常相知痛苦地摇了摇头,晚了,一切都晚了,他看这三个人如狼似虎地盯着他,那个用枪指着他儿子的人,目眦欲裂,用枪口顶了顶他儿子的头,吓得他跪着求饶道:"我说……我说……" 常相知这个人并不太坏,他也曾有过辉煌灿烂的历史,但宦海沉浮,他同其他官僚一样,或许是迫不得已吧,或环境逼迫人吧,再说别人都那样,他若两袖清风,岂不是太傻了,而况,别人都那样,他若不那样,岂不是打不成一片了,总之,他有他的道理,只能说他的哲学学得不好!福兮祸所伏。只不过,他,或者是太贪了,他深知,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他堕落的那一天起,他就想象到了,他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他总有一种侥幸心理,或许可以逃过去,别人不是都瞒过去了吗?可是,唉!但他不知他面对的这三个穷凶恶极的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他看了看他的儿子、女儿,他的心又往下沉,他的确很后悔,有些恨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样给毁了,他又望了望他的儿子、他的女儿,则嘤嘤地哭着,他知道他活不过今天了,但他必须让他的儿子活下去,想到这里,因为注定了要死,相反,他却感到了轻松,也不再畏惧,他面对的这三个人,虽不知他们的来头,他们的目的,但他深知他们的残忍。但他心中也有了与他们谈判的勇气,与他们交换的筹码,他也知道了该怎么对付他们,常相知不愧也不失为一个人物。 那个用枪指着小孩的人,脸上的那块刀疤咄咄逼人,显出极不耐烦的神情,"砰!"地一枪,又打在常相知小儿的腿上,殷红的鲜血,顺了他的小腿淌了下来。 "不!我说……我说……" 那个男孩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除了痛苦,却是那么的倔强,那么的疼,他也没有哭。 "我说,不过,在我临死之前,想知道,我死于何人之手,为什么要我死?" 那身材高大,满脸凶光的人开口说了:"这并不重要!" "那,我要你们保证,不杀我的儿子!"常相知虽然不敢相信这伙人,却不得不一试,而且是他必须作他最大的努力,或许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人父,最后所能做的一件事吧,无论如何,他都得一试。 "你现在还有条件同我们讲吗?" "你们会的,否则,休想得到那笔钱!" "他妈的!"那人发怒时,那张脸也是英俊的,他就要用枪托,恶狠狠地砸向常相知,被那位身材高大的制止了。 "我答应你!" 常相知坚定地看着他,充满了信任:"他们是无辜的!" 他点点头。 常相知又继续说道:"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们都还小,我希望你们给他们一碗饭吃就行了!让他们走正道!" 他依然点了点头。 那天雾很大,弥漫了整个山城,模糊了人们的视线。熙攘的人流中,在两路口,徘徊着一个孤独的人影,他漫不经心的走着,很落寞,很悠闲,他从容地走来走去,仿佛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会儿看看车,一会儿望望灰蒙蒙的天,一会儿又低头似自言自语,他穿得很得体,脸上有一块很长的刀疤,如果不是那块疤,那是一张很不错的脸,英俊、坚定。他是在等什么人吧?在这个人不远处也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这个倚着铁栅栏,盯着不远处的那人,似乎在跟踪他,他浓眉大眼,两眼炯炯有神,也许在内心揣测着什么,那人转身之时才发觉有人在注意他,有些不快,他却冲着笑了笑,但他毫不理会,转身离去了,他的身影很快消在那浓雾中了。 倚在铁栅栏上的人走进了"小小咖啡屋",要了一杯咖啡,用小勺轻轻地和着,眼睛却在扫视着四周。这间屋子较小,却装饰得精巧,进门正对方是吧台,里面有两个吧女,裙子很短,露出白皙的、修长的大腿,在吧台里兑着酒,吧台前高高的凳子上坐了几个喝得醉熏熏的男女,她们嘻笑着,打骂着。吧台两边陈列了一排高靠背的椅子,从天棚上坠下一串串葡萄,被红黄兰色灯光照得扑朔迷离,在吧台的左侧有一扇门,上写着"别洞天",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场子,场子里有纸牌、麻将、牌九、掷鹘子的,闹哄哄的,挤满了各色人等,这个大场子的两边是包间,瘾君子可以在那里得到满足,那些赢了钱的就在这里开一个包间,有吧女陪坐。这个大场的右手边有一个楼梯,上面是金梦舞厅,楼梯的两边各站了两个妙龄少女,身披绶带,点头哈腰,舞厅里面,空气浑浊,舞女们的脸都涂满了油彩,洒着香水,朦胧的灯光下分不出她们的年龄和美丽。 刚进来那人,拣了个靠墙的位置坐着,他又铗了一块方糖放在杯里,用勺子轻轻地和着。吧台里的吧女观察着他,这些吧女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她们一眼能认出你是生人、熟客,看出你是赌徒,还是需要别的什么,她们扎在人堆里,什么样的人她们都摸透了,她们便分门别类地进行恰当的安排,她们这些经常在男人中的女人,是用弓和箭武装起来的,如果她们不用目光的利矢去射中男人的心,难道还有别的能耐?那几个吧女盯着他,其中一位身材窈窕的女人,盯着他,那目光,宛如一支利箭,她看着他,觉得他眉毛好浓,头发好厚好厚,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光芒逼人,她轻轻地飘了过来,往他膝头上一坐,他又要了一杯咖啡,她从他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雪茄,然后在他的火上吸燃了雪茄,一缕轻烟从她薄薄的嘴唇里喷了出来。他看着烟缸里燃烧的火柴梗,泛出红红的光,他没有理她,只顾吸着自己的烟。她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美女,她的肌肤如美玉般纯净,脸颊有如玫瑰般红润,明亮的双眸,有如两池盈盈秋水。她有些生气,还没有人不垂涎她的美貌,但眼前这个人,却无动于衷,她拉过他的手,她的手象蛇一样滑进他的手中,她以看手相来揣摸这个古怪莫测的人。 她试探着问道:"你不是生意人?" 他不置可否,她摸着他那双修长的手,掌上的纹路紊乱,错综复杂,便说:"你的思想很复杂,……" 他的眉毛轻轻向上一挑,这没逃过她的眼睛,又继续说道:"不要看你外表冷漠,你却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你内心深处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聪明、甚至是狡猾,善于利用人来达到你的目的。你很不一般,心比天高,但……" "你叫什么名字?" 这女人脸上闪过得意,胜利的笑容说:"都叫我莺莺。" 吧台后门,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口含香烟,眼睛眯成一条线,手里还拿着几张纸牌。 莺莺见他注视着他。那男人刚把视线从纸牌中抬起来,正好与他的目光相遇,他友善地对他笑了笑,他却不无嘲讽地说:"我是一个赌徒。"说完便转身进去了。 莺莺茫然地看着他。 "你们认识?" 他摇了摇头问道:"你认识他?" "他?谁不认识,正如他所说,一个赌徒,叫秋士。" "秋士?" 她点点头。 "是的,秋士,他喜欢玩桥牌,豪赌,抽高级香烟,讲究漂亮的衣着,追求漂亮的汽车,喝酒也很在行。但男女之间的生活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次要的补充手段,他之所以有时喜欢女人,只是因为她们是满足他肉欲的工具,只是因为她们那天真的脸蛋和肉体,以及她们那…" 他在心里揣测身边的这个女人,总之,这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他深深感到他需要身边这个女人,他便用手紧紧地搂了搂她的后腰,她顺势靠近他的胸膛,却又轻轻地滑了出来,便放荡地笑了起来。 "那个秋士?"他显然对他还感兴趣。 "那个秋士,不过是一个浪荡的花花公子……"说着便倚在他身上笑了起来,他知道他不可能再知道些什么了? "那个秋士,谈他干吗,我倒觉得你更好玩,让我猜猜你吧。看你这双眼睛,充满仇恨,瞧你鼻梁上的这颗痣,这叫双龙戏珠,长有这种痣的人,一旦得势,可了不得……" "咦?你还没有走?"那个叫秋士的人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有点吊儿郎当。 莺莺叫他坐了过来,又叫了酒,他打量起坐在莺莺身边的这个男人,难怪莺莺会同他坐在一起,他轮廓深深的,五官分明,加上古铜色的皮肤,浓眉大眼,眼睫毛又长又浓,挺鼻子,身体很硕健,很有"男人味"。他嘴上总咬着一支雪茄,显得很深沉。 那人自我介绍道:"秋士。"那人却仅点头算是认识了。 "一个赌徒。"秋士说道。 "赌徒?"莺莺嘻嘻笑了。 "我是个赌徒,人生原本就是赌博,不输就赢。" 那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那个叫秋士的人,他已经连喝了几杯酒了,老爱眯起眼睛看人,显得有些轻浮和俗气。 秋士坐在那儿自酌自饮,脸上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看他的黑眸,里面光彩变换不停,深绿、深蓝、深紫、深灰。 他喝完第三瓶酒时,脸上才有些酒意,突然他把视线转到他脸上。 "你一直在看着我?" "你在想什么吧?你眼中的颜色一直在变。"他眼中光芒慑人。 "什么意思?"他沉声问。 "我猜你心中有许多事,对不对?"他直率的,仿佛面对的是个知心朋友。 "错了,"他答,"我心,了无凡尘。" "了无凡尘?怎么突然变成大师了?"莺莺笑起来。 那人的浓眉慢慢聚拢,眼光突然间变成深黑一团。 "你在研究他?"她问。 "他外表像团雾,内心却透明。" 秋士拿起杯来一饮而尽。 "为什么要弄得自己这么神秘?"她问道。 "谁都有权保护自己,我不了解任何人,任何人也不必了解我。" "这么孤独,你不觉痛苦?" "什么是痛苦?" "这很难解释,要去感觉。" "我是个没感觉的人。" "任何人都有感觉,除非行尸走肉。"她说。 "就当我是行尸走肉吧?"他又喝了一杯酒。 他发觉这个叫秋士的人,喝酒总是一杯杯的尽,又快又急,绝对不会喝一口或一半。见他醉熏熏的样子,那人阔绰地拿出一把钞票从中抽出几张甩在桌上,拍了拍莺莺的屁股,便起身走了,他走出来,回头一瞧,门上写着"伊甸圆"。 他去了鹅岭。那里陈旧不堪,地方也杂,许多流氓、阿飞常去那儿惹事生非。每当夜幕笼罩大地,万家灯火,伫立山头,眺望美丽的山城,嘉陵江、长江大桥上灯光闪烁,恰似两条彩带环绕,熠熠生辉。 山头立了一个人。看着这美丽的夜色,从背后看很魁伟,很有型,却很落寞,很孤单。他来这地方有目的?感怀往事? 他转身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他脸上那块刀疤,特别耀眼,即便是在朦胧的灯光下,也看得一清二楚,他上前搭讪说: "等人吗?" 他没有理他便走了。他显得有些无趣,正欲转身离,却看见路边石凳上悠闲地坐着一个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秋士?他大吃一惊! "等人吗?"秋士问。 "是你,为什么不叫我?" "为什么要叫你?"他反问,"你又不是等我。" "我等一个朋友。" "没来?很失望,或者来了,别人根本不见你?" "无所谓,今天不来,反正还有明天。"他说,"再见,秋士。" "反正还有明天?"谁知明天你等的那个人会不会来?" "什么意思?" "谁能预知明天事?"他淡然道。 "明天不来,还有后天,大后天啦!" "只是生命脆弱,谁能保证自己还会不会有明天?明天并不永远都在前面。" "什么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他摇摇头,"世上的事不明白的,用不着都弄明白,其实,也弄不明白。太多了,否则就痛苦。" "你在说自己?" 秋士点点头,又说:"你想了解我,是吧?" 他点点头。 秋士坦率却不无嘲讽地说:"我是一个私生子……" 刀疤客的样子永远是落拓的。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落落寡欢的真正原因。 他进了一家妓院。 他刚进去,一个俊美华服的男人也跟了进去了。 龟头立刻在二门口伸手肃客,且扯着嗓门道:"五号金菊花见客哩!" 由此可见,他这儿有熟姑娘,还是一位老嫖客。 他一直往后走,这是一个独立小院落。能独占一院,必是红姑娘。 红姑娘照例不出屋迎客。 只不过金菊花却站在院门接待。 看来,他在此还吃香喝辣。 金菊花二十左右,虽不是花魁,却也是仅次于花魁的二号红姑娘,但在他心目中,她就是花魁。 "这么久!人家好想你……" 金菊花往上一贴,两人互拥着进屋内。 随后,那男的也溜入院中。 稍后,刀疤客在金菊花的侍候下吃喝起来。 "阿哥,你怎么老是不乐?" "我就是这个样子。" "我才不信<, b="">,你一定有什么重大的心事。"<!--,--> 刀疤客叹了口气道:"菊花,对你说也没有用,你是不会懂的。" "好歹,我也能为你分忧,或者出个主意。" 那人摇摇头,叹息说:"没有人能为我分忧。" "还是交浅言深,不说就算了!" 刀疤客连干两杯酒,道:"菊花,你我的命都差不多。" "我的命,那有你好!" "我的命好?" "是啊,看你出手阔绰,一掷千金,面不改色,一定是家财万贯……不是富家大少,必是一位大老板。" 刀疤客摇头,且灌着酒。 "那你到底……" "我是一个无赖,到处敲诈勒索……" 金菊花楞了一下,道:"开什么玩笑?" 刀疤客说:"我从来不对任何人,说这些话,对你说了,你又说我是开玩笑,做人真难噢!" 金菊花道:"就算如此,你敲诈的也必是坏人。" 他又摇摇头,道:"也不一定。"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了钱?" "钱当然是重要原因之一。可也不尽然。" "哪,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实告诉你,我内心苦闷,忍不住要去闯些祸,制造一点麻烦,使我有机会和别人打架而忘却苦闷。" 金菊花茫然地望着他,似乎不信或者无法了解他。 "你是想不通的,其实连我自己也想不通。" 刀疤客看着杯子中白色的液体,眼睛变为湿润,暗淡无光,仿佛又想起了些什么。 荷香销晚夏,菊气入新秋。夜阑人静,月光如水,银河似带,星斗满天。陈菲儿看着熟睡的原野,吸呼很均匀,她露出了满意、甜甜的笑厣,白日烦忧人世事,以待梦中销了愁,他太累了,他是多么需要休息。 陈菲儿原本是富家千金,娇嫩欲滴似出水芙蓉。可她对爱情,偏偏有自己的见解,她讨厌那些纨绔子弟,她偏编喜欢上那个叫原野的穷小子,她觉得他憨厚,诚实,他总是穿着那件虽旧,却永远洗得很干净的长衫,他的学习是全班最好的,陈菲儿不象其他人那样瞧不起他,总爱时不时帮助他,但他却很倔强,从不接受她的帮助,她知道,那是他的自尊心在作怪,她便偷偷地帮助他,或给他借书什么的,班上有个叫朱李涛的纠集了一伙人要揍原野,陈菲儿及时赶到用身体挡住他们的拳头。 "你最好离我远点"他固执地说。 陈菲儿落下泪来,走了。 原野看到伤心的菲儿,他的心里更痛,其实,他又怎能抗拒他的心呢?可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他的内心一片惆怅、不安……他多么希望她能够了解他此时的心情。 一天,陈菲儿不知从什么地方借了一本好书,因急着要还,原野用整齐的蝇头小楷,花了一个晚上给她抄好。菲儿看着他熬红的双眼,心里竟有说不出的喜悦、兴奋。后来,菲儿不惜同父母断绝关系,硬是嫁给了原野,过着清平但却充实幸福的生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原野失掉在书局誉抄的工作,到处求职,四处碰壁,而恰在此刻积劳成疾的母亲又染上了肺结核,原野对菲儿是满意的,她一个富家小姐,却跟着他受着这种苦,他有些恨自己的无能,认为他愧对菲儿的爱,觉得对不起她,同她结合是不是一桩美丽的错误?而对于这个世界上他最亲爱的母亲的病,却又束手无策,看着日渐消瘦的母亲,他常常暗自叹息,却又无可奈何,这一段时间来,他都四处奔波,却没有一处能容纳他,日子是那么的晦涩乏味,他郁郁寡欢,这些菲儿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菲儿想到这里,外间又传来母亲的咳嗽声,她便轻轻地起来,给母亲拉了拉被角,然后轻轻地踱了出来,带上门。 夜色是多么的美好,池塘里哇声悠扬,菲儿在外面踱着步,月光静静地泻在她美丽的脸庞上,稍远一点,树枝上有朦胧的花,仿佛在对她微笑,她是否该回到父母的怀抱,向命运屈服。不,我不能,我怎么能丢下原野和他的母亲,我爱他们,他们需要我,可,生活是残酷的,她知道自从她跟了原野后,她们家便不再理她,她休想再从家里得到一个子,而现在只有她能帮助原野他们,想到这里她的心有如针刺一般。微风送来缕缕夜来花香,沁人心脾,她却禁不住寒颤。苍穹中没有了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乌云笼罩了整个天空,漆黑、寂静的夜,充满了不祥之兆。 原野走了出来,把一只手搭在菲儿的肩上,她靠近了他,她想说出来还是不说呢?沉默,有时是可以代替语言的,眼睛、颤动的手指,有时也可以代替语言。 原野扳过菲儿,面对着她,看到一双爱怜潮湿的眼睛里,有爱慕,有内心的隐痛,有多少难以说出来的愿望?他凝视着她,一言不发,甚至连一声叹息也不曾出口。咬着嘴唇,透出坚定的神色。 菲儿望着他,他瘦了,他负担太重,她多么想能替他分担啊。 "我想……"她欲言又止。 原野全身抖动了一下,他松开拳头,全身又象被风儿吹拂的树叶一样颤动起来。 菲儿抱紧了他,心想:有时仅仅知道爱一个人是不够的,应当为爱情而献身。 第二天,陈菲儿便去"伊甸圆"当了舞女,但她坚持只陪舞。她把自己的贞操看得很认真的,她认为贞操是女人的灵魂,是她整个生命的组成部分,当然她必瞒着原野,欺骗他,为了爱吧。她只告诉他,说回娘家,每次回来便给原野和他母亲带回许多东西。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一想到菲儿对他那么好,刚刚产生这样那样的想法,都觉得是对菲儿的不尊,我怎么能怀疑她,她是那么美!她的心是那样的纯洁,他更抓紧了去找工作,但现在这样的时局,那有那么合适的工作等着你呀。由于工作的原因,菲儿开始打扮起来,但她很注意的,而且总觉得对不起原野,有一种负疚感,但时势如此,又无可奈何。 "伊甸圆",是陈菲儿、原野的同学朱李涛开的,里面设有赌馆、烟馆、舞厅,当然,也只有他这个警察局长的公子才开得转这样的场子。这里,灯光迷离,燕语莺声,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便到这里打发他们剩余时光,剩余的精力,生活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在这里,你可以找到各色的女人,被花柳病损坏了脸型的女子坐在门槛上,招徕着顾客,沟渠里流着污水,散发出粪尿和酒后呕吐物的酸臭味,污水上面漂流着凋谢了的花。 这些女人是谁?她们便是那个叫朱李涛的,从各地乡下来骗来,强奸她们后,逼迫她们卖淫的,当然,这里也有自愿来的,莺莺就是,不过,她很少接客。这个朱李涛凭借他父亲手中的权力,砸了其他的场子,抢走舞女,所以这个地方一直生意不错。这朱李涛继承他父亲朱石林一样矮小丑陋的身材,同样继承他父亲的奸诈,这些姑娘都由一个叫丽娘的管着,听说她是朱李涛的亲娘,年轻时当过娼妓,在消磨掉青春和美貌--人老珠黄之后,她成了有名的皮条客,据说,朱石林的警察局长的位置,还是她的床上功夫换来的。朱石林安排她在"伊甸圆"当副总经理,实际上是要她,给他源源不断地供应各色美女,以满足他的兽欲,他能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全靠丽娘手中的这些姑娘,为他左右逢源。 陈菲儿来到这里,却不知自己掉入了火坑,那个朱李涛早已垂涎她的美貌,而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嘿嘿,他狡黠地一笑,叫来丽娘耳语一番,丽娘一个劲地点头哈腰,生怕得罪这位总经理,也就是她的儿子,不过他并不知道,因为那时,朱石林同这位丽娘打得火热时,她知道,似水流年,青春难留,而又特别是象她这样的女人,随便找一个人嫁了,她又有些不愿意,再则,谁又敢要象她这样的女人,她觉得这朱石林,人虽不咋样,但却颇有心机,又善于溜须拍马屁,丑人有丑福,日后会有番作为的。便偷偷地怀了他的儿子,等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才告诉朱石林,那时木已成舟,无可奈何,当时,朱石林由于丽娘的帮助,已爬上局长位置,以他现在的身份,再加之他家里那只母老虎,只好偷偷地从他搜刮来民膏里拿了一部份出来,让她安了家,让她带大朱李涛,但不准丽娘认儿子,朱李涛长大成人后,朱石林一直不准丽娘告诉他真相,朱子涛他也以为他母亲死了,丽娘不过是他保姆,丽娘已觉无所谓,她亦十分喜欢她这个没屁眼的儿子,对朱李涛刚才的话更是唯命是从。 陈菲儿被朱李涛强奸后,悔恨交加,悔的是她不该到这样的地方来,恨的是这个世道太不公平,本来她的要求并不太多,她只希望能同原野永远呆在一起,互敬互爱,可老天爷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答应,也不给她。为什么,为什么,她无语问苍天,她不过是爱原野,她不过是想帮他,难道,好心并不一定办好事,她好恨她的父母亲,但她更恨那禽兽不如的朱李涛,她恨不能亲手杀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可是,她一介弱女人,这个曾经是弱不禁风的富家千金,手无搏鸡之力,又怎能战那强大的丑恶的人类呢?为什么天空总是黑暗?为什么大地总是荒凉?难道我错了?为什么我要偏偏爱上一个穷小子?我的父母,她们是多么虚伪啊,难道仅因此便忍心不认自己的亲身女儿?我下贱吗?我肮脏?穷人又怎么了?他们人穷志却不穷,他们憨厚纯朴,哪里比不上你们这些所谓的高贵的上等人,你们虚伪、自私、贪婪,满口仁义道德,尽是劝告和教训别人,可你们眼睛却燃烧着兽性的欲火!难道我抛弃那种衣来伸手有丫环待候、仆人劳役的生活选择这种自食其力、平平谈谈的生活错了?爸爸、妈妈,你们以前是那么疼我、爱我,现在,难道这世界根本不存在真正的爱情,或不应该有真诚的爱情?我丢了你们的脸吗?原野,我爱你,可我却带给了你什么?我只不过想帮你,可是我……但无论如何你都得原谅我,对不起,原野,我爱你,但却没有带给你幸福,你希望不要恨我,愿多年以后你还能忆起我,为我保留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空间,但……为了你的幸福,我又希望你把我给忘了吧,把我这坏女人忘记吧,她不值得你去爱,去珍惜,原野,我太幼稚,我根本不知道,人世间是多么的丑恶,多么的肮脏……可是,原野,我爱你,一生中,我最爱的就是你,我常常希望能在你怀里,学到更多,是的,我可以舒舒贴贴地在你的怀里享受到平静,聆听诗一般的旋律,然而……这一切,但原野,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坚强地活下来,为我活下来。 陈菲儿想着这一切不禁心颤,她把自己好好地收拾了一番,然后,去找了莺莺,便扑通跪在她的跟前,莺莺很尴尬,便去拉她起来,但她坚持要她答应,否则她便不起来,莺莺只好点头答应。 莺莺救回伤痕累累的原野,他大腿上中了一弹,浑身血淋淋,他的那张脸上,被朱李涛砍了一刀,他因失血过多,已昏死了。 莺莺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去找干净的毛巾,酒精灯和刀子,她要给他挑出那颗子弹,现在只有她,也只好如此,她镇定自若,拿了刀子、剪子在灯下烧着。 这时,原野已有些清醒过来,嘴里要着水,喝了水,便号淘大哭起来,歇斯替利地的吼到,他要杀了朱李涛,朱石林,他是那么爱菲儿,可苍天,你为何不睁眼看看,他挣扎起来,口里骂骂咧咧,是的,他要杀了他?杀了他!莺莺没有理他,依旧在灯上烧着她的东西。原野,没走两步便载倒在地,他骂得粗野,但他挪不动伤腿,他使劲地捶打着那只伤腿,黑色的血痂上又渗出了殷红的血来。莺莺赶过制止了他。"你这是怎么了,疯了!" "我要杀了朱李涛,这个狗杂种!" "去送死!" "是的,去送死,那怕是飞蛾扑火,我也要一试!我不杀他,誓不为人!" "可是,这样你就辜负菲儿,也便谊了朱李涛。" 一提起菲儿原野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他恨自己,我是多么的没用,菲儿,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到乡下,到乡间去过躬耕的生活,可今天,却只剩了我一个人。原野的母亲因听到菲儿割腕自杀的消息后,大吐了几口鲜血,便咽气了。这仇恨,激荡着原野的心,但他却不能够抵抗那些警察的枪,我是多么的无能啊,菲儿,菲儿……原野便在地上撞着他的头,血流了出来。 莺莺说:"菲儿死得真不值,菲儿不是要你送死,或者这么自暴自弃……" 原野便停止了撞他的头,但他身上的伤,他身上的痛,已经完扭曲他的那张本来很英俊的脸。 "那要我怎么办,难道这种仇也不报了吗?难道让我死也不行吗?老天,为什么?" "不是不报,但不是现在,现在最要紧的是活下来,把伤治好,杀朱李涛这样的人,必须从长计议,如果你现在死了,那么,菲儿的仇谁替她报?" 然后,莺莺给了他一支卷有白粉烟卷让他吸,以减轻痛苦,原野吸了那东西后,人渐渐平静下来,莺莺用刀子划破伤口,放出污血,挑出弹头,然后用酒精给他消毒,敷上药,麻利地包扎好。痛得原野的额上身上渗出一颗颗汗珠,但他硬是没有叫一声,他使劲咬叫住嘴唇,连嘴唇也破了,渗出血来。是的,原野就在此时已把满腔的怒火,化为复仇行动前的准备。他必须学会忍受,让所有痛苦都来吧,压在我身上,如果这样可减轻那些象菲儿那高尚纯洁的心灵的人们的一点痛苦,我原野都愿意承担。他的牙齿咬得格格着响,眼里喷出红红的火光。是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等到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宰了你,朱李涛父子,你们这些王八,总之,不会让你再为非作歹多久了! 在蔡圆坝,原野同几个人干了起来,他身手之快,有如迅雷不及掩耳,打得他身边几个狼狈逃窜,但不刻,那逃跑的几个人又纠集一伙人,手里都拿着狼牙棒,围成了一个大圈,把原野包围在中间。但他却面无惧色,镇定自若,特别是脸上的那块块刀疤,在青天白日下却闪闪发光。 站着秋士身边的那个人,看着刀疤客的神态,露出了满意的笑脸。秋士正要去帮助他,但被身边那人阻止了,他看得出他是不会轻易接受人的帮助的人,他很自信,浑身充满野性。刚刚吃过亏的那几人,不敢轻易动手,但圈子越来越小,但有几个性急的虽被他打了回来,但原野却在内心忖道:今天恐怕活不回去了。想到死,他是不畏惧的,但现在我不能死,他想迅速打开一个缺口逃走。但他想错了,这是一伙受过训练的亡命之徒,他撂翻几个人,但他也受了重创,显然也无法支撑。 秋士和他身边那人迅速加入了这场恶战,很快便收拾了残局。秋士看了看身边这个至今还不知姓名的人,脸上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嘴里咬了雪茄,眼里透出坚定满意的神色。 原野沮丧着走了,也没有答谢他们,却问:"找我干什么?"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大道不平,拔刀相助……" 刀疤客没有理他,他盯着秋士身边那个人,他眼中光芒慑人,重复道:"找我干什么?" 那人开口说:"明天下午,在悦来茶馆,我会告诉你们一切的。" 刀疤客转身便走了,秋士望着这个又冷又怪的人,喃喃自语道:"真是个怪人!" 秋士身边的那人,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也在心底说道:"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对,就是他!" 这天下午,太阳毒得很。 悦来茶馆不象其他那些茶馆那样闹杂,也没有说书的人,几乎没有喝茶的人,只有两老头在那儿下象棋,见秋士他们来,只从眼角看了一下,便又去下他们的棋去了。秋士要了茶,便坐下来慢慢地品。 屋外虽然很热,但这屋里却很清静,很凉,茶碗上是一幅水墨山水色,盖碗茶具的茶船上是"可以清心"四个字,便觉得这样别有一番情趣,炉子上茶饮吱吱地沸腾,老板娘也不理它,懒洋洋地看他的傻儿子在那儿画画。生意做得没精打彩的。 刀疤客如约而来,秋士又要了一碗茶,秋士身边的那人开口说:"你真不错?能如约而来,不过,我相信你会来的,即使你不来,我也会在这里等的。" "说吧,找我什么事?" "爽快,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夏天!" "秋士。"秋士说。 "其实,姓名并不重要,它不过是一个代号,叫我凌峰吧!"刀疤客原野说。 "为我们的相识喝一杯?" "不必了,说吧,什么事?" "痛快!凌峰你不愧是一条汉子,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找二位是想干一桩大卖买。" "什么大卖买?"秋士有些着急。 "杀人。"夏天冷冷地说。 "为什么?"凌峰心中想着很多事,一想血腥地屠杀,有些蠢蠢欲动,但却镇定地问。 "钱。"夏天轻松地说。 "钱?我赞成!"秋士急不可待地说,其实,他并不缺钱,他的那位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给他的那些钱,恐怕他这一辈子也花不完吧,但他内心却很空虚,一听到杀人,这个一般人都胆寒的字,他却很兴奋,是的,他恨他的那个父亲;钱,钱!难道钱能买得幸福吗?他想杀人,杀那些嘲笑过他,瞧不起他的一切人,但他并不是个十分看重钱的人,他觉得钱是万恶的东西,它颠倒黑白是非,出卖灵魂肉体,他恨钱!他想杀所有的人。 凌峰凝视着夏天,浓眉慢慢聚拢,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同你们合作!" "你会的,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 "就算你们救了我的命,但我不会同你们去杀人的!因为我不能死,请另请高明吧"凌峰直率地说。 "你会的!"他转头,遇见了夏天那一对又黑又亮又深沉的眸子,他一脸严肃,正注视着他,"是莺莺叫我找你的。" 他一楞,说道:"好吧,但为谁呢?" "为自己。" "要知道,我对什么政治,可不感兴趣。" "对了,"秋士接语道,"哼,政治永远最卑鄙!政治就是那肮脏的妓女。" 夏天这才有些明白秋士为什么那么讨厌女人却又离不开女人。 "是的,我不会替谁当工具的!" "我们是朋友了,我们只为自己!只为钱!"夏天坚定的说,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力量,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压力,秋士、凌峰都对这么一个奇特、神秘的人,有一种欣赏,一种说不出的信任。 "好吧,现在,我来告诉大家,我们为什么要杀人?要杀谁?"他实在是一个很气势的人,他说话时,从不看他们,但他们都分明感觉他的魄力、精力、胆力和气势。 "为什么?钱,刚才我已经说了,但并不仅仅如此,象你我这样的人,随便怎么样都可以生存下来,我们是那种生命力很顽强的人,但这样活着太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这种提心吊胆,餐风露宿的日子,活了一辈子,那还不等于只活了一天?不能这样活,别人有的,我们也会有,而又特别象你我这样有能力的人,那为何不赌一把呢?但我们除了杀人,又别无选择,这个世道,官官相卫,尔虞我诈,我们却无可奈何,所以只有杀了他们,当然,并不是见人就杀,除非他们都是些贪官污吏,杀了他们,用他收刮来的民脂一部分来救济穷人,另一部分来发展自己,我们将,终有云开日出的一天。比如说常相知、朱石林这些人吧……" 秋士一听这些人都身居要位,有些害怕,便说:"这风险太大了,何不拣几个有钱的人家?" "不,你说的那些人,虽说是贪婪些,但他们毕竟总还是正当经营,合法谋求。杀这样的人,我的良心会不安的,秋士你不是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吗?同样是赌,赌小不如赌大!而况最危险的事,恰恰是最安全的。再说,同样是死,为什么不死得伟大一点。" 秋士不再言语,可能是慑于他那气魄吧?他瞥了一眼凌峰,凌峰却毫无表情冷冷地坐在那儿。 "杀死这些人渣,死一千个不足惜,此其一,他们该死;其二,这些人身居要位,这些狗官,一般人包括他们自己会认为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杀他们而大意,加之,这些人一向飞扬跋扈惯了,而易于杀之;其三,树大招风,杀死了他们,容易于转移视线,而我们与他们无怨无仇,很难怀疑到我们身上,第四,杀死了这些有深远的影响,这些人罪大恶极,弄成整个三门城的人民怨声载道,却敢怒不敢言,每个人都在因希望而生存下来,可这伙豺狼当道,特别是那个朱石林残暴荒淫无比,如果杀了这些败类,人民无不拍手称快,让人民觉得老天有眼,正义还在,并不是天空总是黑暗!那么,人们便可以有希望有信心地生存下来,即便人们认为他们死于官场的权力倾轧,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总还让人们觉得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古老的格言,而我们如果失败,身死异处,也无所谓,但若这一把赌上,我们今后的荣耀、财富……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的是,我们不得不赌,而这场赌博是输少赢多,万无一失的!" 夏天侃侃而谈,他身上有股霸气--或者说是杀气,激荡起凌峰满腔的仇恨,秋士也快要沸腾了。 凌峰说:"赌吧,下的赌注越大,赢得也就越多。" "在赌博中,许多人都愿意买大,结果输了,每个人都买大,小怎么会不赢呢?但生活中,人们却不愿赌大的,给自己订了一个小目标,因而输了,同理,赌大,我们才会赢的!赌吧,若这一把输了,那是我们的命,而况我们也死得其所,起码,我们杀死了这些人渣,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会引起当局警醒,从而推动社会向前发展!" "总之,是输是赢都得干?"秋士问,夏天点点头。 "那干吧,头,算我一份。"秋士说, 他实在是一个很有气势的人,秋士叫他"头",凌峰也在内心暗暗说,这小子很深,很深,很难懂,不过他那气度,那外型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看来,暂时必须听命于他,但我决不会做工具,受人指使,赌吧,为自己,为菲儿赌一回,何况机不可失,管你夏天是干什么,到时我们各走各的路,想到这,他说:"也算我一份。" 这仨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样,从今天起,你们都必须听我指挥!"夏天不容置疑地说。 秋士、凌峰看着这个叫夏天的人,他眼中散发出寒光,他是那种对所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一定要得到手的人,他和他都有几分惮忌,但又同时觉得他是一位力量型却不乏精明头脑的人,于是都点了点头。 "秋士、凌峰你们真不错!我没找错人!现在我来说怎么干?" 秋士、凌峰没说什么只看着他。 "我是觉得入室杀人,很保险,容易得手,也容易脱手。" "道理是这样,现在这个社会,谁愿意多事?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全家端,恐杀得太多,太残酷了吧!"秋士说。 凌峰有些克制他的怒气,接语道:"除恶务尽,斩草锄根,杀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还讲什么仁慈,再说你不杀他们,他们就可以杀我人,危险就越大!" "总之,死的人怕太多?" "杀人不过头点地!秋士,你怕了?你可以不干!" "谁说我怕了,在这世界我还不知怕字怎写!"秋士被凌峰激得怒气冲冠。 "只要能成功,死几人,又算得了什么?你知道吗?我们是在拿生命作赌注,生命是我自己的,我必须珍惜!别人对我不那么重要!" 秋士喟然叹息说:"只是代价太大了,凌峰,我不想杀无辜的人。" "你错了,我们杀的都是坏人,掠夺他们的财富,不过是把他们压榨剥削人们,搜刮来的民脂帮人民取回来,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夏天听着他们的争论,看着凌峰脸上的刀疤在透过窗户照过来的太阳光下咄咄逼人,有一种无比刚猛、霸道之气。他听着他偏执的言语,想到他不单性格孤僻,思想怪异,而且好象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无形的仇恨。这不禁激发起他心中那无名的火,那躁动,那固执,他想杀所有的人,但他却硬生生的按捺下去,憋着那满腹的怨气,等待着那一天。 "秋士,斗争是残酷、痛苦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夏天说,并拿眼看着凌峰,"不过,我们也不必杀那些无辜的人,比如佣人,小孩,他们是无辜的,不过,为了我们的安全,他们必须吃点苦头。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有随时牺牲的准备,现在,我们是盟友,或者是好朋友,有什么遗嘱现在可以说出来,由活着的人去完成,我只希望我死后,你们把我沉入嘉陵江!" "我希望把我应得的那一部分捐给孤儿院。" 夏天看着凌峰问道:"你呢,凌峰。" "我想同菲儿葬在一起,至于我的那一部分钱,随便你们怎么安排,但必须用在正道上!" "现在,我来布置我们应该干的事,你秋士必须尽快,三天怎么样?两天吧!弄清三门市市长常相知、警察局局长朱石林、财粮局局长鄢京华府邸一切情况,诸如饮食起居,生活习惯,警卫状况等等,总之,了解得越多对我们越有利!你,凌峰,不管你采取什么办法,还是两天吧?两天之内搞到三辆高级轿车,并了解清楚‘伊甸圆’一切情况,等我们解决这三个罪大恶极的人之后,再去端掉这个残害了不知多少无辜少女的、坑害多少善良百姓的罪恶渊源之地!"夏天也不去看他们的表情如何,但他和他都在各自内心暗暗佩服他的才能,他的干练,他的组织领导能力,他们也不去打断他。"我负责,去搞军装、军用牌照、武器、弹药,有了这些东西,我们便可以畅通无阻了!" 这时夏天才抬眼扫了他们一眼,看到他们诚恳,赞叹的目光,他内心很喜悦,于是便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让它由支气管到肺里,再从肺流向支气管,过了很久才从嘴里鼻里喷出来,他过了瘾,这是他想问题时,常有的的吸烟方式,他满意地说:"但秋士,你必须注意到狡兔三窟啊。你的担子很重啊!我们必须在一天之内,接连干完干好这几起事,一气呵成,天衣无缝。事成之后,我们将抢来的钱一半捐给寺庙,余下的三三分成,剩下一份再捐给慈善机构,之后,我们便各奔东西,各走各的路,最好是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这场斗争我们必全力以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是有人想临阵脱逃,或反戈一击,我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秋士、凌峰内心一愣,不想这小子还不相信我们,还防了我们! "头,你还不信任我们!"秋士问。 "这件事关系重大!而且只准成功,世事如此,不是我不相信你们!" 凌峰看到夏天说这话时,拿眼乜着他,眼中散着寒光,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却不禁不寒而冽。 秋士凭着他那英俊的脸,用老掉牙的英雄救"美女"的方式,居然打动了那个老女人。当她看到,秋士替她赶跑那些流氓,而看着身边这位潇洒的年青人,禁激荡起了她爱的情愫,梅开二度,竟嗲声嗲气地对秋士问长问短。当她听到他刚留学回国,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硬要推荐到市府当机要秘书。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她正是鄢京华的女人,她有坚硬的后台,不然,当年英俊潇洒的鄢京华,会娶她为妻,有得必有失,虽然他娶了这么一位奇丑的夫人,但他很快爬上财粮局局长的宝座,掌握着三门的财政大权,吃香喝辣的,在外姘女人,不过,这女人并不计较这些,或睁只眼闭只眼,当然,鄢京华也是聪明人,绝不敢放肆,因而,在家对这女人也颇言听计从,服服贴贴,这女人对他在外的那些风流之事,也是只字不提,一天只关心她的吃、喝和牌局,颇懂得休生养性,所以两口子也相安无事,但今天,她自有她自己的小算盘,因而她并不推荐秋士到她丈夫那儿去上班,而是利用她们牌局夫人这张牌,向常相知夫人推荐了他。常相知夫人碍于情面,只好答应下来,去加强"枕边风"的作用,很快便有了结果了。鄢京华的女人是这么想的,只准你们男的在外金屋藏娇,就不兴老娘也……想到这儿她诡秘地笑了,到时,你秋士还不是我煮熟的鸭子,但秋士却对她说,他不愿侍奉权贵,说他想开一个律师事务所,她竟向他撒娇说:"唉唉呀,我说你这个秋士呀,一听你的名字,就酸酸的。中国是讲法律的国家?刑不上士大夫,再说,你学的是大英法律,在中国可不吃你那一套,强权就是真理!"说着便伸手在他脸上轻佻地一摸,"乖乖的,听我的,没错!我保证你平步青云,飞黄腾达!" 秋士不过是欲擒故纵,见她这么一说,便装着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秋士很快同这些夫人、太太混熟了,朱石林的老婆,老是抱怨说,朱石林不跟她睡觉,即便是要同睡也要带几个女人回来,一起睡。外面的骚货可骚了。当然,秋士就凭此,很快便查清了这朱石林他们的狡兔三窟。 这天,秋士按约定在悦来茶馆,等夏天他们。 太阳很凶,人也懒洋洋的,夏天他们还没来,秋士的情绪很低,很悒郁,无精打彩地坐在那里。不,不可能,这怎么会呢? "秋士,想什么那么入神?" "没……没想什么!" "对不起,我们来迟了!"夏天扫了他一眼,觉得他心事重重的,"秋士,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感情用事啊?" "没有的事,这太阳太毒了,人也无精神。你们怎么样?" 夏天和凌峰都自信地点了点,接着秋士也告诉他了解到的一切:朱石林仅礼拜六住在家里,礼拜天住在丽娘家里,其余时间,只知是住在一个舞女家里。夏天要他立刻查清楚那舞女叫什么,住在哪儿?秋士把头朝前一倾,夏天、凌峰的头也聚了过来。 "我得到一个重大消息,听说这仨人合伙贪污了大工程巨款,恐怕十几个亿吧。" "好,现在我们分头行动。今天晚上在滴水寺碰头,你秋士带着你的消息来,你凌峰开着你的车子来,今天晚上十点行动,就叫‘叛逆行动’吧!" 天瞬时阴了下来,但空气异常的沉闷,雷声阵阵干吼着,突然,一道曲折的虹象一柄利箭,从天上直刺地的心脏。 "哗啦!"一声,震耳欲聋,接着成吨的雨水倾泄而下,灰飞烟灭,整个三门城都笼罩在一片水雾弥漫之中。 大街上,人们抱头鼠窜,纷纷躲在屋檐下,一个十四、五的少女却在雷雨中张开手臂,作拥抱状,她母亲,一个身穿旗袍的女人吓坏了,冲进雨中拉了她跑。那小女孩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颊面,雨水顺着发丝流进她大张的嘴里。她母亲责备了她几句,街沿上挤满了各色的人,脸呈现出不同的表情和心态。又是一阵滚雷,"哗啦啦--",吓得那妇人怀中吮奶的婴孩"哇"地一声哭了,他张着小嘴哭,任凭他母亲如何把她那丰满雪白的奶子,胀得黑紫的商椹似乳蒂往他嘴里塞,他依旧地哭…… 街上的树木在风雨中摇晃,屋檐上哗哗地流着水,街头绿地的草坪浸泡在白花花的水中,楼厦、树木都被雨水冲刷得十分洁静,天空又有些蓝,但毕竟是傍晚,不过空气却格外的清新。等那雨稍一小,那小女孩率先冲到街面上,仰望天空,吃吃地笑。躲雨的人们"哗!"挑着水果担子,拿着家什,又在小雨中奔忙起来。 夏天、凌峰、秋士他们杀了常相知、鄢京华后,又冒雨来到朱石林和他姘妇丽娘家。 朱石林半裸着上身,丽娘吓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朱石林也被这三个满脸杀气,身着高级军装,手握长宾枪的人,吓得惊恐失措。 "哒哒哒!哒哒哒!……"凌峰在屋子里一气乱射,打得家里物品,"哗啦啦"地垮,丽娘尖叫起来,凌峰又是一梭子打得她的身子似蜂窝似的,血流了一床。 隔壁房间传来嘤嘤的哭声,凌峰一脚揣开门,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抱了一个大洋洋娃蹲在那儿,凌峰一把攥住了她,拖了过去,当着朱石林的面,用枪指着小女孩的面,要他说,那笔巨款,藏在什么地方,否则一枪打死她。这个小女孩是朱石林同那个舞女生的,后来那女人抛弃了朱石林,因不敢带回家,便让丽娘替他领养,丽娘虽有些不高兴,但也不敢违抗他,便收养了她。那小孩吓得不住地打抖,一双眼睛泪水涟涟,但她却抱住了凌峰的腿摇哭喊:"叔叔,叔叔,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凌峰朝前一搡,拉了枪栓,就要开枪。秋士已经用枪指着了凌峰的头:"放了她!" "秋士,你这是?……"凌峰望了望夏天。夏天点了点头,他无可奈何地放了小女孩。 窗外又是一声闷雷,一个电闪,透过窗户射在他那张煞白的脸上。 "朱石林,我们是国家廉政公署的高级督察,现在我们手中握有杀无赦的尚锋宝剑,你只有老实交待你的罪行……否则……" 朱石林当了这么年的警察局局长,有些事情他还是了解的,但却不知多久?究竟有没有一个廉政公署?但看他们那气势,他有些信他们,但他却在想,现在我交待我的罪行也是死,硬抵着也是死,横竖是死,我干了这么多年警察,还不知道这些手段,何不将那笔巨款留给子孙?再说,这仨人究竟来自何方,就算他们都是,而一旦得知那笔巨款,谁敢说他们不起歹心?随便找个借口而杀我灭口!瞎子见钱眼开,再说那是一个多么大的数目,是谁都愿意拼命一搏啊!总之,无论如何我都得死!何不死得其所,说不定很多年以后,会有人替我翻案,历史是胜利者编写的!想到这儿,他便不再害怕,但他却不敢去接触他们那双双利箭似的眼睛。 夏天透过他变幻不定的神色,猜想他是一个老油子,看样子,他似乎并不怕死?想拼命抗争?但我就不相信,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多久?夏天朝秋士使了个眼色。秋士领会了,便拿了一个注射器走了过来。朱石林看见秋士冷冷地走了过来,他以为他要给他注射麻醉剂或什么之类,他知道他们以前对付一些强硬的对手,便都采取这些办法,麻痹他们中枢神经,让他们神智不清,然后再提审他们,往往有问必答。他不禁冷汗淋淋,颤抖不已,惊恐不安看着慢慢走过来的秋士,一个劲往后挪着他肥胖的身子,凌峰的那块刀疤在又一电闪亮光下咄咄逼人,他似老鹰一般用他那双利爪紧紧抓住朱石林,钳得朱石林嗷嗷不止。"不!不!不!"。秋士左手一勾拳砸在他的腮帮子上,牙血渗了出来,秋士用那只大号空针插入他的静脉血管,抽了一管紫红的血,秋士冷冷地看他慢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样,啊?"又把那一管血给他推了回去,看得朱石林胆寒,眼里也布满了红红的血丝。秋士突然恶狠狠地说:"看你这头猪有多少血?"便很快地抽了一管取出来,然后,往朱石林的脸上一点一滴地往下推下来,很快那紫红的血浆便凝结成黑色血痂,而朱石林已经吓得昏死了过去。这时凌峰往朱石林脸上臊了一泡尿,热得他又醒过来,他看了看这仨个穷凶恶极的人,他唯愿死得痛快一点,他不愿再挣扎,钱,是什么?是灾难?让这灾难又重新轮回到他们身上吧,便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不要再折磨我了,我说,但我希望这些钱,同样会折磨你们!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廉政公署的吧!" 凌峰朝他背上就一枪托,正又要砸下去,夏天赶忙制止了。 他们结果了朱石林后,疯狂地驾着车,来到"伊甸圆",他们全副武装,荷枪实弹地冲了进来,见人就打,一听到枪声,吓得这些人,抱头鼠窜,恨爹妈给他们少生的两只脚,钻的钻桌子、躲的躲床下,藏的藏厕所。他们仨人端着长宾枪狂扫乱冲,到处都是血肉,他们边打边冲,边掷炸弹,仅几分钟时这里便是一片狼藉,一片废墟。等朱石林的儿子朱李涛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一支枪已指着了他。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捣头如蒜。"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三支枪一齐扫向他,打得喊爹叫娘也来不及。夏天、凌峰、秋士仨人相视一笑,然后驾车扬长而去。 滴水寺是依山靠河有几百年历史的一座古寺了。据说以前叫滴米寺,一天滴的米正好够寺庙里的僧人一天的饮食。有个贪心的和尚,嫌滴米的口太小了,想凿大点,不就滴得多了吗?便偷偷去凿,口子虽大了,却从此不再滴米,而改滴水了,因而后就改名叫滴水寺了,虽然不滴米,但传说,滴的水却可治病,这座寺庙,所以一直香火不断。 这天,是观音菩萨的出生日,来滴水寺朝圣的人很多,红红绿绿,熙熙攘攘,善男信女,卖香蜡钱子的,卖饮食的,各地名小吃都聚到了这,彭县军屯锅魁、皮儿黄、三大炮、……看相算命的,瞎子、瘸子、老头、老太太,叫化子……每个人都占据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准旁人侵入。这些男男女女,老太太们爬山,跪拜累了,便来这儿吃点东西,喝点茶,听说书的说书,也就打发了一天的日子,远道而来的,便买点土特产带回送给亲朋好友,那些年青的男孩子、女孩子则爱听那老学究们指点迷津,合婚排八字。那些要钱的,也专拣这个时间,毕竟是信了菩萨,怎么也得施舍他们一点的,他们的收入也颇丰厚。 夏天也来了,一位看相的老头,便硬拉住他,说他气色非凡,不是一般之人,非要给他算一卦!夏天信菩萨,自有他的原因的,但他并不信命,便抽了一张钱给那老者说,这是给他的茶水钱,那老者却说:"无功不受禄,这样吧,这位先生抽一签,权当消遣。"夏天便随手抽了一签是一张画,画上是一张牙舞爪的龙,下面似有些水,上写道"如龙得水"。那老者便说:"恭喜,先生,这是一支上上签,内添人口,外添财,但我恐怕先生要出门远行,好事多磨啊!"老者说的话模棱两可,玄妙高深,但听得夏天却乐滋滋的,随手抓了一把钱给他,但他只要了一张。 凌峰也来了,夏天同他去办了约定的事。寺庙主持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两位施主,不愿透露姓名,我亦不便打听。随缘即乐。但两位施主要求本寺更名,恐怕难以从命,滴水寺已有几百年历史,但两位施主捐的钱,完全可重新修建几百座滴水寺已有余。巴壁寺,因年久失修,香客很少,我想用这一笔钱其中一部分拨给巴壁寺修检一番,并更名为,两位施主所要求的"秋寺",再用另外一部分,接济尘世中的贫苦百姓,不知两位施主意下如何!" "甚好!甚好!" "那么,就这么定了!" 夏天、凌峰点了点头。 "两位施主,贫僧有一句话相赠。" "请讲。" "时也,运也,命也。" 夏天、凌峰告辞离去。那大师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暗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阿弥托佛。" "多久轮到我?"凌峰盯着夏天问。 "什么意思?" "不要装蒜了!你杀了秋士!" "我没有杀他,不过,知道的人越多,对我越不利!" "所以下一个就是我!"凌峰盯着夏天,他是不怕死的,死生对于他来说,根本没多大意义了,不过,他恨夏天,虽然欣赏他的干净利落,但毕竟我们一起舍生忘死过啊! "为什么不说下一个轮到我呢?"夏天反问道。 凌峰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高大的人,太阴险了,太凶残了,但这就是作为工具被利用完后的下场,从一开始,他就不希望自己成为工具,只希望借他的力量,完成他自己的心愿,再分道扬镳,但他终究未能摆脱他,他直率地说:"我没有那个自信心!我也不希望手刃兄弟。" 他故意把"兄弟"二字说得很重。 "凌峰你知道,秋士就是太感情用事了。" "所以你杀了他!"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他!他是自杀的!不过他不死,我也会一样叫他死,就象叫你死一样!" "自杀!不可能?" "也许,他比你清醒,凌峰,知道吗,他开始就知道成为了工具,迟早都会死,他很豁达,所以他自杀了!" "不可能,除非你逼迫他!" "凌峰,其实我很喜欢你,秋士,你们那么好,你们是无辜的,我也舍不得杀了你们,可是,凌峰,我别无选择!换了你,你会怎么做?这样我们公平竞争,你死我亡,全凭天意!" "不!" 夏天双眼泪水盈盈,歇嘶底里地吼道:"你以为我愿意吗?凌峰,我喜欢你们!你认为我真的杀了秋士,不,我没有,虽然,我的确要杀他灭口,但你不知道,凌峰,你没注意到秋士那几天情绪低低的吗?他是个私生子,从小就失去了很多,在人们的白眼和嘲讽中长大,他恨他的父亲,没有给他一个正常人的所有的一切,在外面受到欺负,只好忍气吞声,他恨这个社会,更恨他的父亲,没有给他温暖,给他庇护,你知道他的生身父亲是谁吗?是常相知,当他了解了事实真相,他不愿接受,他接受不了,他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并没有多大意义,他是一个多余的人,加之,他也认识到自己被利用的这层关系吧,他甘心情愿被我利用,并希望籍此亲手杀死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他不是说要把他应得的那一部分捐给孤儿院,其实,他早就作好了准备,他早就看透了一切,现在他按着他自己意愿死了,他解脱了,他是充实的,但凌峰,我没有杀他,我感谢他,他帮了我一个忙。" "但我不能死!虽说是狡兔死,走狗烹。" "你必须得死!我不想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但我会让你,死得很痛, 快的。" "我活得好,你才能活得好!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两只蚂蚱。" "什么意思?" "就是我必须活着,你才有命,你才能去消费这些钱。我和秋士,用命为你挣下的哪些钱!" "那好吧,阳关道,独木桥,我们分道扬镳吧,今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 快的。" "我活得好,你才能活得好!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两只蚂蚱。" "什么意思?" "就是我必须活着,你才有命,你才能去消费这些钱。我和秋士,用命为你挣下的哪些钱!" "那好吧,阳关道,独木桥,我们分道扬镳吧,今后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