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用雪夜弄琵琶、抱官哥希宠、妆丫鬟市爱等情节,刻划了潘金莲追求西门庆专宠而不得满足的心态,细微而入情入理。 潘金莲自嫁入西门府做了第五房小妾后,就指望能凭借自己的善淫狐媚、伶俐机变笼络住汉子的心。她当然最了解西门庆的为人,无权也没有可能约束西门庆在外奸宿嫖妓,不可能得到"宠爱在一身"的幸遇,她甚至主动让春梅由西门庆收用,但她要求西门庆做了这类事不能瞒她。早在西门庆与李瓶儿通奸之始,她就对西门庆提出了这类条件,西门庆都依了。后来西门庆与惠莲的通奸也是她第一个发现的,她警告惠莲:"不许你在汉子根前弄鬼。"又说:"你爹虽故在家里有这几个老婆,或是外边请人家的粉头,来家通不瞒我一些儿,一五一十就告我说。你六娘当时和他一个鼻子眼儿里出气,甚么事儿来家不告诉我。"这番半虚半实的卖弄真实地表达了她的心态。自李瓶儿入门以后,金莲希求的专宠实际上已成泡影,但总算还能势均力敌,平分春色。不久,官哥儿降生,西门庆爱恋的天平重心一下子倾向瓶儿,潘金莲对瓶儿由嫉妒逐渐深化成了仇恨,淫妒的潘金莲开始实施她双线出击的战略。 金莲雪夜弄琵琶既是为了排遣思夫的惆怅,寂寞的苦闷,更是为了招唤晚归的丈夫。正当潘金莲独抒衷肠的时候,西门庆踏雪归来却走进了瓶儿的房间。那边笼着火盆儿,饮酒谈笑,这边冷清清拥衾独坐,这个对比实在太强烈了,怨不得金莲知道后"如同心上戳了几把刀子一般","扑簌簌的眼中流下泪来"。琵琶声终究还是惊动了西门庆,也打动了李瓶儿的软心肠,将西门庆撺掇过这边歇了。金莲在枕畔千般贴恋,万种牢笼,旧揾鲛绡,语言温顺,实指望能笼络住汉子的心。 但西门庆自有他的一套生活方式。在外,他与王六儿打得火炭般热,在内,他又忙着要玉皇庙去还官哥降生时的醮愿,给哥儿寄名,这日子凑巧又选在潘金莲生日那天。潘金莲等到晚夕还不见西门庆回来,就不满地说:"隔墙掠肝,能死心塌地;兜肚断了带子,没的绊(盼)了。"又见送来的经疏上同室人又只列吴氏与李氏,更是忿忿不平,不过这次她还算耐住了性子,寻机图宠。次日西门庆回来,潘金莲又争着去抱穿上道衣的官哥儿,实指望能借机在西门庆面前撒娇。西门庆见了官哥儿眉开眼笑,接过哥儿抱在怀里亲嘴,而对金莲的娇嗔却反应得不冷不热。这无疑使潘金莲受到了刺激,但她并不甘心,到了晚上就妆成个丫鬟,先逗弄得月娘等乐不可支,造成了一种活跃的气氛。西门庆回来一见果然"笑的眼没缝儿",心弦被拨动了,不住把眼色递与她。金莲马上领会了,得空就溜回了自己房里重匀粉面,复点朱唇。原来她早就先预备下一桌酒,专等西门庆的到来了。这一晚,两人谈话饮酒到一更时分方上床,"妆丫鬟市爱"这一招奏效了。 可是这只是一时上表面的成功,西门庆多次夸官哥"脚硬",得官发财似乎都是因了官哥降生带来的好运道,在家中,西门庆将注意力多集中在与瓶儿母子有关的事件上。为了与乔大户联姻,他本有些不悦,偏巧金莲不识趣,说了句讥讽话,这下子惹得他大怒起来,骂道:"贼淫妇,还不过去! 人这里说话,也插嘴插舌的,有你什么说处!"这羞辱人的骂声,犹如猛地一鞭,抽得潘金莲一阵抽搐,躲向一边,这骂声也如当头一瓢冰水,激得潘金莲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地位并不会因接连几次的承欢就会改变,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能恃宠生骄、颠寒作热、唆使男人毒打孙雪娥、计陷来旺儿的潘金莲了。一贯欺人霸强的潘金莲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于是,这个被"鞭子"激怒的怨妇将满腔的怨恨化成了毒焰,一步紧一步地向瓶儿母子倾泻。在这之前,由于瓶儿的好性儿,瓶儿与金莲并未发生直接冲突,矛盾还处于潜藏状态,自此,由潘金莲挑起的冲突开始公开化,激烈化。 在这第一场的正面冲突中,作者用不着一字形容的白描手法,侧重刻画了潘金莲淫、妒、毒、奸等多方面的性格特色,尤其是她的骂人语言,鲜明而真实,刻毒而多变,活画出一个市井刁妇的形象,完全合乎她的身份、个性和生活轨迹。面对潘金莲的挑战,李瓶儿无力,其实也是无心去应战,明明听得打骂秋菊的话语"妨头"——是在指桑骂槐,也一声不言语,只把官哥儿的耳朵握着,恐怕吓了他,一面小心地打发丫头过来劝阻。结果。劝阻引来了更为刻毒的嘲弄。瓶儿分明听见指骂的是她,把两只手气得冰冷,忍声吞气,敢怒而不敢言。这里,潘金莲的狡黠刻毒与李瓶儿的懦弱忍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第一场正面冲突结束了,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不测吗?人们不禁暗暗地为瓶儿母子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