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纪事

　　儿子放寒假后，父母多次打电话过来，让他回老家，儿子一直不愿去，后来在我和妻子不断地威逼利诱之下，他终于极不情愿地屈服了，让我将他送了回去。
　　几天之后，儿子打电话过来，几句话后就打着哈哈问我：＂老爸你在干嘛呢？肯定又在玩电脑了吧！？＂话语中充满了渴望、羡慕和无奈。正在网上打牌的我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我在看书呢。＂儿子一点也不相信：＂哼，你就骗我吧！＂
　　除夕那天，我和妻子也回到老家，儿子高兴得什么似的，搂着我的肩膀不撒手，不住地胳肢我，挠我。一旁的母亲有点＂不高兴＂了：＂看你们爷儿俩，见面就闹，不让他学一点儿好。＂
　　我倫偷问儿子：＂怎么样，儿子，和爷爷奶奶在家，开心吗？＂儿子想了一想说：＂还行，就是捞不着玩电脑。＂而后又噘着嘴说＂爷爷奶奶成天唠唠叨叨，真烦人。＂我拧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说：＂怎么这么说爷爷奶奶？＂儿子瞪着眼说：＂就是嘛！本来一句话的事，奶奶一天不知唠叨多少次，听得我头都大了。＂而后，儿子压着嗓子，学着奶奶的样子和声音，模仿她的唠叨，我们都乐了。
　　母亲对小孙子的溺爱和唠叨，有时确实有点让人受不了。春节那几天，她一天到晚不停地喊着儿子的名字：＂文卿啊，你喝点水啊，看你的嘴裂的＂＂外边这么冷，你可别往外跑了＂＂小祖宗，你出去倒是戴上帽子啊＂＂看看，又咳嗽了不是，我说什么来着，这可怎么好啊？＂……这不断的唠叨，别说是儿子了，就连我也听得头晕脑胀的，到最后，儿子干脆捂住耳朵，口中大喊：＂烦死了，烦死了，别再说了＂。每次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给儿子夹菜，不管他愿不愿吃，反正只要觉得是好东西，就夹起来放进儿子的碗里，弄得儿子一脸的无奈，叹着气说：＂求求你了，别再往我碗里放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初三了，那是我们准备回城的日子。那天上午，头天晚上还兴奋得什么似的儿子，并没有如我想像中的那样亢奋；几天来乐得合不拢嘴的父亲也变得不苟言笑，眉头紧锁。一向唠唠叨叨的母亲仍然不住地说着什么，但话语间明显多了几分落寞和惆怅。
　　临行前，父亲照例默默地用手推车将我们的行李运到车上，然后悄悄地对儿子说：＂我不下去送你了，你慢点走，我在房顶上看着你。＂儿子点了点头。
　　发动车子后，我忽然发现，以往每次都要来送行的父母，这一次却都没有出来，向老家的方向望去，并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只有父亲高高地站在房顶上，在向着我们挥手。在我回过头来的一刹那，我忽然发现父亲正用手擦着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知道，此刻，母亲或许也正蹲在火炉旁，默默地为自己的孩子们流着惜别的泪水。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即将流出来的泪水硬挤了回去，然后开动车子，缓缓地向村外驶去。从后视镜中望去，那间老屋连同父亲的身影，不断地缩小着、消失着……
　　车里的三个人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凝重，我很想打破这压抑的感觉，就随口说道：＂儿子，你看看，你要走了，你爷爷奶奶都没下来送你。＂
　　儿子没有回答。我回头一看，见他正趴在后座上，两只胳膊撑住下巴，眼望着老家的方向，望着房顶上正在向他招手的爷爷，身子一起一伏，正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不再控制，任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我心里默默地说：儿子，哭吧，爱的泪水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