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候,天边云彩灿若烟霞。 心理诊所里静谧无声。 李牧群从深沉的睡眠里醒来,第一眼就和覃愿的目光对上了,仿佛读出彼此的心事,双方都挪开了目光。 "我的催眠手段怎么样?" "很不错。只是,我怎么想不起来你是怎么对我催眠的?" "这个不重要,这是我自己的事。" "保密?" "难道不应该吗,这是我吃饭的本事。" "我该走了,下次想睡再来找你。" "请便。" …… "李叔叔,我觉得我不适合做您儿子的心理医生。"覃愿等到李牧群离开不久,就立刻打电话给李国青。 "为什么呢?" "就是不适合,可能是我没有把他当成病患,我把他当成了朋友。这样一来我的治疗就有失水准。" "你不是看上犬子了吧?"李国青打了个哈哈。 "叔叔,您又取笑我。" "小覃,"李国青等了一会儿才说,"刚才犬子已经打电话向我汇报过了,他说你啊能帮助他睡觉,他觉得这是对他目前来讲最好的治疗。我谢谢你。" "哦,这样。那我就继续帮他吧。" "嗯,你的催眠术很棒,我以前也是你催眠的。" "谢谢。叔叔,那我先挂了,以后联络。" "谢谢你,再见。"李国青叹了口气,心说如果不是所谓的"经济联姻",李牧群必须娶杜小美为妻,儿子可以尝试和覃愿交往,覃愿这个女孩子他很喜欢,甚至希望她做自己的儿媳,可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 …… S市,已经降下今冬第一场雪。 一片雪地上,两个年轻人正在互掷雪球,欢笑声震落枝头的雪沫。 过了一会儿,他们忽然走在了一起,他帮助她拍掉身上的雪,然后她也帮他除去身上的雪。他们相对微笑着,彼此吐出的白气缠绕在一起。 "樱,"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你有没有喜欢上我?" "呵呵,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 "樱,我是认真的——" "还好吧,你不讨人厌啊。"她低头踩着雪,那雪经不起踩,很快色泽晦暗,变得黑了。 "你们两个,上来吃饭了——"母亲林仙在楼上嚷着。 两个年轻人几乎异口同声喊道:"好,来了!" 雪还在飘落,白羽毛一样。 "来吃饭就好,每次都买东西来,太客气了,小风。"木子林给风筝的酒杯里倒了杯酒。 "他要开车的吧?"母亲林仙转头向丈夫说,"小风开车不能喝酒。" "没事,阿姨,我让樱送我一程,酒就醒了。" "谁说要送你了?"木春樱瘪瘪嘴。 三个人都笑了,只有木春樱皱着眉头想了想,外面多冷啊! 木子林几杯小酒下肚,话匣子打开了,"小风,你看看现在咱们的S市发展多块,这个飞机场快建成了,交通发达,经济发展的势头正盛,招商引资,有许多就业机会啊。" "叔叔说的是,我开的快递公司也是蒸蒸日上啊,这生意做的,我是很开心很满足。" "那就好,来,走一个!"木子林端起了酒杯。 风筝一饮而尽,"可惜我现在还没有多大实力,一个快递公司虽然是生意红火,规模上还是小了些。" "你不是又开分店了吗?"木春樱咬着筷子说。 "那是几个朋友一起搞的,不是我独一份。" "哦——"她拖长音,不知是喜是乐。 "小风,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多吃点。"母亲林仙刚说完,就觉得好像说错了话,木子林暗地里碰了碰她的脚,提醒她不要这么快捅破那层窗户纸。 "阿姨,如果我给您和木叔叔做干儿子,两位愿意吗?" "那哪行,"木子林笑道,"不行的,我是指望你和她谈好喽,就做我家的女婿呢!" "爸,你喝多了——"木春樱低头说。 "哈哈哈,爸爸没有喝多,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参与,我只是提出我的希望。" 风筝的眼睛一直望着木春樱,他多么希望能够听到她说我愿意,那样两个人的关系就确定了。 母亲林仙没有插话,她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丈夫,她心里的想法和丈夫差不多。 雪已停,两个年轻人的脚踩在雪地上"吱嘎"响着。 "我明天去H市,"他抬头看了看前路,"和我一起去吧?" "嗯,好。"她不假思索地答。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嗯,好。"她怔了怔,"刚才不算啊,我,我还没有想好。" "呵呵,我就当你答应了……"他看到她惶急的样子,"没事,现在不必急于答应,我可以等你。" 木春樱知道,他已经等了她多年了,她心里有些许的愧疚,他付出的太多了,自己又怎么回事,不能全心全意地喜欢他,心里似乎还是有那个人的影子,可是,和那个人之间不是早有裂痕了吗? 车子在逐渐融化的冰雪道路上行驶,因为道路湿滑,车速并不快。坐在副驾驶位的木春樱往车窗上呼口气,用手指在车窗上印上个小脚丫。偶尔侧过头看向她的风筝脸上露出笑容,他的右手不经意地覆盖在她的左手上,见到她望过来的目光,"你的手有点凉,我把空调开大点。" 木春樱心里清楚,他可能是想着握住自己的手,她想着那个人就比风筝主动得多,他曾多次大胆地吻自己,她的手指不由得碰触自己的嘴唇。风筝见到她的神情异样,知道她又在发呆,就打开了车上的CD机,播放一首男歌手唱的歌,他跟着歌手唱着,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她,心想如果这辈子都有她相陪,日子一定好过得多。 …… 在风筝的车子赶往H市的时候,李牧群又来到了覃愿的诊所,通过几次诊疗,他已经逐渐释放心里的压力,这个时候来,是为了最后做一个观察。覃愿见到脸上有着微笑的他,也微笑了一下,"李先生气色不错,"她打开文件夹,"你看看这几张图片,看完说说自己的想法。" "看图啊,"他颇感兴趣地前倾上半身,"还要谈想法?" "嗯。"她的手梳理了一下头发,让长发顺势披在双肩,让几缕发丝不再遮挡自己的脸,她对自己的脸型一直都很自信,虽然她不属于一眼看上去就魅力四射的,但可以说是个气质型的美女。 时间过去一个小时,李牧群知道这次诊疗的时间到了,他站起来的同时说:"覃愿,晚上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吃饭。" 她还是第一次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略微诧异,"我一般不接受我的客人邀请的。" "你看,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我刚才不是表明了么,我没有把你看成是我的医生,"他焦急地摊开双手,"别把我当客人。" "呵呵,"她笑道,"行吧,我晚上应该有空。" "好,定了位子我就发微信给你。" "嗯,好。"她一甩长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你慢走。" 夜色迷蒙,城市的街灯早已点亮,最近都是低温天气,西餐厅里更显得暖意融融。 他们先碰了下杯,杯里的红酒色泽深谙,似乎有什么秘密不可言明,两个人的心里所想也是不易表露出来。烹好的牛排配红酒正好,两个人使刀叉都很娴熟,没有发出碰到盘子的声音。 "覃愿,你有男朋友了吗?"他放下叉子就直截了当地问。 "还没有——"她拖出个尾音,心里想这个人是不是对我有兴趣? "像你这么美的医生,应该有男人追的——"他模仿她也拖出个尾音。 两个人相对一笑。 "你想追我?"她诘问。 "嗯,"他知道和她调情可以,真正追求她不大可能,别说他现在是杜小美的未婚夫,就算他单身,对她也未必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她是个好女人而已,想交个朋友罢了,"不是我追,我可以给你介绍个朋友。" "哦。你请我吃饭是这个目的?除了表示感谢之外还顺便当个月老?" "覃愿,我是这样想的,既然你单身,我又不能……那么,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我们才能做好朋友。" "我不愿意。"她想了想说,"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谊。" 李牧群愕然,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突然预感和她之间以后会发展出超越友谊的关系,那样的话,得防着杜小美施展阴招对付她,就像她曾对木春樱使的手段一样。想到木春樱,他心里好像还有根刺没有拔出来,又疼又痒地折磨着他。 "你不必觉得奇怪,我都知道你的情况了,"她轻轻抿了口酒,"你都快结婚了吧,什么时候给我发张请帖?" 李牧群突然觉得这餐饭没有味道了,他决定放下刀叉,不再吃一口半口了。 覃愿也没有了胃口,她知道刚才是说的太直接了,她自己知道,说话直接这个毛病确实妨碍过自己的追求者。她暗暗叹口气,生起自己的气来了,决定再一个多余的字也不说了。 "其实你是个不错的心理科医生。"李牧群换了个话题,"我这么难治的,都被你治好了。" "谢谢。"她开始咬着叉子。 李牧群突然觉得她这个小动作很性感,不清楚是不是酒精的作用。 "我吃好了。"她从背后变魔术似的拿出自己的包,"谢谢款待,我该回家了。" "还是我来送你吧。"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劝你一句,毕竟喝了点酒,也别开车了,找个代驾吧。" "那哪行,"李牧群叫了侍者,麻利地掏腰包付钱,"我不开车,我想和你一起走一走。" 她先是抿着嘴,然后摇摇头,开了口,"我觉得,我和你不可以深交——" 城市的夜晚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呈现出魔幻般的色彩,冷风一路吹送着这对男女,他们其实交流的很少,彼此都有心事。他本来拿出了烟盒,却并不想抽,取出一支来夹在手指尖。他呼吸到一股清新的气息,还在猜测着这股气息怎么这么熟悉,就见她甩了下长发,原来是她发间的清香。 她回眸看着他,见到他手指间的烟卷,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你既然不想抽,又何必在我面前展现,显得你郁郁寡欢?" "……"他定了定神,意外觉得她真的有些魅力,就这个回眸一笑也让人心中一荡。 "傻瓜,你是不想娶她对吗?可你已经骑虎难下……你就这么藏不住心事?" "我的心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呵呵,我其实是猜的。"从他手里取走了那根烟,她拿出风衣口袋里的一个防风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我来替你,你别那么忧虑了。" 仅仅是这么四个字"我来替你",从她嘴里说出来,他一下子心旌神摇,恍惚觉得她好像就是他等了多年的红颜。 她见到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原本在冷风里有些瑟缩,不知是不是说中了他的心事,突然他就变得丰神俊朗,恢复了本身的俊逸。 两个人喝了酒,冷风一吹都觉得有些寒意,走着走着就相互靠近了些。道路旁的梧桐落了不少叶子,有片黄叶落在她的肩上,他伸手去拨开它,未曾想她的玉手伸过来覆盖住他的手背。她歉然一笑,"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一个容易寂寞的女人。"又走了一段路,她的眼眸流露出一丝伤感。 "我知道。"他有些怜悯她,或者还有些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