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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比我大两岁


  老大是我姐,也是我的同事和领导,她平时工作亲力亲为,对待下属没架子,亲如一家,同事们都喜欢喊她老大,我也喊她老大。老大工作能力强,人也长得漂亮,挺拔而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符合大众审美。相比之下我就像一只丑小鸭,我总是开玩笑地问母亲,怎么把所有的好基因都给了姐姐。但是我从来没有嫉妒过,每当别人夸老大时,我总是感到很骄傲,有时候也会说:"那是,我姐就是有气质。"
  老大虽然只比我大两岁,但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姐姐,应该保护妹妹,只要我高兴,她就会为我做任何事。小时候家里条件有限,仅能吃饱穿暖,像零食之类的奢侈品很少买。记得那一年老大八岁,我六岁,刚上学前班,老大上一年级,要过六一儿童节了,我兴奋得就像要过年一样,老大也很重视我的第一次"六一",头一天下午,老大神秘的告诉我,明天早晨送给我礼物。那天早晨是被老大叫醒的,"看,这是啥?"老大兴奋地举着半瓢草莓伸到我面前。
  "草莓!"我兴奋地叫了起来,葫芦瓢里挨挨挤挤半瓢草莓,大部分是青红相间的还没熟透,有的还带着叶子,挂着露水。要知道那个年代草莓在我们那个闭塞的小山村绝对是奢侈品,全村也就一两家种的。"嘘,小点声,别让爸妈听见了。"老大也很兴奋,小脸儿红红的,也可能是吓的,我甚至还能听到她"扑通扑通"的心跳。
  我一猜就知道她一定是摘的邻居高大爷家的,高大爷家的草莓地就在我和老大上学必经的路旁,到了成熟的季节,高大爷天天宝贝似地看着,听母亲说草莓是要卖到城里去的。那时候草莓还没成熟,满地里零星几个红的,像玛瑙一样很诱人。要知道那个年代草莓在我们那个闭塞的小山村绝对是奢侈品,全村也就一两家种的,很少有人舍得给小孩买。每当路过那里,我都情不自禁地往地里看几眼。后来想想只有八岁的老大是怎样的提心吊胆。
  老大赶紧用两只泥乎乎的小手把草莓装进书包,又叮嘱我千万不能告诉父母,然后重新脱衣躺下假装睡了,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天还没亮,父母都没起床,窗外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
  这件事到底还是让父亲知道了,做过民办教师的父亲一向严厉,他让老大站到他跟前,两只手要贴到裤腿外的直线,父亲脸色铁青,说了很多当时我一句也听不懂的话,老大低着头,低声地哭,她没有辩解一句。多少年过去了,童年的许多事大都模糊了,那一年"六一",那天清晨,那半瓢带着露水的草莓,还有老大脏兮兮的小手,以及挨训时她那爬满泪水的胖乎乎的脸依然记忆犹新,清晰如昨。后来我逐渐明白,老大当年也是非常在乎我的第一次过节的,她幼小的心里已经初步意识到自己是姐姐,应该为我做点什么。
  后来老大被当教师的叔叔接到县城上中学了,除了寒暑假,我俩聚少离多。老大周末偶尔回来,总会给我带来惊喜,一包华丰牌方便面,一块带香味的草莓橡皮,有时还有城里人流行的发卡,衣服。每每这时我都欣喜无比,却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老大从父亲给的少的可怜的生活费里挤出来的。再后来老大到更远的地方求学,我也开始了紧张的中学生活,当时没有手机,偶尔书信往来,字里行间都是一个姐姐对妹妹的牵挂,关怀。
  很多年过去了,我和老大都长大了,升学,工作,结婚生子,一起经历丧父之痛。老大结婚后就把父母接到了县城,为他们租了房子,给父亲找了一份看门的工作,虽然日子仍然清贫,但毕竟不用在农田里风吹日晒了,彼此也能互相照应。
  父亲病重的那一年,老大表现得异常坚强,当时父亲确诊时已是胰腺癌晚期,多个脏器扩散,并出现骨转移,已经没有了手术机会,也就说父亲随时都会离开我们。
  老大把自己关在屋里偷偷哭了一个下午,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帮父亲完成心愿,让他有尊严地离开。当时父亲搬来县城已经一年多了,很少回老家,老大第二天就带着他回了一趟老家,见了想念的亲戚朋友,老大了解到父亲还有几份外欠账,当天就把所有的欠别人的都还上了,并且自己到之前曾和父亲闹过矛盾的邻居家里说明父亲的情况,请求他们去看看父亲,他们被感动,再说那些矛盾都是鸡毛蒜皮,就都去看父亲,看到日思夜想的家乡和亲人,父亲激动得热泪盈眶。
  该见的都见了,父亲一个最大的心愿还未了,他当过十几年民办教师,后来迫于生计辞职,他对这件事一直不能释怀,也是国家政策好,当时听说国家对这批老教师有补偿,很多地区已经实行,父亲都盼着这一天,一是经济上得到一块补偿,而是说明国家没有忘记这群人。老大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造假!"对,因为父亲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造假?"
  当时我觉得这事很荒唐,也觉得没必要大费周折骗父亲,就很反对,母亲也觉得没必要。老大已经下定了决心,谁说也不听,她说做就做,开始了艰难的奔波,她找到父亲的同事,让他们帮忙一起"骗"父亲,就说政策下来了,父亲可以享受正式老师退休待遇的百分之七十,每个月十九号发工资,他的同事都被老大的孝心感动,含泪答应一起编造这个谎言,再后来写材料,找人冒充教委领导给父亲打电话落实信息,父亲开心得像个孩子,病痛也减轻了很多。当老大捧着那张"工资卡"递到父亲手上时,父亲哭了,声音几度哽咽,我们全家都哭了,百感交集,各种滋味无法言喻。那一年,到每个月的的19号,老大就往工资卡里打上1850元钱,然后告诉父亲发工资了。
  要知道那时老大才29岁,刚结婚,生活并不宽裕,加上父亲治病天天花钱,这些钱大部分都是借的,其中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总是认为我小,不让我为难,经济,精神的压力只有她一个人扛。
  没想到这张"工资卡"给父亲,给我们全家带来了福音,父亲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有时自己一个人甚至哼着小曲,逢人便说。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但没有一个人说破。这时候我完全理解了老大的良苦用心,是啊,老大"骗"了父亲,但是骗得心安理得,骗得感人肺腑,她是想让一辈子"怀才不遇"的父亲没有遗憾地离去,这是一个男人最真实,甚至卑微的要求。就这样,父亲在当时医生说最多也就是三个月的情况下坚强的活了13个月,关键是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活得快乐,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快乐过。
  父亲走了,带着微笑走的,他最后也不知道那张"工资卡"是假的,他更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长时间,对民办教师补偿的政策真的实施了。
  父亲走后,剩下我们娘仨,处理好父亲的后事,老大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咱爸走了,他一辈子热爱教育事业,咱俩得好好干,干出样来,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当时我和老大从事教育培训工作,但是规模很小,充其量像个家庭作坊。我含泪点点头。
  如今父亲走了八年了,我们的培训学校逐步发展壮大,培训学生万余人,成长成为一个品牌,在我们的老家西里镇,我们学校的名字妇孺皆知。学校步入正轨后,老大时时刻刻严格要求自己,谨言慎行。她总是说,干教育,赚的是钱,投入的是良心,她把培训教育当成自己毕生的事业。我在她的感染下也变的坚强,自信。
  这些年是老大,领着我一路走来,披荆斩棘,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感谢老大,感谢大我两岁的我的姐姐,我折服于她的人格魅力,沿着她道德的步伐前行。
  "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也!"真正的孝道是继续努力完成别人未了的事业,是把别人的嘉言懿行传播出去让天下人知道!
  我想,老大做到了,她已经把父亲未了的事业发扬光大,并且用"善良"谱写人生。父亲若泉下有知,应该满足了。
  老大比我大两岁,她永远是我姐,永远是我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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