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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哥


  前段时间,我到了浦江镇大哥家,面对大哥每况愈下的腿病,顿感无奈的悲伤。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为大哥写篇文章。当我把想法告诉大哥时,不禁泪湿眼眶。大哥却露出了笑容。不是因为我的文字多好,而是对于一向寡言少语的四弟,感到意外的惊喜。
  大哥比我年长13岁,在我出生的前一年,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他,因为家庭贫困而失学了,跟着父亲一起承担家庭的重任。从此,朝出晚归,风里来雨里去,穿梭于阡陌与深山之中。
  大哥24岁那年结了婚,大嫂是邻村吕家洋人,长得很漂亮,村里人称她:"李铁梅"(京剧《红灯记》中的女主角)。她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心计,婆媳、邻里关系、也处得不错。(以至于后来的妯娌也视如姐妹,和睳相处。)有一次,大哥跟父亲顶了几句,父亲扔下了一句话:"你俩给我分家,马上搬出去。"大嫂站在一旁,一言未发。大哥还话说:"我搬出去很容易,可是,几个弟弟的生活、婚事怎么办?所以,我不能分家,等到弟弟们都完婚了。我自然会搬出去。"没有想到大哥随意的一句话,竞成了他用一生兑现的诺言。
  后来,大哥被公社抽调到坂头大队加入工作队,每个月30元的工资,及时上交父亲28元。一年后,大哥辞职回家,重新帮忙父亲打理家事,成了父亲的好帮手。随后被推选为王大厝大队党支部副书记。虽然,大哥读的书不多,文字功底却很好,大队所有的文书,都由他一手撰写。即使在那个年代,他也从未整过人。而且,调解能力很强,邻里纠纷,群众矛盾,都会找他解决。好几次公社要调他去工作。他考虑到家庭的负担,只能一次次的放弃。
  有一年冬天,正下着雨夹雪,家里的灶炉上断了柴火,大哥戴上斗笠,披着棕衣,朝着楼上喊了一声:"洪,砍柴火去!"我坐在房间看小说,未予理睬。大哥知道我的性格,不哼声就表示不去,没有叫第二声,就悄悄地独自一人走了。我伸头往窗外一看,一个矮小的黑影,绕过小巷,渐渐地在雨雪中消失。不禁忐忑不安起来。几个小时后,大哥扛着一根松木回家,噼噼啪啪地劈着。吃晚饭时,我抱着饭碗,低着头,不敢正视大哥,深怕挨骂。没有想到,大哥一言未提砍柴的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是大哥对待弟弟的宽容与呵护。
  在我刚上初一时,大队要招一名通信员,大哥认为这是磨练才华的好机会要我去。虽然心有不愿,但考虑到家庭的状况,还是觉得兄命不可违。一年后,我向大哥提出重返校园的要求,大哥也没有反对,便让我插入初二班,赶上了中考。
  为了解决开销短缺,每年署假,大哥总是带着四个弟弟到平原区石屯一带,替人抢收早稻。他们割稻,我专门扛,一个人专门脱谷。这是一项重体力活,每人一餐一斤的大米,也熬不到正餐,肚子就咕噜咕噜的叫了。大哥知道我的体力跟不上,总是半途让我先卷席回家。即使这样,每逢举办婚事,大哥还是向亲朋好友,几十元、上百元的筹借。
  在我高中毕业时,大哥把公社分给他的特殊布票,用自己到柴厂扛木头赚来的钱,给我制作了一件的确卡中山装,一条北京蓝尼龙裤子。我穿着它,拍了毕业照,成了孩提兄爱的记忆;穿着它,走南闯北,成了游荡江湖的缩影。
  大哥用他一生的精力,规划家庭蓝图,在他的帮助下,二哥办起了砖瓦厂,当起了泥瓦匠;三哥进入了大队卫生所,当上了赤脚医生;我考进了供销社,成了营业员;五弟买了拖拉机,当上了车手。在我浪迹天涯,落寞的时候,大哥带着我挤上招工的末班车,踩上时代变革的节点,歩入了惊涛赅浪的商海,成了一名"水手"。大哥对每个弟弟的婚事,也是极为谨慎,亲自操办。到了分家时,已是拥有24人口的大家庭了。兄弟分家的那天,按照规矩,我们邀请了两位舅舅主持程序,兄弟间也是互让,没有争执。大哥知道我结婚时,有点债务。即使他负担很重,还是要我报出来兄弟分担,我不忍心只好婉拒了。两位舅舅时不时对外甥的表现,赞不绝口,喝得很醉,三舅唱着京剧,二舅跳着舞,构成了南方特色的"二人转",在厅堂里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
  十多年前的一天,我突然收到大哥的来信,大哥一边赞扬我的成绩,说我"为祖上争了前所未有的荣光"。一边嘱咐我说:"孩子都不读书,奔上海去了,他们年幼不懂事,要好好地管教。"这是大哥难得的来信,更是大哥稀有的重托。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虽然没有及时回信,却始终记在心坎,对侄子的管教甚是苛严,不敢懈怠。现在几个侄子侄女,生意做得有模有样,大哥颇感欣慰,我也觉得高兴。
  只是大哥的腿病,越来越严重,跑了几家医院询问了专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几乎要靠轮椅代步了。甚是让我揪心!
  大哥还能健步如飞么?
  2018.6.5.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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