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青青草儿长，花花蝶儿飞。
　　奶奶带晓晓，小小乖宝宝。
　　童谣犹在耳畔，还有记忆中那双温暖的手。
　　你走得太突然，让人始料未及，不过又似乎是真的有预兆吧。
　　那个年过得一辈子难忘。
　　正月十二吃过饭准备和发小出去赏烟花，接到哥哥去进货车侧翻的电话……还好人无大碍。
　　心还未平复，十五一大早婶婶过来说奶奶＂走了＂
　　刚刚爸爸还去看过她，一切都好好的。
　　刚刚叔叔还去看过她，一切都好好的。
　　这一定不是真的，我疯跑向奶奶家，进了屋发现滚滚浓烟，正要往里屋走，被先去的大哥拦住，怕我看了伤心。
　　呵呵？人生无常，祸不单行吗？
　　莫非真是定数？
　　昨天晚上那个梦。
　　许久没梦见爷爷了，这次他说是来带奶奶走的。我说奶奶你别走，走了就回不来了，叔叔也不让她去。但奶奶不顾我们的阻拦，笑着上了车，那个蓝色的解放牌三轮车，腿脚不便的她这次却非常利索。
　　奶奶，您是在和我告别吗？
　　寒假的这些日子时常去看她，她行动不便，三个儿子轮流送饭。每每去看她都会像孩子一样哭泣，跟我说时日不多了。人老了难免对死亡有一种恐惧，我总以为一切都是好好的，那时奶奶能吃也能睡。
　　一个生命竟走得这般突然，那个永远无法还原的清晨，时至今日我都觉得奶奶一直在，还想着给她买些什么吃的。
　　是旧俗，初一十五村里一些妇女会＂烧香敬神＂，与其说是迷信，其实传到现在更多的是一种祈福！奶奶信了一辈子，烧了一辈子。我想着一个传统的纯朴的农村老太太拖着行动不便的腿虔诚地跪在香案前，香烟袅袅，也许那一刻她祈祷儿孙平安，粮食丰收……
　　五岁的小弟在外屋睡觉，奶奶最后一直喊他，可能一口烟呛了就走了。小弟迷迷糊糊听到喊声，看到烟，穿衣拎着屋里的桶去泼水。泼完去叔叔家喊我六岁的小侄女，老人＂弥留＂之际我们都不在她身边，伴她的竟是两个还不谙世事的孩子。后来小侄女喊她奶奶，说太奶家着火了。我婶和大哥赶忙去看，屋里已全是烟，看不见人了。各屋找了一遍，厕所也找了都不见奶奶，又返回里屋，摘下门帘，发现奶奶躺在地上，神态安然……
　　年过半百的父亲看到他这样离去的老母亲一下子不省人事……
　　未曾床前尽孝，未曾侍奉饭药，奶奶就这样悄然离开了，就不给我们一点念想吗？您的心好狠好狠呀，奶！
　　她十几岁嫁给一贫如洗的爷爷，年轻时受婆婆欺负。为爷爷生下三子三女。一女生病早夭；长子十三岁给队里铡草失去右手；二子心脏不好，无法干重活；小儿婚姻不幸成为老人一生的牵挂。奶奶是家里长女，她弟媳早早离世，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于是奶奶还得照顾着这一家子……看着一个个娶妻生子，嫁为人母，然后帮忙照看下一代。她为儿孙操劳了一辈子，还未享清福，就与世长辞。您就这般为儿孙着想吗？
　　一个好好的人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床上，盖上白布。满堂儿孙在床前相对无言，唯有泪行行。我将两个小妹紧紧搂在怀里，她们一直和奶奶住一起，如今奶奶走了，我一下子生出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我们是最亲的人，流着相同的血。
　　停灵三天，父母长辈们日夜守于床前。时间到了要入棺，姑姑死死抓住棺材，失声痛哭，这是她的娘亲，此生最爱她的人。她们追着火葬场的车要上去，这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没有人能理智的看着自己的至亲被化为灰烬。所以不管她们如何苦苦哀求都不可以，看着车那样缓缓离开，然后回来然后好好的人变成一盒小小的骨灰。当哥哥捧着骨灰下车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不管我们如何痛和哭。
　　送灵的车竟和梦中一模一样，莫不是您真的走了？
　　到了祖坟先给先人烧纸钱然后将奶奶与爷爷合葬。她来了，跟你去了。将最后一抔黄土轻轻掩上……奶奶走好。
　　离开的时候我频频回头，今日一别，再无可见之时。
　　姑姑的那句话犹在耳畔，从此以后没有娘了。
　　又是正月十五，老父亲沉默了一天，他是想念娘亲了。
　　风止时树静，亲在时常陪。不管多忙都多回家看看，原来世事无常，爱你的人一下子会苍老。
　　奶奶您放心……
　　后记
　　奶奶供奉的神找村里专门供神的人送走了。
　　他坐在奶奶去世的案前，闭眼沉思像极了电视里的灵魂出窍。过了一会缓缓睁开眼说奶奶进庙里了，十五是庙门大开的日子，她老人家虔诚了一辈子，为善了一辈子，终结善果。她很好，不用挂念。明知是无稽之谈，我还是宁愿相信，是这样的吧，她很好。
　　青青草儿长，花花蝶儿飞。
　　奶奶带晓晓，小小乖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