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挽天目,西携黄山。最早听说鄣山大峡谷,是两年前的事了,同事游过回来,很是玄乎了一番,这便有了想去一游的念头。 而今真要如愿了,早起的时候却下了一场瓢泼的暴雨,让我在家里犹豫忐忑了很长时间,但最终,还是出游的信念让我下定了决心,背起了行囊。 低沉的乌云始终陪伴着我们,不舍离去。车过绩溪县城,就已是游龙似的窄道,再往前去,稀稀落落参差起伏的马头墙,总是在我们的车前,忽左忽右,有时候一条不宽的小河自山的深处,也跑出来凑个热闹,欣然地领着我们缓缓地驶向山里,扑面而来的是雨洗后四野的茫茫群山,苍翠的有些逼人。 换乘了两次车,总算到了景区门口。 天是灰的,是云是雾,分不清楚,远处的高山灰蒙蒙一片,几乎没去了所有的山峰,古老的鄣山越发显得崔嵬了。我们刚入挨挨挤挤的密林,潺潺的溪水就亲热地在身旁绕来绕去,和着我们的愉快和兴奋,欢腾不已。 不多会儿,我们来到了被誉为"现代孔子"的文学大家胡适的半身塑像旁,先生面向南方,气宇轩昂,摘自先生晚年所作,曾风靡大陆和港台的校园歌曲《希望》中的"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的名句镌刻在碑座下端,周围满是绿茵。先生是绩溪人,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之一,一生在文学、哲学、法学等方面取得了令世人瞩目的成就,为国人骄傲。平台下一方山屏镌刻"山水官儒商墨菜剧"八个大字,我想这八个大字应该是徽州文化精华的浓缩,极好地反映了徽州山水人文丰厚的底蕴。 穿过林莽,我们来到河岸,绵延大山里丽质天生的汤汤河水,在这里敞开了胸膛,尽情地铺展着。"呀,好美的河石!"光洁莹润的大大小小,横七竖八的河石,任意地披在河沿或是透亮的河水里,这是自然少见的杰作。一般的卵石,灰光灰光的,多少有些单调和平板。经年天池水不息的涤荡与洗濯,浸润与打磨,使这里的河石不但滑光光、亮晶晶,五颜六色,而且经纬纹理毕现,似牛毛似细丝,又似游龙入海。有的灰白中藏着暗褐,有的斑斓中隐着沧桑,有的成色单纯,或赭或青,但一律都无世俗之尘染,亮得灿烂,红得激动,暗得深沉。这样的灵石,谁都会钟情和喜爱,清纯的河水深情地抚摸她,轻柔地偎依她,有时还顽皮天真地缠着她,逗得小心眼站在岸上的小树,嫉妒地弯下腰来,把软软的手臂试探着伸向河水,也想抚摸灵巧的河石。看着她们无邪地嬉闹,我醉了,如果不是同事的提醒,我还会痴痴地欣赏下去的。 走在峡谷游步道上,茂林颀树,密密匝匝。一连穿过"小邑起徽山,大儒冠中华"的徽山亭,郡王吊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的汇玉长廊,观濯玉记碑,人朝上走,水往下流,伴一路响铃。我们又站在万年奇石——伟人有约旁。这是自然神奇的一笔,翡翠般的青山河谷,一方数吨岩石巍然立于河沿,河水欢快地从岩石边绕过,有的还眷眷地悄悄地留在石下。自然的造化神工,确实是出人意料,是冥冥中注定,自然的巧合,还是历史的使然,我说不明白,但却让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不可思议"。这方巨岩俨然就是毛泽东主席晚年的侧面头像。头发后披,飘洒俊逸,额角宽阔,天庭饱满,脸方且满,眼鼻嘴颌,轮廓清晰,一双深邃慈祥的眼睛,充满睿智,面朝正北方向。仿佛在天安门城楼上检阅千军万马,又仿佛在思索历史、运筹未来,自然天成,你根本不需要有太多的想象。旁有一石,与之相伴终年,地老天荒。比着红船,是再恰当不过了。 真是太像了,我不禁对着巨岩合掌朝拜,澎湃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鄣山又称为三天子都的缘由了,不能呀,应该是四天子都,将来就更不知叫什么都了。 峡谷的曲径一会儿没于山林,一会儿现于溪谷,一会又临于绝崖之上。走着走着,似乎没有路了,银铃的水声似乎渐去渐远,但穿过几块岩石,钻过一截山洞,豁然开朗,眼前又是一片苍绿,响脆的银铃魔术般地跑到了跟前。不觉间,滂沱的大雨说来就来,齐聚山谷,扯不断的水帘锁住我的游目,也紧闭了我飞扬的思绪。风声、雨声、流水声,响彻在耳际。我们不能不拐进一条长廊歇息避雨,好在暴雨,干净利索,说走就走。约二十分钟左右,不知谁说"雨小了"。我们纷纷撑起雨伞,走出了避雨的长廊,群峰、山坳,蒸腾的大雾此消彼长,大大小小的瀑布,撞过坡上嶙峋的乱石,顺着千年水流的沟槽,时大时小,时长时短,脱线般地飞泻山谷。仿佛飘在空中绮丽的玉带,又如无数兴奋飞舞的银龙。湍急的鄣河水撞着夹岸的山岩,轰隆隆地旋转着疾急奔涌,如鸣佩环的水音立时变成了訇然的雷声。 抬眼已是"天门",一座拱形石桥,横跨勾连,仿佛倒写的A字。拱洞里放出一线灰蒙蒙的天光,朦胧而空远,这里大概就是金鸡叫天门了。金鸡在哪里,没有人告诉我,我寻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金鸡的影子。零星的灌木,破石入驻在陡崖上,骄傲地探出头来,显出昂扬的生机;坚韧地扣在石隙间的龙须草,不停地颤动着,抖落身上的雨水,婀娜而飘逸,它们与生俱来的钻进和顽强的生命力,炫耀着多彩的人生。峡谷绝壁上倒挂的青松,宛如凌空展翅的雄鹰,又似垂钓的老者,那不知源在何处的千年葛藤,黑??地纵横山崖上,仿佛钓者抛出的饵线。轰隆隆的大水从垒起的崖壁跌落,激起成群结队的雪白的浪花,在峡谷里或湍急、或轻缓,或覆过,或跳过、或嘻嘻地绕过。 游道如羊肠,拾级须攀援。走路难赏景,不觉已至百丈岩。我们淋着花针细雨,站在观景台上,又见了自然的神奇。形如金字塔,又似覆地巨钟的摩天巨岩,自成一峰,浑然天成地矗立在我们面前。据传它是"世界第一巨石",高460米,宽180米,几与地面垂直。的确,它自上而下,完完全全地湿漉漉的单体全石,峥嵘崔嵬,宛如被一张庞大的灰白而滑溜溜的铁皮紧紧地包裹着,而且铺展平滑,少有褶皱。满载着生机与活力的绿树,没有了立锥之地,只好望而却步,不敢造次生长在这里。薄薄的水雾浮在岩面,有些灰暗,但依然透着白光。陇首危危,去天不盈尺。微茫中渺渺有细石翘首,插入云霄,秀出天外。如果天朗气清,阳光朗照的话,一定是银光闪烁,光芒四射;一定是奇美绝伦,幻影无限。可惜此时细雨如烟,乌云压顶,只能驰骋想象了。它的左右,奇峰拱立,却是乱石垒起,杂树丛生,而唯独百丈岩寸树不生,只鸟不飞,硕大无比的巨岩独步天然。雄奇的壮景,磅礴的气势,的确堪称一绝。 峡谷的秀美,河水的柔情,已让我在大雨中忘记了淋漓,而眼前绝伦天下的百丈岩却让我更多地感受到了它的阳刚之美。 美不胜收的鄣山大峡谷,远不是我这只笨拙的笔所能及,无论是独步天下的奇石还是无染的秀水,无论是青铜的屏山还是缭绕的雾岚,都深深地折服了我,让我震撼,让我从心底渴望再次尽情在这山水形胜的绝美华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