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走在小女孩的身旁,每当我想起这次的接近,就无法抑制心中的感伤,犹如淡化的血,在稀释我的身体。 夜雷在敲春的门槛,淡化冬的气息,却仍挡不住雨的飘飞,让人不敢忘记季节的所在。被风搅乱脚步的黑云散满了竹的清香,沁人心脾。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再次接触小女孩的机会,一开始,这引起了我无限幻想的期待,可我没想到最终的结局还是因我的懦弱在忧伤中彷徨。 那天下午休息后的第二天,厂里的活突然就减少了,到了第三天就完全没活干了,后来道香透露说厂里原来销售出去的鞋有很多因为款式太久卖不出去被经销商给退了回来,原先计划好了的要生产的鞋现在都要停产,设计师现在正在加班加点设计新款鞋,所以从现在开始必须等到新款鞋设计出来并拿到订单后才有活干。这可急坏了姐,姐不是那种闲不住的人,而是现在这种经济形势实在太让人担忧了,自从去年全球经济危机波及到中国以来,工作是越来越难找了,钱是越来越难挣了,今年来温州这边打工的人比往年明显少了好多,因为已经有好多工厂倒闭了,尤其是那些劳动密集型企业,即使今年来到这边找到工作的人,工资与往年相比也是没法比的。所以姐一听说厂里要停产,心就发慌,要知道在这样的年景里,一个外来的打工女郎,没活干就意味着没钱挣,挣不到钱就预示着生活很难继续下去,生活不去,之后的路谁也无法想象。一天之内,姐要跑好几次厂里,最终在得到老板好几次肯定不会倒闭的承诺之后,姐整个人才稍微安静了下来,更让姐心安的是偶尔厂里有些活而又不需要很多人的时候,老板娘总是只让姐做,所以有时厂里开工却只有姐一个人干活,当然那个和姐配对踩鞋包的中年女人也沾了不少光,姐从她那得到的好处是对姐更多的好。 在这种情况下,姐才逐渐恢复了她原有的性情及生活中那简单而又平凡的快乐与愁苦。 这些天,做鞋包的人只有姐一人在上班,当然姐也只是半工半休,但这已足以让姐感到欣慰与满足了,毕竟这样每天还能挣够我们俩的生活费,这与那些没事做的人比较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唯一让姐感到不满的,依然是那下个不停的雨,它就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姐,只要它一出现,姐的牢骚就会如井喷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然而老天不论姐如何骂它,仍旧是任我行,雨照样下个不停。 这天我睡到中午姐下班回来才醒,太阳偶尔也会弹出头来露下脸,然而每次最终还是敌不过乌云的重重包围,被弹压了回去,远边的天空又是一片灰暗,屋后的山头依旧披着那件灰色的外衣,风偶尔会把那灰色吹得淡些,为山上的毛竹争取一片有氧的天空。 吃过午饭,姐突然对我说:"康啦,下午带你出去玩去不去?" "去哪玩啊?"我说道。 "去瞿溪,我带你去看看温州最大的集市,"姐说道,"刚才那个小女孩打电话过来要我和她们一起去玩。" "那就去呗,反正呆在屋内也没什么事做。"我迫不及待地说道,生怕姐说不去。 雨已经停下好久,路面的积水也在慢慢地干去,天空虽仍然是一片灰暗,但没有了团团乌云的笼罩,这意味着下午将是个无雨的阴天,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了。 我第二次在心中带着那个小秘密走在这条不知走过多少次的路上,内心装满从未有过的东西,是兴奋还是喜悦的期待,我已说不清楚了,只知一直有种抑制不住的清新的快乐不断冲入脑海,模糊却又是莫名的清晰。 目的地就在前方,期待的人儿在那守候,守候她等待的人到来。 我们很快就走到了我们要去的地方,见到了我们要见的人,小女孩就站在院门口的后头不远处,看到我们走来,欢跃得像只小麻雀,我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羞涩,跟随着姐的脚步走了进去,但最终还是止步于屋外。 这是个能让人产生家的感觉的地方。安静得没有半点喧闹,此刻的我才明白为什么她们在厂里上班的时候总喜欢称这里为家。我的好奇心驱使我打量着眼中一切,想象此处无尽的曾经。 这是一栋没有任何特色的上世纪修建的瓦房,青色的外墙,木头的柱子,我想也许只有在里曾经演绎过的故事才能显示出它的一点与众不同吧! 姐出来了,却带给了我最不想要的意外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听到姐的这句话,我立刻变得失落了起来,脸色拉成了灰色对着姐问道:"为什么啊?" "小女孩的妈妈和她小姨说不去,只有她一个人要去,"姐说道,"就我们三个人,玩个鬼啊!" "那你为什么答应她啊?"我问道。 "是那小女孩在电话里没说清楚,我以为她们都要去,我才答应的。" "你先答应了,现在说不去,不会不太好啊?"我说道。 "这样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姐说道,"再说我又没去过那,那小女孩也没有去过,路都不熟悉,这样就一个下午的时间什么都玩不了。" 就在我和姐说话的时候,小女孩走到了我们面前,一股薄荷的清香扑入鼻中,小女孩双手挽起了姐的左胳膊,脸庞上挂满了失落,眼神里却装满期待,望着姐。突然小女孩的头转向了正在偷偷注视她的我,瞬间的四目相对,小女孩的脸蛋霎时红润了起来,顷刻把头低了下去,目光落到了地上,我也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事情可以如我想象的那样,我多想,此刻的世界只剩下我和小女孩两个人在这,那样定会演绎出一段人间佳话来,然而很多事情是不能靠想象的,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一些事。就在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的时候,小女孩的母亲突然走来到我们跟前,手中端着一搪瓷碗煮熟的花生,说道:"吃点花生。"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就硬往我手中塞了一把花生,我是在慌乱当中接下来的,连句谢谢都忘了说出。接着仕英又给姐抓了一把花生,对着姐说:"你们就三人去呗!" 一阵微风从院门处吹来,刮过脸颊,有些生疼的寒意,我全身颤抖了一下。见她们谈话似乎不关我什么事,于是我就悄悄地向门口走去,心中生出谁也看不透的落寞与感伤,手里的花生撰得紧紧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们,因为此刻的我实在无心去享用它们。 站在院门口,不知多久,就那样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发着呆,无数种忧伤在心中挥洒不去。 "站在这干什么啊?"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着实让我吓了一跳,我转身一看原来是姐站在我的身后,小女孩依旧是双手挽着姐的左胳膊,站在姐的身旁,露出淡淡而又稚嫩的笑容,望着我。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小女孩早已把那一直遮盖她那容颜的刘海翦到了眉头之上,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小女孩真实的容颜,一张清纯无邪的脸,细小的鼻梁,鹅蛋的脸型,两个小酒窝散出的芬芳早已迷醉了我的双眼,一股想要吻它们的冲动陡然在心中升起。 "等你回去呗,要不然你以为我站在这干嘛?"过了好久我才想起了要回姐的话。 "走吧,我们三个人去吧!"姐说道。 "你不是说不去吗?"我被姐弄糊涂了,"你主意怎么变得比天上的云都快啊?" "这个小女孩硬要去,"姐说道,"我看你也很想去,干脆就答应去了。" 我不知道如何跟姐解释那些早已让她看透的小心事,只能给它们让道在心中装满喜悦。 去藤桥的路上,我跟在姐和小女孩的后面,走到藤桥公交总站。车站座落在藤桥的商业中心的进口处,只是一座老旧的公交车站,连接的街道,店铺林立,人来人往。 藤桥去瞿溪的车是瓯7,我们走到时,从车门一直往后延伸早已挤满了等车的人,很是拥挤,多年外出坐车的经历,只不过是在告诉我,车内的座位危险了,我们三人好不容易挤到了车门处,可司机告诉我们前门不开。 好不容易挤上了车,最终我们还是失败了,三个人只抢到了一个座位,而且还是最后一个。就在我还在为这个座位属于谁烦恼时,姐早已把小女孩推了进去。 "姐,没座位了,你站这里吧!难受就可以靠在上面。"见车内拥挤得不行,我尽力找了个可以让姐站得舒服些的地方,因为姐晕车。 "嗯" "湘琴,你坐那里行吗?"姐说。 "嗯,你要不要坐啊?"湘琴把身子往上欠了欠。 "我不坐,你坐好就行。"姐向湘琴做了个叫她坐好的手势。 "怎么这么挤啊?"面对如此拥挤的人群,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今天是星期六,"姐说道,"还有这周是瞿溪赶集周。" "姐,售票员过来了,要多少钱啊?" "一个人三块钱。" "那我拿十块钱出来了?" "不用,六块钱就够。" "我们不是三个人嘛?"我疑惑地望着姐问道。 "就给我们自己的钱的就行,那个小女孩的钱她自己会给的,"姐说道,"她出来玩还要我们给她出车钱,她知道不可能的,我也没那么好?" 就在我还在为要不要给小女孩出钱踟蹰时,小女孩却早已把自己的车钱给付了,这让我有些羞愧难当。让我更加遗憾的是因姐的这种斤斤计较使我失去了一个永远都无法挽回的机会,我不知道平时那么大方的姐此时为什么会有如此表现,但我相信姐一定有她的理由,我相信这是她所处世界的生存哲学。 车在艰难中启动,拥挤的人群,带来的只有身体的撞击。一路上我总是在试图努力让眼睛跳出窗外,搜寻未见过的风景,发现这个季节的途中并不显得荒凉,山总是绿的。 不知车拐过了多少个弯,穿过多少个隧道,将近一个小时的行程,我们终于逃脱了那令人窒息的空间了,走进了更为广阔的天地了,但依然是人山人海。路面偶尔的坑洼并没有挡住我们跟随人群的步伐,"瞿溪欢迎你"五个大字的宣传牌,让小女孩是那样的欢呼雀跃。 "阿英,我们到了,快走吧!"小女孩说这话时,不再是双手挽着姐了,而是拉着姐往前小跑了起来,我走的脚步有些跟不上。 "湘琴,慢点!"姐叫道。 "你快点嘛!"小女孩有些急不可耐了。 "人太多了,你慢点走,不要走散了!" 我们就那样在小女孩的带领下走进了那拥挤的人群,只见四周都是人,过往的车辆堵住了每一个路口,看不到前面的路,除了人就是鲜栉林枇的店铺,还有的就是占满路面的卖东西的帐篷,里面应有尽有,而且价格便宜得让人不敢相信。 由于连日的阴雨,路面满是积攒的污水,上面留满了人们走过的脚印,每走一步,我们都不得不看一下脚下的路,天空依旧是一片的灰暗,死寂死寂的,可天空下的此地人间却是人声鼎沸,就是向来喜欢独立独行的我,也难抑制一种兴奋,但这不是因为我见到了今生从未见过的最大的集市,而是来自这个快乐的小女孩。 我一直保持一小段距离地跟在小女孩的后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远离得很远,看着小女孩那满是喜悦的笑影,就压制不住心的悸动,更让我陶醉的是玩着的小女孩却从未忘记过我的存在,她总是会转过头来搜寻我的身影,每一次都是四目相对,看得我心肠醉碎。 "阿英,到那里面看看。"小女孩指了指一个正在吆喝的男人。只见一个男人站在一只高脚塑料凳上,右手拿着一个口哨放在嘴唇之间,鼓着腮帮吹着,左手挥动着一面小红旗指向右侧的店铺,身后竖着着一块用硬质纸壳做成的标牌,上面写着:"xx元几样"。 "湘琴,慢点走,我跟不上了。"姐试图拉住往前钻动的小女孩,却发现我们早已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卖百货的店铺。 "阿英,这衣服我穿,好不好看啊?"我们又来到了一间服装店,小女孩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来到姐的面前。 "换这件试试吧,这件衣服的颜色更适合你的肤色。"姐把手中的衣服递到小女孩的手中。 "怎样啊,合适我穿不,阿英?"小女孩再次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嗯,这比刚才的那件好看多了,"姐说道,"你要想买,就买这件吧!" "真的好看啊?那就要这件吧!"小女孩高兴得在镜子面前不愿离开。 "老板,这多少钱。" "xx" "怎么卖得这么贵啊?便宜点吗?" "这还算贵啊?你看看这面料,这款式,这个价位已经是最低价位了。" "少算点吗?" "那就xx,这已经是我能承受的最低的价位了?" "再便宜点吗?" "那你能出多少啊?" "xx" "你是不是诚心买啊?这价位卖给你,我进都进不来。" "当然是要想买了,不然我跟你讲价干嘛啊?" "那你就给一个诚心的价吧!" "就xx,我就只能出那个价位了。" "真卖不了,你就再加点吧,这价我实在是进都进不来。" "那就算了吧,"小女孩装着很惋惜的样子,"阿英,我们走吧!" "别走啊,你就再加一点吧!" "就那个价位了,不卖我去别家看了。" "行,拿走吧!我这可是亏本卖给你哦,你这个小女孩太会讲价了,你千万可不要对别人说在我这只用这个价位买的这衣服,不然大家都像你这样讲价,我生意就没法做了。" "真亏本,你还会卖。"小女孩说这话时,朝我看了看,她的笑容像要告诉我她的成功她的喜悦。 出了这个服装店,我们又朝下一个目的地走去了,其实这里的每个地方都是我们要去的地方,走到哪就进哪,我们就那样一个一个店铺地逛,看到合适的东西就跟他们砍价,有时不买,也会跟他们砍得难舍难分,等到双方都满意了,又说不买了,但就是我们这样,也从没有过那个商家会向我们发脾气,他们最后说的总是些"买卖不成,仁义在吗?"的什么话,有时候看得我都实在看不下去。时间就那样一秒一份一时地过去了! 天逐渐黯淡了下来,在这样的天气里,天是很容易黑的,我们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才发现天开始黑起来的,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地方,更不知道还有多少地方我们没有走过,但我们知道有好些地方我们是走过了一边又一边的,这也在告诉我们该要回去了。 我们走的时候,小女孩还有些恋恋不舍地不断地回头,看得很是感伤,我不知道这里对她有多大的吸引力,还是有其他让她觉得离开就很伤心的原因,但我知道她在这里是快乐的。 回去的时候,人比来的时候还多,我们连公交车都没挤上去,最终我们选择了另外一种交通工具,等我们回到住的地方时天已经漆黑漆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让我难过的是,这次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走在小女孩的身旁,更想不到的是这次之后,更加加深了我对小女孩的某种伤感,很深、很深,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