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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滕王阁第二集诗书传家出逆子


  说书人画外音:少年的心态多好奇,王勃看见敬爱的颜夫子,平时和他谈笑生风,怎么会见了当朝右相,突然变成一个死气沉沉的,老态龙钟的孤傲老头了。他感到非常奇怪,越是奇怪越想看个明白,这个刘祥道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画外音中,王勃看见颜师古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水榭,他正要从假山出来,只见父亲欲追颜夫子,被刘祥道一把拖住,笑着说:"不要追了,颜老夫子装模作样,是做戏给我看的呀。"
  "他这是为什么呀?"
  "刚才你都看见,我劝他为国效命重入朝堂,他一心隐退不肯再涉官场"。
  "哦,这可也是……"王福畤已懂装不懂
  二人走出水榭,漫步在九曲桥上。
  王勃避开刘祥道的亲随,远远盯视着。
  刘祥道面对挚友,坦然地:"贤弟呀,你应该知道,我此番明是巡视关内,特地来龙门,实在是为武后招贤纳士啊。
  "我一向糊涂""王福畤想避而不谈朝政。
  "你会装糊涂!哈哈哈"刘祥道狡猾地调笑。
  王勃穿越花坛在花丛中偷听。
  刘祥道向伴随在小道幽径上的王福畤劝导。时而只见花竹树木,时而显出二人身影,刘祥道的话语清晰实在:"贤弟呀,为官得有赤胆支撑主心骨,不能只是清廉不分是非,得过且过,图得平安就是福"。
  "是啰,右相多多指点"。
  "你这礼部尚书,不能尽忙些祭祀,礼乐琐事。你经常出入宫廷,应该看得清楚,圣上老弱多病,还沉湎于酒色。昏庸无能,偏要好战喜功,还说是要继承太宗平息西突厥侵犯中原的丰功伟绩。也要在东征之中为大唐开疆拓土,威慑群夷。太子李弘迎合父王的急求战功图虚名。他在府兵制外强征兵丁,扰得民不聊生。你我耳闻目睹,应该清楚。"
  "是很清楚…只是…"王福畤随话搭话支支吾吾。
  "只是什么?只有武后娘娘,力求息争战、减赋税、轻徭役,只有她忧国忧民,以仁德教化天下。有志继贞观之治兴国安邦。这些你该明白。"
  王福畤不愿明确表态:"我,我不很明白……"
  "你不很明白!"刘祥道大是大非面前不让步:"不管你清不清楚,明不明白,我给你挑明白,你一定要弄清楚。"
  "弄清楚什么?"王福畤是真不明白了。
  "当初你是怎样升迁到京都来的?"
  "全仗刘右相的褒举。"
  "不,不只是敝人器重你。是武后娘娘看重我是文中子的门徒,看重你和你儿子们是文中子的子孙。不仅是你被授予重职,你四个儿子,也随你调升,在京师委以重任。"
  "下官我知德知恩!"
  "知恩当极,你就该为国举贤,辅佐真正为国操劳的武后娘娘。"
  "是是,下官定当尽心尽力为国分忧。"
  王勃忽远忽近追随注视着。
  "为太子,还是武后?"
  "……"答非所问:"武后器重家父,他已去世。颜老夫子年迈体衰,他又不肯出山……"
  "我已阅读过你那神童的文章‘指瑕’,他批判得有点道理看来颜老夫子虽然博古,确是很不通今。我……"
  王福畤忙转话题:"犬子妄撰文章评议师尊,让右相见笑了。"
  "不是见笑,应该大喜大笑,哈哈哈"他大笑特笑着说:"令郎敢指白璧有瑕疵。针对要害,见解独到,批驳有理,而且文词新鲜,可以大言不惭地说,青出于蓝确实超过蓝了。"
  "哪里哪里,顽童幼稚,大胆妄为,确有不恭之处。"
  王勃爬上假山,深切注视,聆听得很清晰,颇为得意。
  "赤子童心,敢想敢写,胆大并不妄为。"刘祥道尖锐地指正:"牛犊虽小不怕虎,若没有这胆量,谁敢冒犯堂堂钦差为民请命!若不是孩子心地纯正,谁敢针对时弊公然不法抗!"
  王勃在花丛中傲然微笑。王福畤刺中心病,连连告饶:"好了,好了。家门不幸出了孽子,怕要祸及满门。还望右相不要将逆子的劣迹让武皇后知道……
  "王尚书,你让我瞒住武皇后的,究竟是令郎王勃的劣迹;还是太子李弘的劣迹?"他问得王福畤哑口无言了,还不松气:"好个礼部尚书。你深知礼是,天之经,地之义,君民都必须依礼法行事。"王福畤想扯开话题:"是是……,我知道,国之命脉在于礼。"刘祥道:"你爱听不听,我还是要说,你口口声声痛责你这坚持正义的儿子是逆子,是孽崽;分明你是明知善恶,偏要抑善扬恶。更想文过饰非,助太子行不义,陷皇上于不仁,早知你这样,我当初真不该将你褒举给武后娘娘!"
  王福畤惶惶自惭,要吐衷肠话,又不敢明言:"嗯嗯……一旦东宫太子继承了王位……"
  "忠臣不怕死,怕死还谈什么忠!"刘祥道扔下了这席话,正气凛然地走下九曲桥,步入如烟的柳林。
  "刘相国……"王福畤不安地追入了柳林丛中。
  突然,王勃从老垂柳上跳了下来,惊得刘祥道和王福畤停步后退。
  几个亲随护卫从四面冲过来,持剑逼住了王勃。王勃初也惊愕,随之泰然施礼:"学生王勃参见刘相爷。"
  王福畤勃然大怒:"快将这奴才绑起来!"
  "哈哈哈,"刘祥道扬手制止笑道:"你刚才说他年幼无知,这阵顽童顽皮,你怎么又认起真来了。"
  王福畤十分尴尬,更加恼火:"他明知相爷是国家重臣,这样冒犯,哪能纵容!"
  "如此说来,当以国法严惩"。刘祥道收敛了笑容向亲随:"来呀,将罪犯押到吟月亭,我要严加审问。"
  王勃狠狠瞪了刘祥道一眼,没等亲随近身,就昂首阔步向吟月亭走去。"
  刹时严父露出了慈母心怀:"刘相爷……"
  刘祥道一本正经:"王尚书凡事认真,不徇私枉法,就请一同会审这目无王法的孽崽!"
  刘祥道不待回答,穿过浓如绿雾的柳林。王福畤时尾随其后,坠入迷雾,茫然若失。
  王勃挺立亭中,正眼迎视着先后走进亭来的两位国家重臣。他毫不掩饰轻蔑,鄙视,傲慢敌对的神情。
  刘祥道见了不以为然:"王勃,你为什么藏在树上,暗中窥察我?"
  "我倒要看看你这国家重臣,是不是重如泰山!"他完全是孩子气的正经。
  王福畤慌忙制止:"不许胡言乱语"。
  "噢,王尚书认为他是胡言乱语,不是真话?"刘祥道虚张声势,更加严肃:"这么说,他心怀叵测,还另有心机了。王勃,你有什么阴谋?你是来偷袭我,谋害我,还是行刺我?"
  "不不……"王福畤抢着答辩。
  "嗯——!"刘祥道威严制止,顶真的问:"我是审问他,还是审问你?你是要当堂窜供吧!"
  他见王福畤哑然失色,王勃也张目结舌,就得意地大笑:"哈哈哈哈……"
  王福畤父子被笑得莫明其妙。刘祥道这才结束了玩笑。他似指责,若调笑地说:"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为什么你呀太胆小;他呢胆子又特大了!"说罢忍不住又任性笑起来。
  王福畤有气难生,抱怨地:"相爷,你该自重些……"
  "这里不是官场,更不是朝堂,你说说我该自重多少,是不是你父子都要我重如泰山。那是要压死人的。"他特地盯着王勃:"娃娃,你说是吗?"
  王勃这时对平易近人,十分幽默风趣的老相国产生了浓厚的好感,孩子气地拍手嘻笑道:"是啊,是啊,泰山高大稳重,福佑万民,所以受人敬崇。"
  "如果泰山持重专去压人呢?"右相故意反问。
  王勃立即回答:"哪我就让愚公带子孙,来把它移到东洋大海去!"
  "哈哈哈哈"刘祥道又被逗笑了:"人家夸你是神童,我看你不只是个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神童;你这个神童,神气十足,神通广大,而且真正能通神。"
  "……我能通神,通什么神?……"王勃被夸糊涂了。
  "老愚公一家子,不是都被你调来移山了么。"
  王勃被逗得更无拘束了:"那,我就先要调动你这座大山去压坏人了。"
  刘祥道还当玩笑问道:"你要以我压谁?"
  王勃切齿愤恨:"兵部侍郎裴宏武!"
  王福畤早已看不顺眼,这时如迅雷不及掩耳,吓得猛地扯过王勃:"你,你找死啊!"
  "嗨,你呀……"刘祥道将王勃,又拉过来揽在怀里,不满地瞪了王福畤一眼,欲责难言。他想抚慰王勃,也难于解释,只得勉为其难的说:"娃娃,裴宏武他……他也是座大山哪。"
  "比你还大?"王勃不理解地追问。
  "大,他也很大。他……他也是奉旨出京执行王命的啊。"
  "他是个随心作恶的奸臣,太坏了。他乱抓老老小小百姓去当兵,他将一个跟随太宗皇帝远征西域,已经残废的老兵抓去,重责了一百军棍,现在还和那些不肯当兵的百姓,一起枷在城门口站笼里示众呢。"他焦急地叙述。
  王福畤阻止:"这事不用你来干涉!"
  "爹!"王勃天真的脸上双目含泪:"是我顶撞了裴宏武,他才拿这可怜的老人出气的呀!刘相爷,你救救他吧,救救他吧!"
  王勃拉住刘祥道的胳臂左右摆动,缠住了不放。刘祥道疲乏抚着王勃的手,勉强的解释:"这老兵抗旨征兵,已触犯王法。击杖后站笼示众,也属于依律施刑,庶民百姓是不能干涉的。"
  "他已经西征过侵犯中原的突厥,血战十多年,负伤残废了才回龙门种屯田的呀。"王勃又幼稚起来了:"相爷,你官比他大,你该去制止奸臣残害百姓哪!"
  "我……"刘祥道有理难讲:"裴侍郎也是奉旨的钦差呀,……"
  "是钦差就更该遵守王法,他这样胡作非为,是执法违法,罪加一等,相爷更该替皇上去管管他。"
  "我也管不了他……"
  "为什么?"
  "若在朝堂,我们可以当着皇上辩理,由皇上法落。可现在我们都是奉旨出京的钦差,各办各的事,谁也管不了谁的事……"
  "不,你是胆小怕事,你不敢秉公办事!"
  "奴才!不许无理取闹!"王福畤又沉不住气,上前来拉开王勃。
  王勃摔开父亲:"我有理就该闹!"他理直气也壮:"你们当官就该为民作主,你们该救苦救难,为老百姓伸冤。"
  刘祥道紧拉过王勃的手,艰难有愧地说;"唉!有冤也难伸啊……这老兵已经死了……"
  "啊——!"王勃惊震地呆住了。稍时他摔开了刘祥道,猛地奔出吟月亭,冲上嶙峋的假山,爆发了憋住的悲痛,放声向天悲嚎。
  刘祥道拦住爱恨交织,慈母心怀的严父王福畤,轻轻地说:"让娃娃去痛哭一场吧!"
  王勃哭不解恨,冲入了浓绿似雾的柳林……
  王勃狂喊疾奔,撞得繁花纷纷坠落……
  他满面泪痕飞快地穿越高墙挤成的狭长小巷……
  他疲惫踉跄跑到城门口。远远一排站笼,老兵的站笼已经空了。他猛地停立,悲恸已极,如痴如呆步步走向木笼,扶着木笼瘫软地上。
  憨儿首先追来,扑上前哭着摇着王勃:"公子,公子啊!……"
  王寿引着家丁追来,他蹲下将王勃搂入怀中为他摸胸,王勃泪如雨下,终于又悽楚地哭出了声来:"奶公公……"
  城门口围观的百姓不解其故,十分奇怪。白发皓首老道人,他已动情地注视着王勃的赤子真情,他流露出挚爱之心,轻轻抚着银鬓。
  动人肺腑,悲愤的歌声"苦啊,苦若狂。"蓦地在由弱渐强的羯鼓声中迸出:"
  苦啊苦啊,苦若狂,
  苦若沙漠无边茫苍苍,
  征夫随唐王,耀武拓边疆,
  赤血染黄沙,白骨弃战场。
  赢得蛮荒千里地,
  苦熬到病老残年返故乡,
  屋倒地荒芜,妻儿共凄凉。
  兴也百姓苦,亡更百姓伤。
  百姓盼太平,
  太平在何方!太平在何方!
  苦啊苦啊,苦若狂,
  苦若黄河怒吼涛涛浪。
  退役西归来,儿又征东疆。
  纤绳背逆流,瘦骨抗风霜。
  天子威武今何在?
  苦聚在乱葬坑中野坟旁!
  争战无止尽,家破人又亡。
  兴也百姓苦,亡更百姓伤。
  百姓盼太平,
  太平在何方!太平在何方?
  (悲歌声中,镜头画面一一转化。
  城外荒山乱葬坑的万人冢,几个乡亲和抱婴儿携着幼子的妇寡,打着引魂幡,扶着悲痛欲绝的灵娟,抬着席卷的黄土佬,走上坟地。
  羯鼓声中,跪伏在坟上的灵娟,发至她突厥人的民族特性,她悲怆狂舞,时而疾奔,时而趔趄,悲歌激烈时动作粗犷,刚劲;舞姿滞缓时,悲歌凄厉缠绵……
  她悲愤凄怆的舞姿后面、背景随之变化:
  黄沙无垠,凄风呜咽,天昏地暗……
  旌旗在朔风中招展,战马在荒漠里奔驰……
  番民在帐棚前离别妻儿,他们在可汗的将官皮鞭威胁下,跨马持刀赴战场,妻儿送别悲啼。
  唐军在沙海中进军……胡马上蛮夷挥刀驰骋……
  两军对阵,在羯鼓长号中,鏖战暴发,在将军指挥刀下惨烈撕杀。胡军败退,唐军追击。战场上尸骨遍野,风沙漫过化成白骨。寂静疆场,只有苍鹰在天穹盘旋。
  两军劫后燃烧的帐幕前,小灵娟在尸体中哭娘。
  灵娟孤单地在沙漠中哭泣。
  退伍归途中,黄土佬抱起昏睡的小孤女。
  黄土佬背着灵娟回到穷乡僻壤,妻子和两个幼子,迎出门外。
  灵娟与两个兄长沿黄河嬉戏。
  黄土佬长子服兵徭辞别父母弟妹。
  一队被征的士兵离去。
  次子被抓丁强押离家,病危老妻哭死在黄土佬怀中
  一串串被征的壮丁,强迫上路
  一串背纤的纤夫。灵娟紧随着老父背纤。
  灵娟哭倒在木笼架前。
  众乡亲抬着席卷的尸体走入乱葬坑。灵娟抱着牌位,经过一堆堆荒草萋迷的野坟。
  悲歌结尾,又重现灵娟饱受刺激,疯魔狂舞的姿态。
  憨儿拿着香烛纸钱,陪着王勃来祭奠黄土佬,他们被眼前的事态惊呆了。
  王勃疑惑地问贫妇:"她疯了么?"
  贫妇悲痛地摇头:"这个胡女高兴的时候跳舞,伤心极了也跳舞。"
  "胡女?她是西域蛮帮的胡女?"
  一个乡亲补充:"她是黄土佬从西域路上拾回来的孤女。"
  王勃同情地走过去劝慰,还没开口就被灵娟推倒地上。
  憨儿忙上前掺扶,他们主仆痴痴看着灵娟,她疯狂地舞向远方。
  王福畤府中花厅内。
  刘祥道显然没能说服王福畤,茶杯差点放倒了,他站起来强忍烦燥,急促踱步:"你患得患失枉为朝臣……不错,没有长孙无忌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国舅,我们这个懦弱无能的皇上也坐不上这把龙椅。若不是武皇后,英明果断扶佐皇上,这个想只手遮天的国舅无忌无恐,早就成了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曹操了。……"
  "刘相爷!你……"王福畤吓得向外张望。
  刘祥道感慨地摇了摇头:"这是在你老家呀。……看来今日我是空费口舌,过去也枉将你当成知已了!"
  王福畤真诚地欲吐衷肠:"师兄……"
  "好了!"刘祥道以掌堵住:"我不听你那太平无为的道德经!历来伴君如伴虎。你当初就不该为官,不该入朝堂,伴君王"。
  王福畤终于说了句真话:"长孙无忌而今又暗中在替东宫太子筹谋划策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刘祥道边说边向外走:"这个老豺狼,吃不了外甥,要在外甥孙儿头上打主意了。"
  "他是在怂恿皇太子暗中抓军权……"
  "能让他由着心性去作崇。"刘相毫不动容。
  "历来政变都是依仗军权,才夺政权啊!"
  刘祥道笑了笑:"你,是有点大智若愚,可惜是真蠢了点。"
  王福畤不满了:"……在这大是非面前,你怎么又这样玩世不恭啊?"
  "就因为对世事了如指掌了,诸葛亮是最玩世不恭的。"
  "你越扯越远了。现在东宫太子会被长孙无忌毁了的。"王福畤担忧地说。
  "你是少见多怪。先王太宗立的太子李承乾,次子魏王李泰,并不都是毁于长孙这舅父手里的?"
  "不不,那是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阴谋篡权夺位,妄图继承王位,互相诋毁攻击。那时长孙无忌是一心一意辅助着当今的圣上,没有参与他们你死我活相互残害呀。"
  "对,他这是坐山观虎斗,等它们两败俱死了,他就不费吹灰之力,确保了这位昏庸的三太子登了大宝,坐上了龙位。因此,他长孙是先朝的开国元勋,又当上了而今天的股肱重臣。只可惜他的鬼蜮伎俩,早被武后洞察。且由着他去施展阴谋。"
  "武后娘娘怎能容这阴毒的舅公,去怂恿自己亲儿子胡作非为呀!"王福畤有些不满。
  "皇上如此溺爱太子,皇后也只能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东宫太子身上的毒疮成熟了,再把长孙这包脓头挤出来!"刘祥道颇有信心地下结论。
  "若是他们阴谋得逞了呢?"
  "哪……!"刘祥道又玩世不恭了:"你和我啊,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看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他紧跟刘相身后。
  "可也不是神话。"刘祥道头也不回边说边走出花厅。
  庭院内,王福畤追送着刘祥道。
  "相爷,慢走"!王勃伏跪在地拦住去路。
  刘祥道向前掺扶:"你这是为什么?"
  王勃拂开相爷的手,赖在地上:"我有话请教相爷,你不回答,我不起来。"
  "我回答就是。"
  "实话实说,不讲假话。"
  "我堂堂一个右宰相,岂能哄骗你这小小顽童!"刘祥道风趣地笑着。
  王福畤怕又惹是非:"相国不要容顽童胡闹"!
  刘祥道不理王福畤,扶起王勃:"你言无不尽,我知无不言讲吧!"
  王勃更不理父亲阻止的眼色手式,侃侃发问:"先皇太宗灭隋朝,兴大唐,多年战乱不停。开国初,民乏财困,太宗皇帝为何不顾鞍马劳顿,还要兴兵远征西域?"
  "那时西域突厥的可汗,不安于逐水草而游牧的太平生活,他贪婪中原财物,汇聚了铁骑彪兵,乘我大唐开国不久,侵略边境,烧杀掳掠扰得边民不得安宁。先王太宗御驾亲征,平了外患,才有那太平的贞观盛世。"
  "请问如今邻邦高句丽,历来可曾犯我中原?"
  "没有。"
  "哪么,我朝为何连年兴兵东征高句丽?"
  "这……这因为高句丽没有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刘祥道难说真情实况,找了个假借口。
  王勃以童心辨是非,非要追问到底:"难道当今皇上,兴兵三十万,就只为了显耀天子威武,飘洋过海,要争得那么一点点贡品?"
  王福畤见刘祥道难以对答:"不许胡扰蛮缠。"
  "哈哈哈哈。"刘祥道自我嘲笑:"如今是他在审问我们了。问得切实有理,实在发人深思。容他审问下去。"
  "刘相爷,你倒是回答呀!"王勃咄咄逼人。
  刘祥道避而不答,以问对答,绕开答题:"娃娃,你可还有问的?"
  "有!"王勃又连连相问:"而今,在屯田的府兵花名册外,强拉硬抓编制外的平民百姓去当兵。连年征兵纳粮,逼得壮丁逃亡,田园荒芜。皇上可知下情?究竟是皇上蒙昧?还是奸臣误国?
  刘祥道夸赞:"问到是处,问下去!"
  "若是皇上不知下情,是忠臣该不该,下情上达?"
  "应该如此!"
  "若是奸臣误国,是忠臣该不该列其罪状,上书弹劾,为国除奸,为民除害?"
  "义不容辞!"
  "请问相国和父亲,你们是不是忠臣?"
  "王尚书,你看我们是不是忠臣啊?"
  王福畤忙道:"侍君者岂能不忠。"
  "令尊认为我们都是忠臣。"刘祥道笑道。
  "哪,你们有没有直言谏君?你们有没有弹劾奸侫?"
  "这么?……"刘祥道狡滑地问王福畤:"王尚书还是你来评说,我们有还是没有吧!"他见王福畤尴尬难言,就又向王勃笑道:"自己吹嘘上不了天;自夸得道,成不了仙。令尊与我同朝,言行不同心相通。你若将令尊审问清楚了,也就不须再审问我了。王尚书,你说是吗?"他见王福畤难对可否,又笑道:"你就听候令郎严加审问吧!告辞!哈哈哈哈……"王福畤欲送,被他止住:"我来无影,就让我去也无踪吧!"说罢,他畅怀而笑,拱拱手扬长而去。
  王勃还要追问,被王福畤一把拖住训叱道:"你不要难为刘相爷了!"
  "父亲……"王勃还欲相问
  "唉!"王福畤长叹自语:"我和他都是王命难违呀!"他正要进厅内,王寿捧贴子进来。
  "老爷,兵部侍郎裴宏武来访。"
  王福畤一惊,忙下台阶急问:"他可曾遇见刘相爷?"
  王寿不解其故,直言禀告:"刘相爷正从侧门出去,不知道他们可曾碰面。"
  "快去大开正门迎客!"他匆匆迎了出去。
  王勃蔑视父亲行为,孩子气地唾了一口,一跺脚相背离去。
  尚书府正门大开,王福畤急切迎出门外,他远见刘祥道拉低了帽遮檐,藏在两个随从身后,他们被裴宏武开路的护卫,拦在了路旁人群中,伪装挤动观看热闹的平民。
  王福畤急忙向前,迎向下轿来的裴宏武,十分亲切,非常热情,特别客气将裴宏武的视线引向自己。裴宏武受宠若惊,严然似东宫太子的密使,拿起架子,貌似不卑亢,眼不斜视,迈着方步在王福畤礼让下,在王尚书身前,迈步昂然挺入正门。王尚书屈尊相随着,满脸是笑容。他侧目偷视刘祥道。刘相爷正从两随从肩头,探高了头与王福畤照面,他会心一笑,微微挤眉弄眼后,潇酒地淹没在四散的人群中。
  王福畤陪着裴宏武同入府内,进了重门,走在儒雅幽静的庭院中。
  裴宏武开门见山:"听说刘右相在你府上,下官特来竭见,有国事讨教。"
  "刘相爷……他不在寒舍。"
  "他可曾来过?"
  "不曾来过。"
  "真的?"裴宏武停步逼视。
  王福畤似有不满之色:"太子殿下已有旨意,本官何苦要瞒你!"
  究竟官大一品,不敢得罪,裴宏武连忙露出惯向上司谄媚笑容:"呵呵呵呵,你也太认真了!"
  "这,岂能开得玩笑。"他故作胆小怕事。
  裴宏武又端起架势:"实对你说,我是奉命来请颜师古老夫子重回京都,到太子东宫任赞善大夫的。"
  王福畤试探地反诘:"这是太子殿下的旨意?"
  "不。"草包露馅:"是太子太傅裴炎,我叔父的指令。"
  "唉!"王福畤娴熟地应付:"颜老夫子已没这福命了。如今年迈多病,他正辞馆不愿在寒舍为我儿授课呢。"
  "哪正好!你那调皮捣蛋,目无王法的小崽子,是该换一位严厉的师父,严加管教了。不光打手心,还得打屁股。你不要心疼,子不教父之过呀!"庸俗不堪的裴宏武,严然摆出上司的气派训导王福畤。
  王福畤逆来顺受,碰上瘟神烧高香,满脸微笑唯唯诺诺:"是是,是啊!"他礼让裴宏武进花厅。裴宏武毫不谦让,傲然而入。
  皓月当空,清风送爽,月光下白荷花特别皎洁醒目,似玉女婷立,绿叶如伞,伞上晶莹的露珠闪动着月华,微微滚动。
  荷叶转化成一个荷叶似的漏斗玉盆,一滴露水由斗茎坠落在玉杯中,杯前是新鲜莲藕,菱角,苹果,雪梨等水果糕点等供品。供桌前长跪着几个宫女和年青太监,不远的品月亭中,月阴下太子李弘在靠椅上睡得正香甜,清秀的脸上透着美梦中微微的笑意。他宠爱的贴身太监曹达悄悄过来,推醒李弘,李弘拉着他的手抚摩着听他禀告:"殿下,该去叩拜太阴娘娘了。"
  李弘这才放下他的手,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朦朦胧胧问:"露水接满了?"
  曹达唏唏耳语:"我原在玉杯中盛了蜜糖和清水,现在有大半杯了。"
  李弘懒洋洋的起来,接过香。音乐声起,他插香叩拜,五体投地,起来接过曹达从供桌上取来,放在托盘中玉杯,走向高宗的寝宫。
  双手捧着托盘,李弘由宫娥太监伴随着走过宫内重帏,走到正在咳嗽的高宗床前,向半倚半卧的高宗软语柔声地:"父王,这是孩儿乞求太阴赐来的月华甘露,父王饮下定能病体康复,延年益寿。"
  伴寝的妃子从盘中端过玉杯,用勺子喂高宗,高宗饮得过猛连声咳嗽。李弘急忙上前,轻轻捶背,缓缓抚胸,等高宗缓过气来,他扶高宗坐正,背后加垫了靠枕。然后接过玉杯一勺勺喂高宗,高宗亲切地拿过玉杯,自己一口口饮尽玉露,他感叹地:"好清凉,还有些甘甜香淳。"
  曹达特地献殷勤:"太子殿下,从半夜子时长跪到圆月西沉,不待到鸟鸣鸡啼,太阴娘娘就天赐了这杯清香甘甜的玉露。"
  高宗十分挚爱的赞扬:"我儿孝感动天哪。"
  "这是父皇仁德泽世,神灵福佑。"李弘看出高宗听着顺耳,又作赤诚地说:"只要父王龙体康泰,孩儿就每逢月圆之夜,跪乞上苍赐甘露,保佑父王益寿延年。"
  "嘿嘿嘿"高宗溺爱地说:"我的傻儿子,上天赐福何需月月乞求,只要你有这份孝心,心到神知啊。"
  李弘接过一锦盒,呈送到高宗面前:"父王,这是支百年的野山参,受天地的灵气,已成人形,父王煎当茶饮,定能生精添髓更加精神。"
  高宗看了笑道:"好大支人参,果然长成人形了,前番百济贡来的野山人参,还有很多呢。"
  "父王,前番进贡人参的,是请求我大唐出兵援助攻打百济的新罗。现在新罗又反叛我大唐,这支野山参是高句丽很害怕新罗入侵,让孩儿转呈,请求父王出兵攻打新罗,他们将年年来朝,岁岁进贡这样的人参和鹿茸。"
  "哦哦,这么说这是支高句丽参了,"高宗感叹地:"嘿嘿,这个半岛不大,究竟有几个蛮邦小国?我也记不清楚,说不明白,今天这个打那个,明天那个又打这个。都在逞强好胜。他们爱打就打吧。只要他们臣服我大唐,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朕已让你监军了,你就大胆发兵去东征吧!"
  "孩子一定扬我大唐雄威,不负圣上重托。"
  宫闱重重帏幕升起掀开,夜色将尽,微透曙光,武后已走进宫来。她拿起人参看了看,不动声色地问:"这支百年的野山参是新罗,百济铁勒,还是高句丽进贡的啊?"
  高宗摄摄答话:"高句丽的"。
  武后平静地说:":这是他哪个小国王被咱打怕了;还是他又想求咱帮他去打谁呀?"
  "嗯,好像是去打百济吧……"
  李弘纠正:"不,是新罗。"
  "新罗不是经你出兵帮着打败了百济,臣服大唐和咱好着吗?"武后滴水不漏追问。
  高宗护犊地说:"是呀,是好着呢!"
  武后和蔼地追问:"弘儿,为娘我问你呢。"
  李弘心有怯意:"……是这样,新罗强大了点,就又背叛了……"
  "背叛了我大唐?"武后斩钉截铁。
  "是啊,是的,还是皇后英明。"高宗想和稀泥。
  武后似感慨,像分析,也是告诫:"一个小小半岛上,才几个四分五裂的小国,今天你咬我,明日我咬你,都想壮大自己,以强欺弱,力大为王,独霸全岛。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犯得着兴师动众,派上大军压境,去管那些狗打架的闲事。"
  高宗有点急了:"这怎么是闲事,当年隋炀帝派大军东征,大败而归。是父王平息了西域后,又去东征才让半岛上的几个小国,全都臣服了我大唐……"他气喘吁吁又咳嗽起来。
  "母后,虽然这几个小国各有野心并吞别国,但兵力有限,只能小打小闹,各有伤亡……"
  "伤亡的是强征的兵丁,受苦遭难的终究是无辜的平民百姓。"武后直指要害。
  高宗强辩:"他们已经臣服了大唐,朕若不管他们,他们会打得更混乱。也有损朕臣服天下的声威。"
  "圣人云:春秋无义战,这个岛上正象我华夏春秋时的战国,凡是当上皇帝的,和想当皇帝的。都是想方设法抓军权,开疆拓土占地盘。要打让他们岛上人去打岛上的人。我朝能不参战就不参战。他们想让我朝参战,我们就千方百计不参战。"
  "母后,你是说我朝不东征了。"
  "早该将大军撤回来了!"
  眼看计谋将落空,李弘急了:"不行,一旦他们并吞成功,杀红了眼睛,定会越过鸭绿江侵犯我疆土的!"
  "哪!"武后轻松肯定的:"那时我大唐平番就出师有名了。"
  太监来禀:"请皇上和皇后临朝了。"
  武皇佯装关怀:"你们怎么还没有伺候皇上更换朝服。"
  "不用了!"高宗斜靠了下去:"我头疼,梓童,还是你多辛苦,代劳了吧。弘儿你……"
  "你就在这里伺候你父皇吧!"武后不加推辞,不告而别。
  李弘无可奈何求助地:"父皇,母皇这样,……"
  高宗笑道:"她说她的,不要和她拧着干,凡事当面顾着她尊颜,她就顾着你的面子了。"高宗为爱子现身说法了。
  "不不,这些我知道,儿臣是说这扩军……"
  "嗨,我的傻儿子,握不着军权,就抓不了政权。精兵强将你要扩得越多越好啊!咳咳……"
  高宗又咳嗽了,李弘为他捧上痰孟。
  伺晨太监,在钟鼓楼,擂动震天鼓,撞响景阳钟。
  文臣武将鱼贯进入乾元殿,列班分立。
  太监列队举仪仗,由两侧缓缓进入,肃立殿堂
  正殿前龙座空着,空座侧面宫女簇拥武则天高坐于垂帘后的宝座上。百官朝拜山呼千千岁
  上官婉儿持拂尘走出垂帘,高声宣旨:"圣上龙体欠安,皇后懿旨,各部有事可出班呈奏折。"
  以上画面更递时,说书人插话:
  "人生在世,都爱追求名利,求利者,说到底是图个好吃好穿好享受,求名者,也就是个面子。面子最大的,莫过于帝王,大就大在听政的这气派。因此,自古以来争争夺夺的越位篡权,最激烈当数皇宫内院帝王家了。"
  王福畤府内书房。颜师古接替说书人的画外音,转成老夫子正为伏在他膝上的爱徒王勃讲故事:"西汉刘邦可算威风一世,他一死大权还是落在他老婆吕雉手中,为报前仇,她将汉高祖爱的戚姬的儿子如意毒死,更将戚夫人砍去手脚,挖出双目,熏聋双耳,毒哑她喉咙,扔进了猪圈,赐名为人彘。
  王勃听得入神:"彘不就是猪吗?她将人弄得人不是人,猪不是猪。禽兽也没有她这样狠毒!"
  "是啊,她儿子惠帝见了,吓成一场大病,过了几年就短命而亡了。吕后她呀爱子心切,就怕懦弱无能,忠厚老实的儿子保不了王位,她也当不牢皇太后,结果种下的恶果自己尝。"
  "师父,人家都说慈母心最慈,吕后为什么对别人的独生子这么心狠,对自己嫉恨的女人,更比虎狼毒呢?"
  "她是为了权势,丧失了人性。"
  "当今皇上懦弱无能,武皇后把持政权,你说说,她会不会也象吕后呢。"
  "女人无才便是德,她若乱了纲常,其后果就难料了。"颜老夫子难以儒学料定后世。
  一阵鼓乐传来,窗外清风明月夜色正好。
  颜师古绉了绉眉头;"定又是裴宏武来纠缠你父亲了。"
  王勃吐了口口水:"我爹也是,明知道夜猫子进宅没好事,还这样接二连三美酒盛宴款待他,他能不往我家里跑吗?"他愤怒地将音乐关出窗外。
  花厅上乐伎演奏,酒宴前美妓劝酒。
  王福畤指着盘中鱼:"请尝尝这黄河鲤鱼。"
  "我就是特地来品尝,你们这要跳龙门的鲤鱼的。"他说罢在搂于怀里妓女脸上亲了一口。
  陪宴的官员们鼓掌哄笑。
  书斋内,王勃向颜师古捧茶过来:"师父,听说,刘右相和裴侍郎都在劝你回京都,你为什么装病推辞。"
  颜师古接过香茶品了一口:"武后母子争权夺势,结党营私,我再回京都,也扭不转皇家的内讧!"
  王勃稚气十足:"难道由着他们这样残害黎民百姓!"
  "我嘛,老而无用;你呢,幼稚无能。你我忧国忧民力不从心,想有所作为,但又能有何作为?"他茶也不想品了。
  "我要为民上书,直言谏君王。"
  颜师古将王勃揽入怀中,抚着他头说:"你呀,心比天高。还没有进仕为官,庶民稚子怎能见得着君王。"
  "不,师父……"王勃倔犟地站起来。
  "嗨!"颜师古又拉他坐下,慈祥地阐说:"上书谏君,比不得你评议为师的‘汉书’注。我容得你犯上写下十卷‘指瑕’。触犯了皇上是要人头落地的呀!
  厅堂内灯火通明,僮仆丫环端菜送酒进进出出。灵娟改扮成小丫环,捧着托盘进入厅堂。她进门正对宴席嗖嗖甩出两把匕首。一把被裴宏武侧身躲过,插在画屏上;一把刺伤了王福畤的臂膀。
  "拿刺客!"裴宏武随手拔出宝剑刺向灵娟。
  灵娟又连连以菜盘当飞碟,旋向宏武,迅速逃出了厅堂。与追捕的护卫略略交手,就窜进了后花园。
  王勃从书房出来观望,正与灵娟照面。灵娟举手欲打,王勃却闪在一旁:"快进书房!"
  王勃向迎面来的老夫子介绍:"她就是那老兵的义女。"颜师古指点二人,藏入帏幕后面。
  裴宏武持剑匆匆走来,推开书斋门。颜师古迎出堵在门口,傲慢地说:"原来是兵部裴大人,莫非也是当说客来了?"
  "皇太子多次召你进京,你托病推辞,也太不识时务了"边说边扒开颜师古,要闯入书斋。
  "咳咳咳"颜师古故意纠缠:"我这不是有病吗!"
  裴宏武推开颜师古只顾寻察:"不要倚老卖老,谁稀罕你这老古董。"又审问似地:"刚才一个小丫头,你是不是藏在书房里了?"
  颜师古借题发挥,故作气恼:"啊,我一代鸿儒,岂能私藏少女!咳咳咳咳。"这下倒真咳起来了。
  裴宏武命令卫士:"搜!"
  "不许无礼!颜师古强作尊严阻止搜查。
  裴宏武猛力将颜师古推倒。颜师古头碰在橙子角上,鲜血溢出。
  裴宏武视若不见,持剑领卫士在书房内搜寻,忽见帐幕微动,他以剑挑刺,只见窗户大开,晚风轻轻吹入。
  他挥剑叫道:"追!"卫士们越窗而出。
  王勃领着灵娟避开搜捕,在后花园躲躲闪闪,穿过迥廊,花径,树丛奔向后门。
  "什么人?"后门已有人把守,王勃拖走灵娟,守门卫士高喊"拿刺客!"一群卫士追往王勃去的方向。
  灵娟欲拼,被王勃拖往另一侧,逃到池塘边,家丁们提灯举火迎面堵来。王勃将灵娟藏在太湖石后面,自己迎向家丁高喊:"快来,刺客在这里。"边喊边领着家丁,卫士追上了假山。
  灵娟乘机闪了出来,穿过小径奔向围墙。不料又与卫士相遇,她转身又窜入黑暗中。
  上了假山的家丁卫士,闻声又转回去追捕。王勃不能阻止,又不能前去搭救,只能高高站在假山上,急燥地向着山下扔石头。
  家丁、卫士从四处包围过来,裴宏武持剑直向灵娟冲刺过去。危急之际,老道士如展翅仙鹤腾空飞落,一挥宽袖击落宝剑,回旋舞袖又将裴宏武扇倒地上。他顺手一托,轻轻地就将灵娟送上高墙,灵娟跳出了墙外。
  众卫士和裴宏武围斗老道,他挥舞宽衣大袖,象白鹤翩翩起舞,衣袖过处如风扫落叶,扇得众人滚滚翻翻不能拢身。他不恋战,扇开众人,轻轻一跃,又似仙鹤腾空飞出高墙,无踪无影。
  王勃高立假山上,看得清清楚楚,喜出望外,奔下假山。他追出门外,不见影踪。他经小巷到大街,街上冷冷清清,只有残月一勾,银辉撒向失望的王勃,他败兴气馁地踯躅回家。
  走进书斋,只见王寿、憨儿和僮仆女佣。围住卧榻,颜师古已命在垂危。
  "师父——!"王勃惊呼扑向榻前,跪伏在颜师古面前哭起来。
  颜师古微微睁眼,欲言难语,挣扎着抬手指向桌案,王勃从桌上捧来"指瑕"的手搞,颜师古又强抬手,指向文稿,张口未语就噎了气。王勃紧抱着文稿,悲痛地放声大哭。
  烛光下,身着重孝的王勃,面对桌案上颜师古的"汉书注",他抚摸封面,如见颜师古淳淳训导。(闪回当日情景:
  颜师古拿着"指瑕"……"王勃啊,莫怪师叔公指责你,那部‘汉书’记载了西汉东汉,前后四百零三年,相继三十个皇帝历史更替的是非善恶,功过得失。你师叔公为指正太史令们写史中的差误,用了一生心血引证考究,也仅是作更正注释,供人参考,与人商榷,岂能无挂万漏一,毫无差错"。
  王勃:"只要有差错,我指正你改过来了不就十全十美了吗。"
  颜师古笑了:"你这十二三岁的娃,历世极少,知识不多,自以为才智超群,聪明过人,单凭童心辨善恶,仅靠你个人感观论是非,洋洋洒洒写下这评论我汉书注的,"指瑕"十卷。咳咳"。
  王勃忙端过茶杯,又为颜老夫子捶背,竟又固执地问:"难道我指正评论得不对?"
  "而今且不论你评得如何,日后你长大了,见识广了自己再去评你这十卷‘指瑕’的是非。"
  "师叔公,我这样写,他们指责我目无尊长。还有人贬责我过于狂妄。你说我该不该写?"
  "文章,只管写,大胆写,文人笔下见赤胆。文章要言之有物,切莫写虚情假意歌功颂德的马屁文章!"
  "哪,"王勃高兴了:"师叔公,我这十卷文章中,你看得出我对你的赤胆吗?"赖着问颜夫子。
  "看见了,看见了"颜夫拍拍爱徒。
  王勃更放纵了:"你肯定我这不是马屁文章了,是吗?"
  "比马屁还臭!"颜夫子正色结论:"马屁虽臭偏有人爱闻。你的文章单刀直入,不伤皮肉直伤人心哪!"
  王勃疑惑地:"我的文章有这么厉害,还能刺伤人心……?我伤您的心了"
  "不不"颜夫子微笑着说:"你是童言无忌,也就只当放屁,不是马屁,是人屁。不过你是要长大成人的,今后要遇事三思而言,说话要经心里过;更不可信笔指点江山,随意评议权贵;得罪了奸佞小人,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添苦难哪!"
  "能使坏人不痛快,我心里才痛快,受点苦遭点难我愿意。"
  "瞧瞧,你这小顽固,比我老顽固还顽固。"
  书斋里老小两顽固,像两个顽童嘻嘻笑逗闹。
  (闪回至寂寞书斋内,红烛摇影,秋虫哀鸣。王勃泪洒在"指瑕"的手稿上,他触摩沉思,又犹闻见颜师古感慨之声:"……我嘛,老而无用,你呢,幼稚无能。你我又能有何作为?"
  王勃面对"指瑕"扶案慢慢立起,耳中不断鼓鸣:"……你我又能有何作为?……我能有何作为……
  王勃眼前身后,叠印贫妇抱女拖儿投江;官兵挥鞭驱打壮丁;官兵架走黄土佬;一排木笼中黄土佬枷死笼内。
  深沉的画外音:"我能有何作为?我能有何作为?……
  画面在一声宏亮自问:"我为什么不能有所作为?"……中闪回到书斋中。
  王勃拍案挺立:"我为什么不能有所作为?"大声疾呼:"我要为民上书!"
  烛光摇曳。王勃激情澎湃,用力磨墨,用力磨墨越磨越快,又由快而慢,越磨越慢,他耳中又犹闻颜夫子深沉的告诫:"上书谏君,比不得你评议为师的汉书诠,我容得你犯上写下十卷"指瑕"。触犯了皇上是要人头落地的呀!……"
  (叠印王勃的意识流:
  (高宗阅王勃呈上的谏书,愠怒地撕了谏言;刀斧手架着王勃奔向刑场。
  (闪回到书斋:王勃的磨墨的手缓缓停顿下来。
  王勃凝视桌上"指瑕",丧气地下意识拂到地上。他从意识中醒来,懒懒地去拾"指瑕"文稿。忽见扉页上有颜师古的朱笔批语,他急忙拿近烛光朗读:"
  白璧有瑕疵,凡间无完人。
  修身当博古,治国需通今。
  刻意求真谛,明心靠精诚。
  悟道死不悔,功到自然成。
  "悟道死不悔,功到自然成。"他热血沸腾了激动地重复:"颜老夫子死已无悔恨,我怕什么人头落地!"
  他急速磨墨,奋力拂纸,挥笔疾书。
  烛光在王勃脸上跳动,他全神贯注,稚气的孩子脸上双目炯炯,英气焕发。笔如利刀在手,点撇钩捺,转折顿挫。显现了他此时此刻,倾泻在纸上喻事、论理、引伸、呼吁为民请命的赤诚急切的心境。
  (说书人语态平静地调侃:瞧他这个激情澎湃的认真劲。十三岁的娃娃,敢违天下之大不韪,上建议去批评皇上,这不只是童心纯真,也不仅是天资超人。主要是从小受祖父文中和颜老夫子忧国忧民的教诲。然而,这孩子在目睹血和泪中,也仅能将朝廷中分了忠臣、奸臣;人世间分成好人坏人哪!
  王勃写罢,他搁之有力的放下笔。信心十足,精神亢奋,沉醉在自己的憧憬中。他模拟入朝见君,叩拜呈表。他如见皇上向他点头称道,胜利的喜悦流露满面。
  (说书人感叹地:孩子的想往憧憬是美好的。王勃以为呈现上谏书,就能让既专横又任性的帝王回心转意,改正错误的决策,他哪知在操纵政坛,玩弄政治的帝王将相眼中,黑字落在白纸上,一纸就能定终身啊!
  王勃从美好憧憬中醒来,兴奋地说:"我告诉颜老夫子去!"他扬了扬手中的表章,连走带奔冲出了书斋。
  颜师古的灵堂中,一位鬓发苍白的村夫,跪拜后走向香案,捶案悲泣。他听见王勃远远奔来的脚步声。他走已不及,躲入灵后帏幕中。王勃兴冲冲进来,一下跪在香案前,双手举起了谏书奏折,兴奋地:"师叔公,颜老夫子,我写好了,写好了啊……"他神气十足的:"我念给您听,念给您听……皇天在上福佑人世,帝王在下抚育万民……"
  幕后村夫微有感叹,立即噤声。
  王勃似有所闻,他四处张望不见人影,白烛摇影,蛙声鼓噪。他出外探觅,残月如钩映入池塘,老树婆娑静立深院,他转身在外面正视灵堂。他耳边又似响起颜夫子的感叹:"……你呀,心比天高。你还没有进仕为官,庶民稚子,怎能见得着君王!"
  他懊丧回顾,似见严父一本正经在训斥:"顽童无知,而今纵有时弊,你能干涉得了吗?"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王勃缓慢走进灵堂跌跪在神案前悲切地呼叫:"老夫子啊,我该怎么办啊……!、"他跪匍地上抱头痛哭,哭得很悲切,很伤心。
  幕后老村夫仔细聆听,幕后窥视,探头观看,泄气了的王勃疲乏地在啜泣中睡熟了。他走了出来,弯身欲爱抚,顿又停止,他拾起王勃身边的谏言,观看不清,走到烛前远看不清,抹眼再看,依旧是老眼昏花,他沉重的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唉——!"
  站在灵堂门口的王福畤,一一看在眼里,欲走上前被老人止住,老人指指地上的王勃,悄悄走到王福畤身边,又摇了摇头,再叹了口长气"唉!"他走出门去,王福畤随在身后欲掺扶。老人将他拂开,又把手中奏章送了过去,王福畤手持奏章,目送老人老态蹒跚地消逝在月光下的阴暗中。他这才转身看看桌上的灵牌,寂静的灵堂,和地上的王勃,他蹲下身细看熟睡的儿子脸上,满是悲痛的泪痕,他爱怜地抚摩着王勃的头,为他抹去伤心的泪水。
  王勃醒来,睡眼朦胧地:"……父亲!"
  王福畤将王勃扶起,拥在怀内替他掸去尘土,劝慰道:"颜老夫子已享天年,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过份伤心了。"
  "这,你看过了。"王勃猛然振奋起来。
  "看过什么",王福畤有点迷惑。
  王勃指指他手中的奏章:"就请父亲替孩儿呈送给皇上。"
  "什么?"王福畤这才注意到手中的奏折。他拿到烛光下观看,逐渐双眉紧绉,手也战抖,还没看完就怒斥:"胡闹!"
  "我写的不是事实,没有道理?"
  "这要落到裴侍郎手中,那还了得!"
  "我也不会交给这个奸臣,我是请父亲上朝时面呈给当今皇上的。"王勃自认为理由十足。
  "皇上多病不理朝政,你这奏折就可能让监军的皇太子见着。"王福畤找理由说服儿子。
  王勃还按自己的推理辩解:"太子早晚要继承王位。皇上昏庸,我上谏书能让皇太子英明起来,岂不更好!
  "这可不是儿戏!"他知说不服儿子,随手将谏书撕得粉碎。
  "父亲……"王勃夺过碎纸退立一侧,怒视着父亲。
  "回去睡觉!"王福畤故作气恼,来拉儿子。
  王勃用力甩开父亲,咬呀不语,挺立不动。
  王福畤爱怜之情油然而生,想去劝慰,又止步不前,忍不住就严厉训斥:"不懂世故的奴才,不许胡思乱想,不许再去惹事闯祸。"走到门口又转身吩咐:"深更半夜了,快去睡觉。"
  王勃头也不抬,更向下垂。王福畤摇了摇头叹惜而去。
  (说书人也叹惜道:"唉!老一辈总以为比晚辈才智高一筹。在专制朝代天地君亲师谁长一辈,谁就有任意指责的特权,晚辈们偏偏又都有个逆反心理。这也许就是"代沟"吧!……
  王勃突然大声嚎哭,望着手捧的碎纸,哭得更凶,更伤心,伤心得跺脚,拼命的跺。
  (说书人又接着叹报:唉!瞧这股怨气。这种强制命令的特权培植下,这种"代沟"只怕要代代相传,是个不治之症了。
  王勃突然停止嚎哭,目瞪着手中碎纸,似有所悟,匆匆走到门外,碎纸抛了个满天飞,他冲过纷飞的碎纸,飞快沿池塘,穿长廊冲进书斋,坐在书桌前,神情十分倔犟,他打开砚池,奋笔疾书,提起了笔,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奋笔疾书,越写越快。
  窗外,曙光破晓,金鸡啼明。
  室内,蜡泪已干,小王勃全神贯注,思绪流畅,下笔不能自主,黑字留在白纸上,曙光映在他脸上,满脸是朝霞的光彩。
  (说书人惊疑道:这个撞了南不回头的倔犟小牛犊,这又是在写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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