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拥抱

　　拥抱，是人类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西方人对此礼节习以为常，而做为东方人的我们似乎只有在恋爱时才喜欢以此表达爱意。雨竹是怎么也不会忘记她的第一次拥抱，因为那是她爱舟的起航……
　　雨竹这些天一直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人啊，有太多难忘的东西，特别是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对女人来说最让她难忘的是跟男人的第一次肌肤之亲，对雨竹来说便是跟自己心爱的人高涵的第一次拥抱……
　　时间是1994年7月9日晚上，高考后一身轻松的学生们来到了高涵的家，围着高涵唧唧喳喳，望着即将离开的相处了三年的学生，高涵的心里真有些舍不得，特别是一直跟高涵接触频繁的几个班干部，高涵更是对他们疼爱有佳，于是高涵便大方了一次，请他的学生出去撮了一顿，学生们个个欢呼雀跃，这里面就包括了雨竹，热热闹闹吃喝一顿后，学生们便纷纷回家，雨竹也随同学一块离开。
　　刚走出不远，雨竹突然大叫。＂坏了，坏了，我的小手包忘在了老师的家。＂
　　＂那你快去拿吧！我们先走了＂。
　　＂再见＂！
　　＂再见＂！雨竹跟同学分手，匆匆赶去追高涵。
　　＂老师，等等我……等等我……＂任雨竹怎么喊，高涵也没有听见，高兴过度的高涵已经是醉意绵绵。
　　雨竹赶到了高涵的家，高涵的家那时只有一间单房，不足20平米，窄小的空间里一眼看到全房。
　　＂咦，奇怪，人呢？明明刚回来，怎么不见人啊？＂雨竹自语。她看到了自己的手包，伸手拿来，正想离开。
　　突然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雨竹恍然大悟，高涵在离他家几十米的地方，正蹲在水池边上吐酒，雨竹几步赶过去。
　　＂怎么了？老师。＂雨竹急问。
　　＂难受，想吐又吐不出。你怎么来了？＂
　　＂我的手包忘这里了。＂雨竹答：＂我马上就走！＂
　　就在雨竹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高涵跌倒的声音，她没有一丝迟疑，飞快地跑过去伸手去扶高涵。
　　她用手使劲地从地上拉起高涵，右手揽起他的腰，左手抓着高涵的左手，把他扶回了高涵家的沙发，用最快的动作一溜小跑拿着水盆从水管端来半盆水，把毛巾放在水里浸透又毛毛地拧掉水，递给了高涵。高涵胡乱地擦了两把，胃里酒精的折磨让他再次难受地要吐，雨竹赶紧用盆子接住。终于胃里的饭菜和着酒精熏人的气味加上胃酸的怪味一起窜了出来，雨竹不由自主地转过头，但很快又转过来，她一手端着盆，一手轻轻地给高涵捶着背。
　　吐过酒的高涵开始感觉舒服，雨竹飞快地倒掉高涵吐出的污物，再次拿来用凉水湿过的毛巾，递到高涵的手里，又取来拖把，拖干净溅了脏东西的地，总算打扫完毕。
　　雨竹想去给高涵倒杯水，可当她拿起暖瓶，被诓了一下，壶里竟然没有一滴水。
　　＂哎……倒霉！不喝水怎么行？＂雨竹边长长地叹气边又拧开煤气去烧水。待她从厨房里烧完水提进来，她愣住了，高涵正在拼命地使劲吸着烟。雨竹倒了一杯水给高涵放到桌边，她突然感觉很累，便顺势坐在了沙发上。
　　＂贾老师干什么去了？＂雨竹这才想起问高涵的老婆去了哪里。
　　＂跟我打架，赌气回娘家了。＂高涵答。
　　＂你们怎么又打架？怎么总打架啊？＂所有的学生都知道他们的高老师夫妻经常吵架，而且高涵的脸上还经常挂了彩去上课，雨竹也是见怪不怪，但她想知道老师为什么吵架。
　　＂谁知道呢，天天闹，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动不动她就对我破口大骂＂。高涵说这话的时候闭上了眼睛，一脸痛苦的表情。嘴里鼻子里不停地吐着烟圈。
　　＂哎……这长长的一辈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我几乎支撑不住。＂高涵继续自述。
　　＂可吵架总有原因啊？＂雨竹反问。
　　＂你小，还不懂，别问了，我不想去揭那个伤口＂。高涵一直闭着眼睛昂着头，依然一副伤心的表情。
　　＂别的我可以不在乎，她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什么都能忍受，包括男人的尊严。可她对我的家人根本不当人待，甚至对我母亲大骂出口，这一点我实在难承受，我母亲太不容易了……＂高涵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自己的学生诉说了从没对任何人说过的事情。
　　＂不，你在乎，要是你不在乎的话你就不可能痛苦了。＂雨竹答到。
　　＂我明白，老师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此时雨竹感到老师有很大的秘密和伤痛堵在心口，平时内项的高涵一直是沉默寡言好象一个朋友都没有。
　　＂老师，你得学会调节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一个好的心情！＂
　　＂你太累了……心累，你也太不容易了，好不容易从农村挣扎着考上大学，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雨竹觉得自己特别懂得老师。
　　＂有时候，真觉得活不下去！＂痛苦的高涵，从不落泪的高涵，竟然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忘记了自己是她的老师，泪珠顺着脸悄然滑落。
　　＂老师，你这是怎么了？＂雨竹竟然陪同高涵泪水也落下来，她掏出了手绢去给高涵擦拭眼泪，雨竹此时感到自己特别心疼高涵，她多想能让高涵快乐起来！可是，太晚了，她要走了，她该走了！
　　＂老师，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雨竹终于说出了口。
　　＂雨竹，先别走，好吗？陪我说会话！＂高涵这才睁开了眼睛，他觉得他突然对雨竹这个第一次倾诉心事的姑娘有了一种特殊的信任和依赖，是心灵的依赖，他怕她离开。
　　可雨竹已经站起身，心急的高涵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竟然毫不犹豫地走向前一把抱住了雨竹并喃喃地说：＂雨竹，别走，别走！＂
　　雨竹呆住了，高涵的行动实在让她太感意外，她实在是想不到，没有一丝的思想准备。
　　做为一个女人，可能谁都喜欢被一个心爱的男人拥抱着，站在他面前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时，给自己一个正面的满怀的深情的拥抱，她可以将头深深的埋入他那宽阔的胸膛里，享受着来自他的安全感幸福感；他可以在她站在窗前凝思时，偷偷的从后面用手揽着她的纤腰吻着她的发际、耳尖给她一个后面的浪漫拥抱，她会沉浸在浪漫的幸福感觉中，不去做接下来的事情，只要享受被拥着的感觉，那感觉一定好美……然而这些都是雨竹对拥抱的幻想，浪漫的幻想，也可能事实上这一切都只是影视剧中的镜头，她只是把女主角换成了她，她太渴望这些拥抱的感觉，所以一直渴望她的第一次拥抱，渴望被自己所爱的人拥抱的感觉。甚至渴望被拥抱的感觉一直在蚕食着她的心，她不想欺骗自己的感觉，真的渴望被爱人拥抱着……
　　让雨竹想不到的是第一个拥抱她的人竟然是她的老师！尽管她在心里是那样喜欢他，默默地喜欢他，可毕竟他是她的老师啊，而且是已经结婚的有家的老师，和老师产生爱情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事。可事实她已经被老师抱在了怀里。
　　此时的雨竹满脸发烫，心咚咚地加快了跳动的次数，她有些手足无措，她明白，她要挣脱，要拒绝。可她又有了一个特殊的感觉，那感觉有些甜蜜，有些美妙，有些意外，有些羞涩，有些需要，有些满足，又有些害怕和自豪，彼此矛盾，她有些说不清。
　　女孩等待的第一次拥抱就这样没有商量地来到了，雨竹很快地清醒，但没有马上拒绝，她怕伤害此时痛苦孤独的高涵，这不过是一个特殊的拥抱。
　　＂老师，你醒醒，我知道你喝醉了！＂雨竹边小声地说着，边用手轻轻地去挪动高涵的手，动作中充满了理解，没有丝毫的埋怨。还有她想做一个被人欣赏的女孩。
　　雨竹的行动让本已经清醒的高涵彻底地清醒，他不好意思地放开了雨竹，他看到了雨竹羞涩发红的脸，也看到了她真诚善良的眼睛。他开始责怪自己的荒唐。
　　＂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关系！我该走了！＂雨竹夺门而逃。
　　＂等等，我去送你，天太晚了，我一直送你到家门口。＂高涵边说边去牵车子。
　　一路上谁也没说一句话，高涵的心里一直敲着鼓，不敢去面对雨竹。雨竹的心里象揣了只小兔，到底什么滋味怎么也不知道。
　　＂我到了，老师，你回去吧！＂在雨竹的家门口她先开了口。
　　＂再见！＂大方的雨竹竟然先伸出了自己的手，她不想让高涵紧张，尽管她内心很乱，但她希望他和她友谊地握手。
　　＂再见！＂意想不到的高涵慌慌张张地伸出了手。雨竹感觉到他的手冰凉而且发抖。
　　高涵逃兵似地快速离开，雨竹急得大声喊：＂老师，你慢点走——＂
　　离开后的高涵一直在责怪自己，回到家的雨竹却是彻夜未眠。
　　就是从这次拥抱，雨竹第一次走进了高涵，就是从这次拥抱，让高涵成了雨竹一生唯一爱的男人！
　　她不会忘记那个情深的拥抱，她夜里甚至流了泪，她后悔当时没看到他的脸，不知道他那时是不是在流泪，但雨竹知道，那一刻，他是需要她，甚至是爱她。她开始关心他，担心他。
　　她永远记得，他的拥抱其实让她全身震颤，那是内心的悸动。拥抱的力度，就是爱情的深度。当两个人很久不拥抱，或是只剩下敷衍的拥抱，我们会明白，感情已经到了尽头。拥抱的时候有一种重量，实在而温暖。
　　我想起张小娴的一段话：我们在苍茫人世上寻找所爱，不过是在寻觅一个永无止尽的拥抱，有时得到，有时得不到，有时得到过又失去。在这具肉身枯朽之前，曾经,有人带着微笑把我抱起来，那就证明我享受过世上的关爱，那么，即使人生不可能没有遗憾，我也不该再抱怨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