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欲吞大象的蚂蚁


  1.赖以生存的地方
  那时没有电脑,更没听说过Emaile,与家人亲人朋友联系只能通过邮局寄信。
  填写寄信人地址时,总觉得很纠结,××总厂××分厂××车间××工段××班组。
  总觉得工作得很忙很累很辛苦,但听说工厂效益不好。心里就老觉得很纳闷:这么忙这么累都白忙白累了?怎么可能会效益不好呢?
  后来厂里有了"劳动服务公司",经该公司劳经理指点才明白,"效益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喝酒喝出来的"。
  "劳动服务公司"是工厂走向企业走向市场的第一步,独立经营自负赢亏,每月可比圈外职工多拿几百元奖金。圈外职工并不眼红,认为他们有多拿的时候,就会有少拿的时候,拿那钱总让人心里不踏实,怎么都不如吃大锅饭来得安稳。
  外单位有一大项目找上门来求援。本厂瞟了一眼,感觉难度挺大,嘴上不说心里却认为很可能会落个多烦多劳多吃屁的下场,就用一句"本厂只对内不对外"的一句话,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人家灰溜溜撤走后,"劳动服务公司"的劳经理又追到了那外单位,拍胸表态:这项目我接了。
  虽说是"劳动服务公司",那也是归属这赫赫大名工厂的呀!外单位得到找上门来的支持,很有"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紧紧握了劳经理的手,用万分激动有些颤抖的声音连连说:感谢鼎力相助!感谢啊!
  大项目一开工,劳经理就吃在工地睡在工地干在工地一心一意扑在工地,三年下来,整个人又黑又瘦的,知情的人一定会担心他积劳成疾的!
  好在项目总算顺利竣工了,而且被评为了省优工程,得到相关省厅级部门的表彰。
  可是本厂并不以为然,那些上了班整日就知窝在办公室里抽烟喝茶看报纸的人,反而怀疑劳经理有贪污受贿行为,不然他干嘛那么带劲啊!就利用手中的权力勒令劳经理"坦白交待"。
  劳经理对他们说,没有的事,你叫我怎样"坦白交待"?但在权力之下,劳经理显然处于了"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窘境。
  一气之下,劳经理真的积劳成疾了,住进了医院。
  但查他的人认为,他这是装病,目的是想逃避组织上的调查。
  劳经理住院大约也就月余时间吧,终因疲劳过度积郁成愁,导致肺癌急剧恶化,带冤去世了。
  那些人对劳经理的调查也有了结果,他家大约有一万余元的存款。
  天哪,劳经理这又算什么贪污受贿?现如今,你说我家有十万存款,不被人骂为"穷光蛋",就算给足你面子了。
  其实,劳经理是我认识的本单位后来涌现出的许许多多经理中,唯一一位算得上敬业廉洁的。
  劳经理逝世后不久,公司和经理就遍地开花了。人们说,这年头经理多如牛毛,你只要眼睛闭起来一抓就是一大把。
  情况确实如此,我给父母亲人朋友写信时,填写寄信人地址就改成了:××集团公司××有限公司××分公司。写个地址,公司也是一大把,纠纠结结,让人觉得怪怪的。
  原来叫总厂的时候,下面分厂只管生产不管效益,大家凭铁饭碗吃饭。
  一成立集团公司,下面各二级单位就分成了好单位和差单位了。
  好单位奖金发起来一叠一叠的,差单位连发工资都困难了。
  所以差单位就老跑集团公司去叫苦要钱,会哭的小孩有奶吃哦。这个差单位刚拿了钱走了,那个差单位又找上门来了……
  集团公司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对付一个一个的差单位,就把几个差单位合并成一个××有限公司。
  我们这个××有限公司,大大小小的经理起码也有百来个吧。上有一个董事长叫马翌,占着一座楼,带一帮所谓的上层管理人员,不用管承接项目不用管供料备料不用管生产制作,只要耍耍权守住人民币就可以了。
  人们私下里议论马翌是占山为王。这话听着难听,但也不能不说有些来由。
  我们这个新成立的××有限公司,由原来的数个亏损厂合并而成。但亏损归亏损,每个厂都是从无到有,象劳经理建设那被怀疑为"贪污受贿"的项目一样,靠流汗流血,甚至靠生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点一点积累而成今天这规模的。马翌他丝毫未参与这艰苦奋斗的过程,但一来就成了它的真正主人。
  马翌的理念非常骇人,他说唯有他坐镇的那座楼是有价值的,其余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特别是数以千计的工人更是沉重的历史包袱。他只要守住企业招牌和资质就可以了,然后让那些七七八八的包工队来挂他的招牌和资质进行营运,他只要稳坐钓鱼台坐收渔利就好,没有负担唯有滚滚的财源。
  马翌的用人之道,更是耐人寻味:原来象劳经理那样的骨干分子有功之臣进入了他的黑名单,一个接一个受到打击;对那些从大学出来就一直没有好好工作过的"嘴皮分子"则委以重任,象个"酒坛"似的摆在那压阵。
  在我们公司似乎普通存在那么种怪现象:实干苦干的结果是被怨被骂,负着实际上的责任,常常被扣奖金,甚至工资;游手好闲做"酒坛"的结果是养尊处优,负着名义上的实际根本不存在的"重大责任",拿着几倍于职工的工资,还有高额的各种补贴。
  在马翌董事长的一手遮天之下,我们这些"沉重的历史包袱"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2.谁好逮逮谁
  公司承接了一个远在海边的大项目。一下把我们这极端封闭的地方和开放度极高的城市连在了一起。
  大家都习惯了舒舒服服的封闭生活,都不愿意出远门去"开放"。
  公司所选的第一位施工工程师是张三。张三本人虽无大意见,但他老婆一听到这消息就开始哭哭啼啼的,逢人就说,"我的老公哎,要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了哎",比丧父还哭得伤心,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挂。公司见她这劲头,只好换人。
  第二位人选是一位刚上任的第十分公司副经理。这人是个活动能力很强的高人,他跟公司说,我刚上任,板凳还没坐热呢!这么快就让我下台了啊?公司一听在理,又只好再换人选。
  对上述情况,当时我毫不知情。我的老父亲正病危住院,看来需要陪护一段时间。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认为应先去厂办好请假手续,然后再赶回医院安安心心陪在父亲的身边。
  正当我从医院回厂里准备办理请假手续的时候,就接到公司詹副经理打来的电话,叫我去一下。我只好先搁下私事,懵里懵懂去了詹副经理办公室。
  詹副经理口气很严厉,把前面人得罪了他的气儿,稀里哗啦地就撒到了我的头上,用很有些凶狠的语调儿跟我说:
  "这次我公司中标的远征项目,决定由你去担任施工工程师。"
  我的脑袋就"嗡"地一声,怎么就这样凑巧呢?怕什么就来什么。同时在我心里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问:分管经营的副经理怎么管起生产来了?我憋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恳求:
  "我父亲病危,正准备办理请假手续呢……"
  "不行!"
  "我老婆不会同意的。"我心里一急,不料又说出个很瞥脚的理由。
  "老婆算什么?换一个就是了。老实告诉你,你要是不服从,对你绝对没好处!"
  我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当经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中国人都是劝和不劝散的。难道他是外国佬不成?
  詹副经理看我的眼光很阴险,象是老鹰盯上小鸡似的。我生性懦弱,胆小怕事,就活生生地被他用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捆绑了,官大压死人啊。到后来我才听说,早在我前面詹副经理就对"施工工程师"角色已"决定"过一个又一个了,都因为一个又一个对此人甚是感冒而拒绝了他,最后就只好对我这种老实人下手了。谁让我是一个不敢拒绝的窝囊货呢!想想自己真是悲哀啊!
  詹副经理是个背景很牛,灵活多变,类似于变色龙那么个人物。
  文革时,"海外关系"影响人的前程,会因此失去当兵、就业、入团入党等等机会,甚至于遭受迫害,他家就一点"海外关系"都没有,清清爽爽;当"海外关系"成了香饽饽时,他家就忽然冒出了一个又一个来自海外的什么什么亲戚,让旁人云里雾里的。
  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时候,他家个个都没什么文化,全是党员干部,有权就有一切;当盛行"文凭"后,他家个个又都有了文凭,詹副经理还是个"研究生"呢,近十几年以来,他基本上就是带职读书,从补习中学文化开始,一直到进党校深造拿到"研究生"的文凭。
  在政治压倒一切,越"穷"越光荣的年月里,他家个个捞足了政治资本;在一切向钱看的今日,他家又一个个相继成了中饱私囊的老板。
  詹副经理又将扮演怎样一个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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