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悠悠苍天七十六沧海横流却是谁


  张金雄与太子党决裂,冒着千夫所指的骂名迎娶怀坤郡主。兴荣府内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首先张金杰发难,叫嚷着不跟他拼个鱼死网破誓不罢休,把好好的一个家闹得天翻地覆,好容易制服他关在柴房里,偏羽琪多事,闯进府里,抢了他出去。他惹不起韩羽琪,只得打落牙齿肚里吞。更闹心的是鸿儿整日哭闹不吃不喝,病恹恹的脱了人形,后来又被张金杰又设法拐了出去。他找了几日,不见踪影,心急如焚,满腹苦水,又不敢在郡主面前外露,只是强颜欢笑。
  楚王爷担心张金雄经不起这些变故,每日招他过府叙话,婉言相劝,许以高官,诱以厚禄。张金雄表面亦不改昔日谈笑风生的洒脱,泰然处之,全无悲戚忧思之状。连一向老谋深算城府颇深的楚王爷也深表叹服。
  这一日晚间,怀坤郡主在凌烟堂前设宴,为张金雄消愁散闷,整个大堂之上,灯火辉煌,彩光炫目,玉食美酒,铺满席案,管弦匝地,歌声盈耳,舞袂生风。怀坤郡主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把楚王府整个移至兴荣府,以博夫君欢心。张金雄虽谈笑晏晏,兴致盎然,但怀坤郡主还是看穿了这用夸张的欢笑掩饰的彻骨的悲酸。
  忽有人来报:宁远府林烈求见!夫妻二人惊得面面相觑,深恐宁远府的人又来寻衅闹事。郡主道:"请他进来。"张金雄皱眉道:"为什么不是羽琪来找茬,倒是林烈?"郡主笑道:"你只疑心小弟、鸿儿在宁远府,宁远府的人为他们抱不平来了。哼,林烈自己的事还闹腾不过来呢,倒有闲心管你张家的事。""哦,"张金雄恍然大悟,道,"他乘夜色而来,掩人耳目,必有大事。我不出迎是待客不周。"忙起身离席,迎了出去。
  怀坤郡主撤下歌舞笙箫,盛宴灯烛,恢复了大堂的肃静雅洁。张金雄已笑容满面与林烈手拉手登入大堂了。张金雄引荐,林烈尊怀坤郡主一声:嫂夫人。郡主无比受用,张金雄亦为之开怀。连日来太子党对他同仇敌忾,亲朋故旧也对他翻脸不认,依然笑脸相迎的却是他一贯不屑一顾的走狗奴才。今日林烈的造访,使他顿生蓬荜生辉之感,比歌舞排场还惬意。然而令他不安的是,林烈来得太突然太匪夷所思了。
  分宾主落座,一番虚文客套之后,张金雄夫妇摆上香茗果品美酒糕点,然后屏退闲杂人等。
  林烈初登大堂,便嗅觉片刻之前这里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是他这不速之客惊散了他们的寻欢作乐,为此,他更是从骨子里鄙薄张金雄。鄙薄之余,又有同病相怜的怆然,曲终人散家何在,他们不过殊途同归罢了。
  张金雄虽然摸不准林烈意欲何为,但以林烈的孤傲绝不轻易登门,今夜造访必有所求,正是他放长线钓大鱼的机会上门了。他笑道:"贤弟乃当世豪杰,愚兄驽钝,不敢高攀,一向有失亲近,今日屈驾登门,某不胜荣幸之至。"
  林烈笑道:"兴达兄此言差矣,楚王郡马府邸门槛之高,小弟敬而远之。恭逢仁兄大婚,万千之喜。小弟略备薄礼,聊表寸心,望仁兄笑纳。"
  张金雄与郡主交换了眼色,这话分明话中有话。
  林烈略停片刻,道:"兴达兄贵为郡马,乃楚王府新宠,什么也不缺。小弟以为仁兄忧虑的是,凭裙带襟连,混顶乌纱帽戴容易,然而仁兄雄才大略,志向恢宏,岂敢久居人下!大丈夫处世志在立功扬名。仁兄所缺惟功名二字,小弟冒昧搅扰,特邀仁兄一道求取千秋功业,敢问仁兄意下如何?"
  一语切中张金雄的心病,攀了楚王爷,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鹰眼似虎目试图攫取身登要津之路的契机大展宏图。这话正中下怀,但林烈的话他岂能当真,笑道:"愚兄驽钝,还望贤弟明示。"
  林烈抹了抹茶碗口,扯开话题道:"有件事,小弟倒要请教仁兄和嫂夫人,楚王爷何以三番五次阻挠北伐?"
  "将军此言何其愚也!"郡主冷笑一声,"田元帅不识时务挥师北上,吕将军贪功冒进孤军深入,五万人马全军覆没的血训将军倒忘了?我父王以国为重,以退为进,以守为攻,罢战议和与民休息乃明智之举。可笑天下莽夫不知进退,不识利害,不惜以卵击石,邀功求名!"
  林烈冷笑:"嫂夫人这话,只恐言不由衷。楚王自请以楚地易冀州,人皆谓楚王之愚,却不知楚王之志。楚王二十年戎马生涯,可谓一世枭雄,他坐镇边塞,意欲锁住塞外强龙剪除边患,用心良苦。胡虏扬威于漠北叫嚣于边庭,楚王何其痛哉!然楚王老去,膝下无承父志之肖子,麾下无智囊之士骁勇之将,束手无策,唯有退而求其次。"
  张金雄微锁双眉,轻敲案头,深思着:林烈此话故弄玄虚,分明在取悦郡主,不知他醉翁之意何在?
  怀坤郡主不露声色,其实这话于她却是晴天鸣雷。恒安封王至今,朝野上下,对于楚王请封冀州一事,或叹其愚,舍太平富庶之楚地易胡骑凭陵动荡不宁之冀州;或讥其贪,以小易大,人心不足蛇吞象。却无人明白楚王立志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他拥冀州要塞控大漠之北窥帝王之都,扶持弱主拥兵自重以待天时图半璧江山。林烈此话是信口开河,还是投石问路旁敲侧击,她不免心惊肉跳。
  林烈观颜察色,他们外相波澜不惊内心早是惊涛骇浪。他继续慷慨陈辞:"皇上定鼎之初,韩窈挥鞭南下。楚王拍案而起,力主北伐,荐世子北上平虏,何其壮哉!何故受降城吕致败北,王爷就吓破了胆,怂恿皇上割地求和。宛北十五城乃冀州辖地,楚王不惜割三分之一领地奴颜婢膝换一时之太平,岂不是徒然给天下人作笑谈。"
  怀坤郡主笑道:"难道将军以为家父会放弃议和,支持北伐吗?"
  林烈一拳轻擂在案头,断然道:"楚王意在北伐,不在议和!"
  一句话石破天惊,在张金雄意料之外,他的目光在林烈与怀坤郡主之间流转。林烈的语气不容置疑,郡主不置可否若有所思。
  怀坤郡主浓眉一挑,道:"将军有话,但请直言。"
  林烈目视张金雄,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齐朝廷人才济济,楚王慧眼识英雄,一眼相中兴达兄,不为流言蜚语所动,招为郡马,视为心腹。兴达兄自幼饱读兵书胸罗万千韬略,用兵如神往往出奇制胜,乃我朝不可多得的上将。王爷得英雄相助,正是叱咤风云一展平生壮志之时,仁兄被王爷恩泽,正是好风凭借力,青云直上,立功扬名以报知遇之日。如今军功只在眼前,仁兄若能助小弟一臂之力,联手共袭鹿云关,则边塞安宁,外患可除,功业可成矣!"
  张金雄震动之余,暗叹林烈胆识非凡,铤而走险假政敌之手打通北伐之路,他狡黠地一笑:"啸宇何出此言,愚兄才疏学浅,怎比戎生兄元帅佳婿高才雅量,羽琪贤弟武功盖世,有这两位兄长助阵,贤弟如虎添翼,何须舍近取远,弃骐骥就驽马。"
  林烈笑道:"兴达兄此言不差。然好事让宁远府独占了去,皇上又怕皇室宗亲脸上无光。"
  张金雄哈哈一笑,道:"袭取鹿云关,贤弟有几分把握?"
  "只要兴达兄假以援手,合你我二人之力,十拿九稳!"林烈胸有成竹。
  "一旦得手,鹿云关依然四面受敌,将如何应敌?"张金雄进一步探问。
  "冀州自有十万雄兵,仁兄请缨北上,若得楚王开恩,赐以兵符,十万人马外围驰援,你我胜券在握了。"
  如此一来,楚王在京城北面扎牢根基,张金雄功盖楚王府,天赐良机,他如何不动心。怀坤郡主寻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父王控塞北窥宇内雄视天下正需这一阵东风。但宁远府与楚王府势同水火,林烈登门为楚王集团出谋划策,简直天方夜谭,夫妻二人疑窦丛生。
  怀坤郡主忽拧眉怒目,拍案生嗔,道:"父王一向力主议和,皇上审时度势,君臣之间一拍即合,大局已定。将军休得无中生有蛊惑人心!你登门叙旧,我夫妻二人奉若上宾,若散布流言造谣生事,你走错门了。"
  林烈窥破楚王北伐意图,是否也嗅到了楚王窃国的野心?郡主想到这一层毛骨悚然。
  郡主否认楚王有意北伐,只是欲盖弥彰,林烈立刻意识到"北伐"二字犯了楚王府忌讳,难道这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自己不经意间打草惊蛇了。他冷冷地说:"在下得罪之处还望嫂夫人见谅。不论楚王求战求和,在下还得奉劝一句,韩窈其人反复无常朝秦暮楚,前朝教训相去不远,只怕今番议和丧权辱国割地求和之后,韩窈很快卷土重来,冀州首当其冲,一旦兵败,王爷何处容身?"
  怀坤郡主软下脸,似笑非笑,道:"难为将军考虑周全。只是你与我们联手,调度冀州兵北征,就不怕太子党说三道四,你兄长为此翻脸?"
  林烈朗声笑道:"嫂夫人多虑了,林烈唯认大齐,不识朋党,我们宁远府以大局为重不拘小节。"
  怀坤郡主凝睇着林烈,他的言笑举止仿佛光明正大浩气凛然,但她断定一切正人君子都是阴谋家。她放声大笑,道:"好!将军果然不同凡响,你这个盟友我楚王府交定了!父王必全力助你北伐。将军放心,楚王府从今日始便是将军北伐的后盾!"
  张金雄与林烈击掌为誓,尔后四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他们同时向对方抛出了香饵,不知鹿死谁手。
网站目录投稿:雁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