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清早,张三和李四就动身了。张三划桨,李四坐在船头,左手端着烟袋,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把烟丝捻搓成玉米粒,不紧不慢的装在烟斗里,把恹恹欲睡的纸火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烟点着了,随着烟斗火光一闪一亮,李四的嘴边就升腾起一股一股烟雾。直到烟丝燃尽,李四便猛地吹一口气,红火球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落到河里,"滋"的一声熄灭了。 张三本来冇打算兜酒的,李四说无论如何要兜半斤八两,拜年客来了,免不了招待,无酒不成礼仪嘛! "听说合作社里六角六一斤的酒有劲"李四啧啧不停。张三狠下心来,翻箱倒柜凑齐了三角三分钱和李四合伙去兜一斤。 吃了中午的年饭,合作社就关门了,午饭前是买年货的最后时段。张三很清楚这个风俗,他不由得加快了划船的节奏。 还没进合作社的大门,各种烟酒糖食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直冲鼻孔,像一丝丝狗尾巴草拂过面颊惹人心痒痒的。 李四在兜里摸出卷得皱巴巴的钱放到柜台上,卖货员一张一张数数,六角六分正好。 张三把夹在胳膊窝里的酒瓶递给卖货员。 卖货员揭开了酒坛口的沙袋,酒香霎时弥漫开来,李四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仿佛要用鼻子这个抽水机把坛子里的酒抽到肚子里一般。 卖货员把一个带把的竹筒"咕咚"按进酒坛,舀上一筒来就往插在瓶口的漏斗上倒。张三和李四看得真切,卖货员提上竹筒时有点歪斜,酒没咋的满。看着酒从瓶子底缓缓上升,一丝丝醉意也从张三和李四的心头慢慢荡漾。 回来的路上,张三依然划桨。微风拂过,船一摇一晃,李四盯着酒瓶,生怕它倒掉。 "哎,不知这酒劲如何?"李四突发奇想,"我尝一口看看。" 李四抓起酒瓶,一仰脖子,瓶子里的酒咕咚咕咚的直往李四的嘴里灌。 张三直勾勾的盯着李四,酒瓶里升起每一个气泡都把他的心往胸口上顶,一直顶到嗓门口,教人喘不过气来。 瓶口终于从李四的嘴里移开了,酒少了一截。随着李四粗大的喉结上下一蠕动,张三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一把。 到家了,张三找来一只一般大小的瓶子,把酒倒一半过来。张三倒得很慢,像生产队长在给队员一只一只分马铃薯般认真仔细。他倒倒停停,不时比较着俩瓶子。 "差不多了。"张三终于分好了。 "你那高出得多嘞"李四早就有数。 张三咳了两声,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吱声。他接过李四的瓶子,手抖得厉害,颤巍巍的再往里滴了两滴。 李四仍不住摇着头:"还差嘞,还差嘞。" 这回张三冇理会李四,他再也忍不住了。 "李四你凭良心说说看,刚才在船里你尝的那口也不止这么些吧?"张三青筋暴绽的两手紧紧握着酒瓶,好像怕李四过来抢夺一般,"你咋恁小气呢?" 李四作声不得,接过酒瓶走了。他的脸又红又黑,或许是喝了一大口酒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