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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园琐忆


  乍一看题目读者以为是戏曲梨园,其实我所叙述的是乡土梨园——我家乡那千朵万朵梨花开的梨园。对于梨园我却有一种割扯不断、挥之不去的情愫,此时此刻,仿佛时间发生倒流,我又回到了七、八十年代的岁月里。
  我老家的村庄坐落在四面环山的山谷里,田少旱地多。旱地上几乎都有,在风中摇动的梨树,一片一片的,一簇一簇的,有杏花谷梨园,梅子坞梨园,岭头坡梨园,村子口梨园。而村子口梨园则成了村庄的一面画屏,如果从外面进来,引入眼帘的是梨园,然后穿过梨园才能见到青石板小桥流水、泥墙灰瓦的村庄。
  每到春天,梨树花儿开,一朵二朵,千朵万朵……远望梨园疑是雪花落满枝头,银装素裹,当置身梨园中仿佛是满天雪花飞舞,犹如沐浴于圣洁的世界,伴着一丝丝淡淡的芬芳,沁人心脾。梨花幽静素雅,愽人所爱,据说诗人李白当年曾醉卧梨花下。
  常常,在梨园中套种了粮食作物,如藤叶蓠蓠的番薯、节节攀高的芝麻、清凉解毒的绿豆、亭亭玉立的玉米、豆夹结实的黄豆、匍匐地上的花生等。
  老家梨子的主要品种是雪梨,个大如小碗,清脆爽口,还有一种梨,因为甜蜜,家乡人就叫它砂糖梨,有的在生长过程中要用箬叶包裹,成熟时扯了"外衣"里面是淡黄色的、光滑的,品尝到的是更香更甜。还有两种是小的:一种叫绵梨,算盘珠那样大,刚摘下时硬梆梆啃石头似的,一般要贮放半个月,可以放在坛中,或秕谷里,或箩筐里再盖上金黄色的稻草,时间一到,拿出来时绵梨已是软绵绵的、柔柔的,挺腐的,吃时不顶牙,老少皆宜;一种叫棠梨,也不大,带长形的,家乡人把瘦小的孩子比喻为棠梨艿,刚摘下时涩口味很浓,要煮熟吃,一般用米汤煮,熟后再吃时涩味全没了,且也香甜。这些就成了我童年时代的零食了,不象今天的孩子能吃到五花八门的商品化零食,不过那时的零食正宗。
  到了七月至八月初,梨子已趋向成熟,沉甸甸的,压弯枝头,而果实累累的棠梨和绵梨把枝头一直拖到地上,别看它个子小,因为数量多。可树上的梨子最怕台风,如遇台风过后必定会响起生产队队长催工的哨子声,并喊道:"出工了——大家到梨园拾梨。"于是男女老少背篓的背篓,挎篮的挎篮,涌向梨园……
  到了八月中、下旬,梨园开摘。摘梨是一项最有乐趣的劳动。手能攀到的,可以站在地上摘,或爬到树杈上摘,我当然喜欢爬到树上,树头顶的梨子要用两脚梯了,它长十来米,顶部宽一米,底部宽三米左右,架在那里很稳固的,我也喜欢爬到高高的脚梯上采摘,或用梨叉,所谓梨叉是长竹竿的顶端编成篾条出头的小篓,把梨子一个个连带片片绿叶戳到小篓里,顶多只能装三四个,然后慢慢收下,倒入箩筐中,我更喜欢用梨叉,这样挺好玩的。至于吃梨嘛,平时摘梨要罚款,而摘梨时队长竟慷慨破戒,只要你肚皮撑得下。此间,细碎的阳光落在喜悦的脸庞上,新鲜的带几片绿叶的梨子落满只只箩筐,收获的笑声夹杂着飘香溢出梨园落在阳光下的小花上。
  当时能摘到上万斤梨。听上辈人说,解放前村子里的梨子是出了名的,曾销往各地,如通过瓯江水运到温州等地。后来大都数只能在丽水卖,能卖钱的卖钱,不能卖钱的可以挑到青田换番薯干、笋干,也可以挑到平原粮仓地带换稻谷、西瓜、黄豆之类的,有什么换什么,因为那时缺粮啊,这也是最原始的贸易方式罢了,不过有货总是好。
  以后,大概是八十年代初,不知刮起了什么风,要种粮为主,说梨树会影响粮食作物,不管是老树还是新树稀里糊涂地全给砍了,甚至连根挖掘掉。如今梨园连片鳞半爪的痕迹也寻觅不到了。
  可是,现在村民们都后悔了,说如果梨园还在的话,光梨园一项村民就可发家致富。是啊,如果当时稍稍有一点科学的发展观,能思考一下、能慎重一些,就不会留下这样的遗憾啊!
  梨园,魂牵梦萦的梨园,给了我童年少年欢乐的梨园,已经许多年过去了,但不管走到哪儿,梨园依然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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