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豪是我师父,这是我和师父公开的秘密。 十年前的决斗让师父得到了许多。譬如这座鲜为人知的山庄。这座山庄依山伴水风景雅致,而师父执意叫它乌龟山庄。这让我很长一段时间愤愤不平,当然并不是为这座有仙也未必会灵的山不平,而是若干年后行走江湖纵使武功天下第一一旦自报家门被人名真言顺的称作龟孙子的那一刻感受,我想,那将是整个江湖上最黑的不白之冤。 值得庆幸的是师父并不教我武功,这让我丧失了对成为武功天下第一的警惕。 师父自成名之后成天无暇武功,却干一些旁门左道的花哨之事,有时候棋琴书画,有时候对酒当歌,总之,师父总是没事找事闲里偷忙——我可以理解,师父只是在自负成为人才之后希望有人认为他是一个全才。 师父养了一只八哥。这只八哥硕大无比,而且一直郁郁寡欢从不言语。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一只鸡,而这只"鸡"总是在我考虑死鸡能不能吃的时候悠然活转过来,然后紧瞪着我,每当这时我都不寒而栗,总觉得这只鸡在思考和我大致相同的问题。 我从不怀疑这只八哥会说话,仅凭瞪我时那双欲罢不能的眼神我总能看到人的影子。而师父解释它只是旧情难忘,在伤春——尽管是在秋天。对此我是不相信的,作为一只母八哥,凭那硕大的体型绝对能对体型泛泛的八哥构成直接又明了的威慑力,估计任何一只公八哥都无福消受。 其实,师父是一个有深谋远略的人,当许多江湖人士在落魄江湖果敢的提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时候,师父却有远略的提出宁做龟头不做鸡尾。于是在其他江湖人士未尽能如愿的同时师父却理所当然的成了名震一方的龟头。师父经常说这就是他成功的法宝,我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在暗示他的声望并不是来自于三十年前的惊鸿一击,我所知道的是,师父这个龟头做得很成功,乌龟山庄弟子众多而有一技之长的寥寥无几,师父站在我们之间确实是鸡立龟群,风光无限。 世事难料人生无常,特别是江湖事江湖人。十七岁那年,我竟毫无准备的梦见了一只鸡,这是江湖上梦寐以求的事,所以我固执的认为这是一笔横财的征兆。第二天,当我提及此事时,师父瞪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叹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师父的叹息让我极度不安,只是不安没有持续多久,第三天便化作了惶恐——杰来了,一个人来的。 师父设置了江湖上最隆重的接客仪式,将杰从龟尾途经龟背直到龟头,走了七天七夜。途中师父总是不停的说话,杰则是不停的制止。到第八天,杰便在众龟的簇拥之下身心疲惫的步入客厅,然后倒头睡去。 师父强忍着疲惫把众干弟子招进内堂,站成一排。 师父闭着眼睛缓缓说:"你们看到了什么?" 众弟子齐答:"我们什么都看到了。" 师父猛地睁开眼睛,怒道:"放肆!" 众弟子相顾愕然,一起改口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师父眼睛睁得更大,喝道:"大胆!" 众弟子惊慌失措,忙道:"我们看到了师父。" 师父一挥手,说:"罢了,罢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弟子躬身悄然退下。而我突然有种不吐不快的情绪,这让我万分难受,于是我于心不甘仍站在师父面前。 师父半睁着眼,看着我说:"还有什么事?" 我说:"师父我真的什么都……" 师父打断我说:"乌龟山庄常年难见天日,强光下眼花缭乱看的东西是当不得真的。" 我急促起来,说:"师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