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六北上门卫

　　有一天，青峰忽然发现门卫换人了，换成了一个＂二饼＂，青峰知道自己那个当门卫的老乡回家了。他对这个新来的门卫并不陌生，他知道他叫秋忠，是程老师的学生，跟程老师学书法已有五六年之久，目前已很有些功夫了，他比青峰早来北京，原来在一家小饭馆作服务员，好像与老板发生了点小磨擦，反正是被辞退了，闲了好几日了。门卫一走，校长一时找不来人，念在同乡的份上，让他当了门卫。他和青峰关系不错，但是在人缘方面，他要比青峰强得多，他跟那些教师相处得不错，那帮高一学生，无论男女，都和他十分要好，要他们眼中，秋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而且画画也十分了得，加之他还会唱豫剧，一句：＂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便可博得满堂喝彩。相较之下，青峰成了名副其实的书痴一个。虽然别人都叫他＂作家＂，但比起各行秋忠的多才多艺，他自叹弗如，所以，他一心希望把＂作家＂二字上的引号去掉。
　　他不停地奋笔疾书，投了几封稿件后，简直有点泄气，都似泥牛入海了。秋忠这时是他唯一可以谈心的朋友，在青峰的影响下，他也喜欢上了文学，虽不似青峰那般痴迷，却也爱不释卷了，也写过几篇稿子，青峰看了，感觉就像读小学生的作文，但不好意思说，只含糊其词搪塞了过去。
　　青峰感到事实上自己是孤立的，而秋忠则能适应每一个群体。然而有才的人总是不愿意干那些他认为低下的工作，秋忠就不愿当门卫，一次，他对青峰说：＂哪个学校的门卫像我，还得负责打扫校园卫生，倒垃圾，完全是一人两用，门卫兼清洁工嘛！又脏又累。＂他顿了顿，突发奇想，对青峰说：＂唉，要不，你跟校长说说，让我也教学，我愿意教全校的写字和美术。＂
　　青峰笑答：＂你不会是开玩笑吧，我平时见了校长，常常不好意思打招呼，有时，他先招呼我，我说有什么用，程老师是你老叔（即师父），他又是校长的老同学，老朋友，说话不比我管用得多吗？为什么不找他？再说，你亲自去跟校长说不行吗，干吗非要找别人？＂
　　＂我不敢，我老叔更是说让我死了这条心。＂他答得十分无奈。
　　二人正聊着，门外进来一个骑车的老头儿，他停好车后，推开门卫室，二人忙站起身，问：＂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一下校长，我外孙他们现在放假了，在家里没事干，我想让校长替我介绍个老师，给他补补课。＂老人说明来意。
　　＂补什么课？＂秋忠与青峰异口同声地问。
　　＂语文，他课文都不会读，句子读不成句，一句总要分几次读，另外，字也写得不行，很多生字他都不认识，我想让他从二年级补起，一直补到四年级。＂老人话声方落，青峰和秋忠便各自报了门户。
　　＂我来补吧，我就是二年级别语文老师。＂青峰的确需要这份工作，毕竟他拿的只是人家工资的一半。
　　＂你不行，你没听老人家说，要教孩子写字吗？你的字哪行？＂秋忠争道。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语文是我的强项。＂青峰气秋忠借自己之长攻别人之短，哪里还讲什么朋友。
　　老人却不愿听二人争论，他要二人带他去打校长，这日，校长正好在校，秋忠上去先行通报，青峰陪老人随后而上。
　　到楼梯口处，秋忠迎上了，说：＂校长在这儿呢！＂说着便领老人到了程老师的宿舍，青峰见校长并不在此，迎出来的只有程老师，不由心慌，暗骂秋忠太鬼，正不知如何是好，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不由大喜，不由高兴地叫道：＂老人家，这就是校长。＂来人正是张校长。
　　＂有什么事，到办公室来说吧。＂校长说着转身走向校长办公室。
　　青峰和老人随后进了他的办公室，老人又把情况说了一遍后，又补充说：＂每天补四个小时就行，我给的工资不高，一个月五百元，可稍稍提高一点。＂
　　＂校长交给我吧，我的课少，语文又是我的强项，我不在乎工资。＂
　　校长稍稍沉吟了一下，对老人说：＂这是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老师，语文素质很不错的，如果您不满意，我再给你换。＂
　　校长一锤定音，秋忠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以失败而告终。青峰想：老人家再糊涂也不会找个门卫给孩子补课吧，加之秋忠耍诡计，青峰丝毫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青峰接手后，发现那孩子果然底子很差，但是为了能保住这份工作，他只得尽心尽力，展尽所能，这才渐渐有了点起色。
　　这晚，校长忽地又叫青峰，青峰与校长谈过几次心后，觉得比起校长自己的那点遭遇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们推心置腹地谈过，一起看过电视，一起看了一次影碟《风云再起》，青峰早就听说校长也爱看武侠小说，果然不错。这次，他叫自己干什么呢？不会是再邀自己去分享武侠片的火爆吧，走出青峰的宿舍，他才发现，校长的脸色凝重，校长在教师办公室，也就是那条走廊的门口，停住了脚步。
　　＂我觉得你不适合干这份工作，你就干到这个月底吧！＂
　　一声惊雷，青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至于校长底下说些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而校长已转身走了。兀六良久，才回过神来，本月底？还有几天，不是马上到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既然想辞退我，为什么把那份家教让给我？青峰做了一千零一次的猜想。却怎么也得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几乎是疯了。他把自己满腹的疑问蘸满激情，写给校长：在我绝望时，是您救了我，我正准备以无比的斗志去迎接成考，您既救我，又何苦害我？我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让您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让我做到明年五月份，等我参加完成考，要知道，充其量，我也只是个十分脆弱的孩子而已……
　　校长看后，只是劝青峰不要太绝望，工作有很多，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但他见青峰木然不语，担心他一时想不开，只好答应了青峰，但青峰隐隐觉得这只是校长的缓兵之计，长久不了的。
　　下了场小雪之后，倒不是先前那么冷了，星期天闲来无事，便到校门口转悠，一边看着紧裹冬衣的过往行人，一边等着他的那名补课的学生郭林，其时郭林每天都到这儿来补课，青峰在班里早读时，单独不桌，让他坐在二年级教室的后排，让他大声朗读二年级的课文，青峰发现他对课文中有些生僻字不认识，另一方面他显得过于拘束，所以读句子时时断时续，而说话时并无半点口吃。于是每天早上教他读简短的句子，慢慢引导，长进了不少。至于生字，郭林的外公毫不吝啬地给他买来了二至四年级楷体生字描红本，加之他的纠正，进步非小。途中，青峰写了封信给他外公，希望能先预支他一百元钱，同时说了这段时间郭林的进尽情况，鉴于此，希望补课费用能加到六百。郭林外公一一答应。
　　＂老师，您站在这儿干吗？＂身后响起一个甜甜的童音，打断了青峰的思路。
　　他回头一看，是四年级的学生孙芸和王维，便笑笑说：＂没事，屋里闷得慌。＂
　　＂那您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孙芸显得十分兴奋。
　　＂那可不行，我还得给一个学生补课呢！＂
　　＂补完一块去，咱们到那边的一个人造湖去玩，可好玩了，我去过一次，那里又不是公园，不收门票。＂孙芸说着用手指了指学校西南角，王维也随声附合。
　　＂好吧，我今天早点结束课程就是。＂青峰不想太扫他们的兴。
　　＂老师，您的学生来了。＂王维用手指着骑车正迎面而来的郭林说。
　　青峰的补课，让她们心焦，闲得无聊，便又喊来了王木和李义，急不可待地催促青峰快点，青峰见有他们在旁，郭林也静不下来，只得草草收拾了，在包括郭林在内的五个孩子的簇拥下去了人造湖。到了那儿之后，他才知道并非仅仅一湖而已，看了看里面的亭台楼阁的布局，似乎是前清遗址，可直通中央党校食堂。
　　孩子们欢呼雀跃，蹦蹦跳跳，一群小鸟般地围着青峰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要他们的感染下，青峰那尚未泯灭的童心，又被勾起，孩子一般地与他们一起嬉戏，哪里还有半分老师的样子？直到中午，方才尽兴。归途中，他们余兴未衰，兴奋地说着各自的感受，并提议下周还来，缠得青峰没办法，只好说：＂如果没事，可以再来。＂他们又吵着口渴，青峰看看口袋里，还有五十五元钱，便买了五瓶矿泉水，分给五个孩子，一路欢笑着向学校走去。
　　后来，青峰又领他们去了一次，增加了邵远、张宇、王丽、周萍四人，但却没上次那般顺利，过第二卡时，门卫不让进，说里面不是可以随便进出的，非要有证件才可放行，青峰什么证件也没带，何况私立学校又哪来的证件？见他不肯通融，只好以孩子们说：＂走吧，进不去了。＂几个孩子却不甘心。
　　＂叔叔，这是我们的社会老师，我们的一个同学要走了，您就让我们进去玩一会儿吧。＂随着孙芸的求告，孩子们一个个，叔叔长叔叔短地叫个不停，把他们能用上的技俩全部用上了，门卫终于拗不过他们，败下阵来，不由得不放行，对青峰说：＂不能呆太长时间了，快点出来。＂青峰含笑点头，孩子们毕竟有他们自己的招儿。
　　在青峰给郭林补课半月有余，尚余第四册未补，郭林的外公再次来到学校，找到青峰，先向他道谢：＂多谢你这些天来对郭林的教导，的确长进了不少，但眼下春节快到了，他爸爸妈妈要带他回老家过年，后天就走，十分不好意思，就补到今天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人民币，抽出两张一百的递给青峰，青峰接过，心中虽不太乐意，因为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又被打乱了，嘴上却不得不说：＂没事，过春节嘛，我也准备回家呢，只等学校放假，票都订好了。＂这是事实。
　　郭林走后，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转眼便到了期末考试，青峰正在监考，忽闻有电话找他，于是急急登楼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