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酒吧,有着让人迷醉的诱惑。像是一株瑰丽的植物,在麻木与堕落中疯狂的生长。长长的藤蔓上挂着尖刺,一寸寸推进血肉,用极端的疼痛来触摸灵魂,唤醒柔软…… 喧嚣的音乐里,有亢奋的人在扭动着身子,彼此间紧密的贴合。散发着酒气的男人,喷着廉价香水的女人……摇曳的灯光在一张张袒露欲望的脸上流转。光与影的如影随形,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微妙气息…… 她走出酒吧,迎面而来的清冷空气让她不自觉的颤抖。她穿着皱皱的棉布衬衣和牛仔短裤,漆黑的长发随意的盘起。不施脂粉的脸略显苍白,一双眼睛却像深夜的某种动物,明亮而尖锐。一件衬衣被披在了肩上,还带着他身上残留的温暖。她忍不住裹紧了它。转头看他隐没在黑暗中的脸。依稀有着英俊的轮廓,抿紧的嘴唇让他显得有几分冷漠,眼底却有满满的温柔。 两小时前,在酒吧里,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抽着烟,在昏暗的灯光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他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坐在她旁边。他们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然后他说,你抽烟的姿势很寂寞。她转过头看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他们开始聊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却分明感觉到彼此身上的孤独,和灵魂深处的雷同。相似的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话语,他只要站在那,你就明白他是懂得的。 他和她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他没问她为什么那么不快乐,她亦没问他。其实悲伤不需要理由,它从出生那刻起就伴随着你,然后随着你的成长一点点发酵。敏感的人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它,然后用它来刺激灵魂,让它时刻保持清醒。 他们走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一人买了一罐可乐,然后坐在街边的台阶上喝。安静的空气中只有液体流入身体的声音,寂寞地让人心痛。她告诉他,她有一个同居的男友。他是她的上司,一个所有女人都会喜欢的男人。有钱,有貌,有才……只是没有心。他们同居了三年,常常吵架,他甚至还打她。可有时候,他对她又很好。他做饭给她吃,替她买昂贵的衣服首饰,在她生病时亲自照顾她。他是强硬的人却又是脆弱的人。他会在做爱时抽她耳光,也会在黑暗中搂着她哭。她曾经为他堕过胎,然后医生告诉她,她一辈子也不会再生孩子了。她听见身体碎裂的声音,令人绝望。她知道他不爱她,就如她不爱他一样。他们之所以会走到一起,只是因为孤独。就像是快要溺水的人看到了一块浮木,便不顾一切的抓住它。哪怕它带着你永无止尽地漂流,你也不愿放手。 他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她仿佛看见了在他血管中流动的血液。他说,难道你们要一辈子纠缠下去吗?有时候放手才是一种解脱。她笑了,很美,有种凄艳决绝,让他心慌。她说,不会再痛苦了,就要解脱了……他看着她,沉默了很久,然后低头吻上她的唇。柔软的唇瓣让他欲罢不能,他一遍遍汲取她的甜美。然后感觉有泪水滴落到脸颊上,凉凉的,滑进嘴角,有淡淡的苦涩。他亦不知道这是谁的泪水。 那天晚上,他带她去他家,他们还是做爱了。他不是没和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做过爱,只是面对她,总有一份小心翼翼。这样的女人是他承受不了的,可又无法克制地被吸引。他们在黑暗里做爱,彼此看不见对方的脸,触觉便变得更加敏感。粗重的喘息和呻吟在空气中回荡,像是某种兽类的低咛。他急切地,略带粗暴地进入她,想要把她融入骨血,带给她最深刻的印记。情欲是一种安慰,肌肤相亲的真实感让人心安。可欲望过后,却只剩下更深的寂寞。那被情欲撕裂的伤口在淌着鲜血,伤痛而狰狞…… 她对他说,你信吗?我杀人了。昨天我们又吵架了,吵得很凶,他把我按在床上抽我耳光。我拿起床头的花瓶往他头上砸,然后他倒了下去,我没救他,他应该已经死了吧。她坐在床上,蜷缩成一团。他惊讶的看着她,眼底有深深的疼痛。我很可怕,是吗?她说。他沉默着。然后用手蒙上她的眼睛,温柔的亲吻她。轻声说,要记得这个吻。她哭了,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微微颤抖。谢谢,她说。 第二天,他拿着一份报纸。报纸上刊登了这样一则消息:一所高级公寓内一男子头部遭重击,失血过多,已经死亡。另外一所公寓内一名女子,割腕自杀在浴缸里。目前,还不知道这两个案件有没有关系,警察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他站在街角抽烟。看见她朝他走过来。他说,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他看见她在笑,依旧那么美。她说,我解脱了。 他蹲在地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