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父亲,很爱看书。每次去市区的表哥家,都会把他家的一堆书籍和杂志带回来,从不嫌弃笨重和麻烦,母亲总说这些书很占地方,他却只是乐呵呵地笑着。父亲喜欢看新闻,关注时事政治,也是一位善于健谈的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他那滔滔不绝的讲述,很多人都会围过来听,偶尔也插上几句个人看法。 每逢过年需要写对联时,父亲随口就是一幅,都不用借鉴书本。虽然父亲的毛笔写得不怎么样,但是我们都喜欢看他写的内容。初一拜年时,我们几个表姐妹都会屋前屋后地拜读父亲的对联,满脸的崇拜。对于写作来说,我从小都不会,成绩还不是很好,也不是很用功,但是需要的书,如作文书、故事书、漫画和杂志等,父亲从来没有少买。在八十年代的农村,虽然有男尊女卑的现象,但我们家是例外。 父亲年轻时吃了很多的苦,才有了今天的生活。那时的冬天比现在都要冷得多,雪比现在也下得大。走在雪后的山路上,一脚踩下去都没到我的小腿肚了,别人家都围着火盆烤火,父亲却在山上砍柴,虽然卖得很便宜,但能赚一分是一分,因为我没有什么零花钱。父亲的性子比较急,不适合做生意,也不太喜欢经商这一块儿。他曾跟着大伯做了一段时间的小本生意,会有商家来接收父亲收购回来的货,但去农户家收购货源时,是需要父亲自己每家每户地去跑,经常遇到没有货收的情况,这样非常辛苦地奔波,没有多久的时间,就不想做了。至于父亲为什么不想做了,至今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是父亲总说还是种地实在。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做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一首熟悉的歌声,突然从某个角落里传进我的耳膜,随即也哼唱了几句,这是筷子兄弟的那首《父亲》,唱出了所有儿女的心声。同时,也让我想起了当代画家罗立中的一幅油画《父亲》,现收藏于中国美术馆,虽然那幅油画反映了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淳朴憨厚的普通农民的形象,但也有很多我父亲的影子,所以一直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今年端午节和父亲节相继到来,原本计划想回去看看,却发现回家的车票难定。虽然端午节并不是重大的节日,但也是传统和法定的节日,很多人都想到了回家,离开越久就越想家,似乎只有那里才能找到真正的归属感。我有两年没有见到父亲了,去年四月份虽然回去了,但却很匆忙,只在市区陪伴了父亲一天。那天打电话跟父亲说,自己要回去了,父亲非常开心,但家里下着雨,又非常冷,不方便来车站接我。父亲说小姨在市区住,可去他们那边暂住。我告诉父亲说想办理护照,他说需要什么第二天带过来。其实办护照也是为了想见父亲而找的一个借口,我从来没有对父亲说过我想你或我爱你之类的话,我并不擅于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情感,还是比较习惯于用文字的方式表达。 四月的天,仍然非常寒冷,这个突如其来的寒流,真的让我有种时空穿越的错觉,明明百花齐放的春天,看那枝头的桃花还开得争芳斗艳。第二天父亲来了,他告诉我说他直接去了公安办证大厅,自己随后赶到。父亲还给我带来棉袄和棉裤,让我冰凉的身体立即暖和了许多。父亲责备地说天冷,怎么不多穿点呢?我说,在广东不知道老家这么冷。虽然父亲有点生气和埋怨,但是眼里却是满满地心疼和关爱。他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回来?认为母亲和弟弟都在武汉,没有回来的必要。那个家还很好,爷爷也健在,其实我也没办法给自己一个很充分的理由,为什么要回来呢?我只是想家了,想回来看看,陪着父亲聊聊天下事,拉拉常家,随着自己慢慢长大,能陪在他们身边的日子却越来越少了。 护照办得很快,不出半小时就办好了,出了大厅就陪着父亲一路走到码头街。其实从公安大厅到码头街还是有些距离的,我本来是要打车的,父亲说天冷也不远,走走还暖和一点,就这样近距离地和父亲一前一后地走着,望着父亲那斑驳的白发和微驼的背,消瘦又孤独,岁月在父亲的脸上留下了令人心酸的沧桑,我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一转眼又到了金秋八月,也是家里最忙的时节,又想起小时候父亲那挥动镰刀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看着父亲做得很简单,我也学着父亲的模样去割稻谷,父亲担忧地看着我,但最后犟不过我,无奈地摇摇头。没过一会儿,我就叫着好累,父亲像是看到早就知道的结果一样,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平静地告诉我,等我长大了就会了。但是当我长大后,这个世界也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中国农村也实现一个飞跃的发展,开始了现代机械化的操作。以前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农用机,以及国外现代科技化的家庭农庄模式,如今在中国也已经在慢慢普及机械化农业了,父亲就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切有外请的收割机来代替完成。 以前农用的新型通轴旋耕机在老家并不多见,父亲说也想买一台回来,这样就不用总是请别人来耕地了。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有一年回家的时候,看到父亲把他的那辆"宝马"清洁得很干净,总是站在那辆很高大的车身前仰望着,我疑惑地问他会开吗?他一本正经地说,不会可以学习,他那一如继往的学习劲儿,正如他的勤劳一样。 记得2014年8月,我患了急性阑尾炎且耽误了四天,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一到医院就需要住院动手术,因为保守治疗的效果不会理想,从医学仪器上察看,肠粘连得很严重,还咳得很厉害,不能马上做手术,要在第二天早上空腹时进行。当晚父亲说先回去一下,家里还有点事,我一个人呆在医院,从来没有动过手术的我,面对这一切,有着莫名地害怕,曾想着不要动手术,可以选择保守治疗,可父亲希望我以后不再因为这个病而复发,身体要永远好好的。父亲让我坚强点,安慰我说别担心,这里都有最好的医生,这个不算是很难的手术,不会有事的。 家离医院很远,有四五十公里的路,父亲骑着那辆虽然看起来很破旧,但是却很好用的"小宝马",一大早就赶到医院。等到父亲过来后签字,就直接推进了手术室,请了医院最好的麻醉师,最优秀的主刀和副主刀医师,而父亲却只能站在手术室外面,隔着玻璃,焦急地等待。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一刻,我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东西以及人生的意义,当麻药推进去那一瞬间,我就失去知觉,无论这个世界发生怎么样的变化,我都一无所知,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健康的身体才是活下去的关键。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间,而父亲既担心又焦急地等待着。当我被推出手术室来到病房时,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一直呼唤着,也感觉在拉着我,我努力挣扎着,想去回应,但都是徒劳。 好不容易在迷糊中睁开眼来,看到除了父亲,还有表妹和大姨也赶来了,看到那些熟悉而又久违的面孔,我很感动,眼泪都快落下来了,那一刻享受着被亲情包围的小幸福。正沉浸在小幸福中时,这家医院的院长夫人石名英,也匆忙间赶来看我。小的时候,我的身体很弱,而且伴有先天性支气管炎,去医院就是家常便饭,那个时候能活下来,真的算是奇迹,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父母对我无微不至地照顾,以及医院从未放弃过对我的治疗。 作者父亲 当我清醒过来时,都已经临近中午了,吊针一直打到深夜。父亲一夜未眠,一直守护在我床边,只要我有一点点动静父亲就醒了,父亲像照顾一个小婴儿一样精心地呵护着我。也许在父亲的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这么照顾过一个人吧?其实父亲也有细心的一面,印象中的父亲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从来不洗衣、不做饭、不扫地,也从来不会那么细心地照顾人,但在那一刻全部推翻,父亲不仅帮我洗衣服,还买来了衣服以及住院生活用品。由于我的左手因为打吊针时间太久,手肿的像个大麦包一样,又痛又难受,父亲去开水房打了开水,拿着毛巾敷着我的左手,这样子疼痛就会减少一些。可是父亲担心热毛巾会烫到我的手,一次次离我的手背两厘米左右距离用热气敷着,直到手可以拿东西,没有那么痛了为止。 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父亲一直都很细心地照顾着我,他非常疲惫,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是他对我深深地爱给予的无尽动力。 大概十一天后,我终于出院回到家,父亲听别人说黑鱼对伤口愈合很有帮助,还特意去街上买了几条放在家里养着,浓浓的父爱,慈祥而温暖的笑容,融化了我当时内心那颗很急躁的心。 作者与父亲合影 记得在金融危机的2008年,父亲给我和弟弟各买一份健康保单,那时我并不了解保险这个行业,甚至都没有保险意识的概念。父亲说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能有一些着落,给月月都是月光族的我们,做了一份这样的金融投资,很多人一提到保险,就说不靠谱骗人的之类的话。父亲却相信保险可以带给我一些收益,可以为我们以后未来的生活多一份保障,当然这也不是万能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都是相对的,一份保单也许并没有什么,但是却代表着父亲对我们的爱是无言而又深沉的。 时间就这样流逝在岁月的尽头,父爱是伟大的,无言而又深沉的,无论我在哪里,他都可以为我撑起一片天。走过岁月的斑驳,当我慢慢成熟时,父亲却慢慢地变老了,如果能用我十年的青春,换取父亲十年的健壮之躯,女儿是毫不犹豫的! 就这样走走停停 【作者简介】:杨小俐,笔名木易尧和,女,湖北钟祥人,龙华区作家协会会员。现就职于深圳某音响公司,闲暇时光喜欢看书、旅行、摄影、画画,参加公益活动。曾在《山西文学社》《路华集团内刊》《小浪花》《程丽娥文学俱乐部》《宝安日报文艺刊》《白桦林诗社》《听最美声音》等报刊杂志以及微信平台发表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