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东风更比往日冷了一些。时至二九,天空中月牙儿几要被滴水成冰的大地凝结在天空,狡撷出一片银色的清辉,似一弯冰晶挂在天空,折射着广寒宫独有的寒霜,向万剑洒向地面。月宫里斑驳的山峦树影,影出月色下的一片潇杀,近近远远,影影卓卓,没有大地的灵气,有的只是难眠的午夜。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父亲没有离我而去,月亮仍旧挥洒着淡淡的清辉。 三月末,正是冬去春来,花将红草快绿的时节。阳光一日暖似一日。父亲种好了家里的五亩薄田,到邻村去挖绿化的国槐。十厘米直径的国槐,父亲每天能赚二百多块钱。已是花甲之年。我心里甚是不安,早上劝父亲别去了,但父亲还是去了。父亲的心我识得——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闲着。这是父亲挂在嘴边的话。许是命中注定的。夕阳还没有翻过西边的大山,父亲就跌倒了,是急救车送到市医院的。确症为脑溢血,出血量较大。当晚动的手术。手术后父亲一直不醒,一连三十多天。术后又两次出了血。医生说能醒的希望不大,如果能醒十天左右早就醒了。花钱似流水,我咬牙坚持着。亲戚叔伯们都劝我放弃,说:"别到头来人财两空!"可我,相信奇迹,相信父亲。因为我觉得老天是不会亏待一个一直在劳苦,而没有享过一天福的人。现在想来,其实是我压根不想失去父亲。 那一段时间,我几乎不敢想后果。每次医生找我,我几乎是浑身都在战栗。我害怕大夫的摇头,害怕大夫的病情分析,害怕不好的结果出现。那一个多月,我瘦了四公斤。 父亲曾经的历历往事,如一幕幕电影,每一幕都是泪与笑的演绎。有件事像刻在我的脑海里。尤其是,那得意地笑,怎么也忘不掉。只要有时钟的旋转,就会滴答出坚强的音韵。 那是三年前,我临时有事出去了。父亲一个人去装修新买的房子。突然,小女儿给我打电话,说是爷爷把指头截掉了,流了很多血,妈妈领上走了医院了。我一听到,赶快往回赶。到家里一看,地上流了许多血,地上还有一节2厘米长的断指。我捡了断指赶紧往医院跑去。一处楼门口,刚好碰上了包扎好回来的父亲。我看父亲的手,父亲的手缠了许多硼带,像个白馒头似的。我说:"疼不疼?"父亲说:"没事的,大夫没有要钱!"——媳妇在医院里,找的外科大夫缝的线。我的心咯噔一下,父亲只考虑钱,根本不考虑自己的断指和疼痛……那天晚上,麻药过了。父亲咬着牙,一声不吭。脸上豆大的汗珠湿了衣领,父亲仍说:"没事的,不要紧!" 昏迷不醒的父亲在睡了35天后终于醒了。醒了的父亲能听出我和母亲的声音。但父亲只是大大的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见,眼睛深陷下去,浑身瘦的皮包骨了,腿没有我的胳膊粗。父亲大声说着我的名字,又像是给别人介绍似的说:"这是我的儿子!"父亲带着一种自豪。又是十天,父亲一直看不见东西,我更害怕了。但只要我一说话,父亲就静静地听着,好像能完全的理解似的。 突然,有一天,父亲似乎看清了母亲,看了几分钟。父亲突然说着我的名字,让母亲叫我。我接到电话,马上赶到了医院。父亲急切问我:"你干什么去了?你那里也不能去,你得陪着我!"我告诉父亲,我去买鱼了。父亲说:"我们的地下室里全是鱼,你买的,好多呢!"我知道父亲又在说胡话呢。我只是答应父亲,不再买鱼了。接下来几天,我想办法给父亲补补身子。但每次都问我吃过了没,只有等我说吃过了,自己才吃。病了的父亲,是个老小孩,一刻不见我,就让母亲打电话叫我。我坐在父亲身边,他常常说一些没理由的话。我知道父亲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恢复。 父亲是太阳,顶起了我头上的一片天。 父亲是月亮,不论春夏,不论秋冬,都会将那一片清辉洒向大地。 父亲是月亮,不论圆缺,不论寒暑,他总在我的身边。是牵挂,是思念,总是一份不得舍去的记忆,是用燃烧的父爱,去点燃的青灯古佛,保佑自己的孩子们在暖风熏蒸的大道上,尽自己的全部去铺平人生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