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有旧友回乡扫墓祭祖,与之畅谈,忽提到小学时期的一位女老师,提起她对人的好,不由得激起了我内心潜藏已久的波澜…… 我自小就伴随着父亲在离家很远的一座大山脚下的一间小学校里成长——读书、生活、玩乐。那时,因交通工具落后的原因(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时兴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一个星期才能回一趟家,所以我们,还有学校里的老师都是寄宿在学校的,卢卓坤老师两夫妇也不例外。但那时,我父亲因为老是惦记着家,每天下午都是要赶回去,次日凌晨才归校。 于是,我们兄妹三人往往就在那学校里自己照顾自己了,虽说我们都很幼小,但那时因为住校的老师多,一家几口,有老有少,聚集在一起,很热闹,所以纵使在晚上,我们倒也用不着害怕。更幸运的是,那里的老师个个对我们都很好。特别是卢老师,她是一位个子较矮小,留着短发,目光慈祥,面容常带微笑的女老师。她没有生养,完全将我们兄妹当作她自己的儿女那样的对待,当我们下午放学玩累了,饥肠辘辘地回到宿舍,突然想到父亲已回家,晚饭无人做的时候,卢老师就在她的宿舍门口向我们打招呼了。 她门前有一棵木瓜树,自己种的,等到那木瓜成熟的时候,她招呼我们一群小孩子,有自己同事的孩子,有她的学生,还有附近农家的孩童,让我们拿着长长的木棍子去将木瓜捅下来,看着我们捧着这么一块块黄澄澄的木瓜大吃大嚼的高兴劲头,她在旁边乐呵呵的。 后来,我小学还没有读完,似乎不知道她去哪了,那时,也许是小孩子吧,对她的突然消失,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仅仅就是好奇的问了几句"卢老师怎么不见了"而已,但对她的记忆依然留在我的脑海中。 未曾想到,在我考上本镇中学读书之时,居然又见到了她——我的卢老师,原来她是调到中学任教来了,还当上了我初一年级的班主任! 她对她的学生都很好,对我的关心爱护更不用说了,那时她已有一个养女,叫阿玲,我经常和同学们到卢老师宿舍那里玩,帮哄着幼小的阿玲,和她一起玩玩具,帮着卢老师种菜、喂鸡,说是帮着干活,其实就是在那里骗吃骗喝的,吃饱了玩腻了,就借口要回教室学习而开溜了。 记忆深处,铭刻着这么一件事…… 那是一个北风呼啸的夜晚,"老师,在这呢,很烫!"恍恍惚惚间我听到了一位同学的声音,接着感觉到有这么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前额,"哎呀,这么烫,快送医院!"卢老师轻手地将我从床上扶起来,快速地帮已是烧得昏沉沉的我穿好衣服,用一张毛毯裹着我,背出学生宿舍,小心翼翼地扶着我上自行车,又让另一位男同学同坐在后车架上护着,自己就跳上自行车,载着我们艰难地往医院骑去。 医院在距离学校大约两公里远的一个小山坡上。漆黑的夜晚,在摇曳而微黄的电筒光的照射指引下,卢老师吃力地蹬着摇晃晃的车子,寒风呼啸,冬雨萧瑟,道路泥泞…… 第二天,天微微亮,我睁开眼,望着蜷缩在病床边打盹的老师,望着老师身上那么一件单薄的衣服,闻着身边饭盒子里透出的肉粥的香味,感激的泪水不断地涌了出来。 之后,走过高中,上了大学,此段日子的假期,我都是回老家,再也没有踏入过中学一步,也就不再见过卢老师了。 大学毕业之后,我被分配回到家乡的中学任教,兴奋地踏进校门,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非了,见到了卢老师的爱人何老师和她的女儿阿玲,从他们的口中知道卢老师已在前些日子去逝了,忽然间一股浓浓的悲伤涌上心头…… 我记得,那时,我突然有一个到她坟前好好哀悼的念头,但出于种种非我的原因,最终放弃了,至今我也不知道她身处何方。 萧萧春雨,寒意依旧,遥望远山,种种的伤感油然而生,死者已逝,记起她的好,无以感恩,仅凭我们一生的记忆。写下此文,谨以追悼我心中的女神——尊敬可亲的卢老师,并冀自己以及我的学生们能延续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