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反恐进程中库尔德问题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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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阿拉伯剧变后恐怖主义新的变化严重影响土耳其的发展，这一时期，被视为恐怖组织的库尔德工人党、＂伊斯兰国＂恐怖组织在土耳其境内频频发起恐怖袭击，土耳其成为国际恐怖袭击的重灾区，土耳其在反恐的过程中时刻提防国内库尔德问题的激化，然而进退失据的库尔德政策更加恶化了土耳其反恐形势。土耳其对武装恐怖组织近地面的打击作用巨大，但由于其前期消极的反恐政策与针对库尔德人不恰当的对策，也导致了国内抗议、难民以及经济下滑等无效的结果。
【关键词】土耳其；反恐进程；库尔德民族
自2015年以来，以＂伊斯兰国＂、＂努斯拉阵线＂为代表的极端伊斯兰恐怖势力以及反政府武装组织＂库尔德工人党＂、左翼极端组织等，频繁制造暴力恐怖事件，土耳其进入暴力恐怖爆发高发期：发生重大恐怖袭击事件22起，造成3000多人受伤，700多人死亡（相关数据根据CNN新闻汇总）。与此同时，土耳其还遭遇内战的严重威胁。自2015年7月土耳其政府与库尔德工人党停火协议失效后，双方战火又起，武装冲突不断加剧。据＂国际危机组织＂（International Crisis Group）统计，自2015年7月到2016年12月16日，一年半时间库尔德工人党武装与土耳其安全部队的冲突已导致2481人死亡。而此前2011年1月至2015年6月四年半时间内，库尔德工人党武装与土耳其安全部队的冲突只造成1038人死亡。
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土耳其将面临多重危机。首先是身份危机和国家认同危机；其次是安全危机，在相当长时间里，土耳其面临的恐怖主义威胁将有增无减；三是国家分裂威胁，主要是库尔德民族分裂问题；四是经济危机；五是外交孤立的危机。反恐形势的严峻性和反恐动机的复杂性，使土耳其在应对危机的过程中很难保持政策的相互策应，相反是相互矛盾，尤其是出于对库尔德民族分裂的担忧，其政策依然处于调整之中。
＂伊斯兰国＂的崛起对土耳其政治经济与社会发展造成强大的负面冲击，库尔德形势的新变化导致这一局面雪上加霜。
一、库尔德形势的新变化
中东地区的库尔德人因为＂阿拉伯剧变＂而再度活跃。中东地区的库尔德人长久以来一致抱着复兴的伟大目标，希望能够获得更加平等的对待与充分的权利，为此还实施了名为＂库尔德之春＂的民族复兴活动。
在中东地区，库尔德人是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集中居住的，而在这些国家，他们的待遇普遍不平等，因此，库尔德人期望建立自己的国家。由此土耳其将库尔德分裂势力视为国家安全的重要隐憂。正发党上台后，期望使用较为柔性的＂和平路线图＂以彻底解决库尔德人的分裂问题。与此同时美国却对此产生了兴趣，在战前就曾经大力支持伊拉克的库尔德武装，在战略上也强调了库尔德人的作用。土耳其则希望能够增强党权，降低美国对于国内反对势力的影响，从而预防库尔德人在土叙边境建国。
库尔德人的诉求需要与土耳其的稳定和团结进行对抗，土耳其也将其视为＂眼中钉＂，二者的矛盾较为激烈。中东地区的库尔德人蛀牙分布在相邻的四个国家：土耳其境内有1800万库尔德人；伊朗境内有700万库尔德人；伊拉克境内有400万库尔德人；叙利亚境内有100万库尔德人。从不同国家范围内分布的库尔德人的数量可以看出，库尔德人的分布式较为集中的，在四个相邻国家内他们可以实现较为快速的转移，因此，任何一个地区的库尔德人与政府维持的平衡的破坏都将影响到其他三个国家。土耳其也为此付出过代价：2003年，库尔德人在伊拉克战争中获取了发展机会，土耳其国内土伊边境的库尔德分裂力量便因此活跃起来，土耳其不得不采取越境活动的方法来扑灭引起国内嚣张气焰的源头，而这些动荡不安的问题其实是由于叙利亚的库尔德势力造成的，和本国的变动关系不大。
由叙利亚政府支持的库尔德人活跃行动，使得土叙关系交恶。土耳其政府因此对于叙利亚政府为库尔德人提供庇护的行为表示不满，并宣称＂土耳其不会逆来顺受＂，埃尔多安甚至还公开申明＂在必要的情况下，土耳其将远征叙利亚打击库尔德叛乱分子＂[1]。土耳其做出这样强烈反应是出于边境安全考虑。叙利亚北部地区目前在库尔德势力控制之下，极有可能发展成为库尔德人进攻土耳其的前沿哨所。另一方面，叙利亚境内的库尔德势力自由度较高，土耳其担心国内的库尔德人会因此不满足与现在拥有的权利，发动政变。因此，土耳其在鼓动其他势力对于叙利亚的军事打击方面不遗余力。2014年秋季，＂伊斯兰国＂进攻叙利亚库尔德势力＂民主联盟党＂所辖科巴尼市，这一两方力量互相损伤的行为正是土耳其希望看到的，库尔德人势力和＂伊斯兰国＂都是属于土耳其定义的恐怖组织。
二、土耳其反恐与库尔德政策
对于反恐这一议题，土耳其最需要也最难以解决的就是库尔德人势力，而伊斯兰国与库尔德人也有一定的矛盾冲突，因此，这两方势力不谋而合，当ISIS在同库尔德人的竞争中处于劣势时，土耳其政府还会帮助ISIS。具体的做法有：指挥政府军在土耳其境内巡查以防范库尔德人的暗中潜入并给予警告，ISIS军队对此深表感激，甚至会向其行礼。此外，土耳其在叙利亚领土上的对于库尔德人的攻击更像是在美俄联合＂大扫除＂后的＂收破烂＂行为。
2015年，迫于国际社会的压力，土耳其攻下泰勒艾卜耶德（Tal Abyad）后，帕米拉就成为了＂伊斯兰国＂最后的战略地区。领土的丧失直接导致了驻地人口的减少，伊斯兰国没有足够收税的贸易总量，就只好加大税收比例来增加军费来源，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为严重的是，＂伊斯兰国＂打起了军饷的主意，空军战斗兵的月薪被降低了50%，士兵逃跑问题变得非常普遍。而因美俄联合打击被破坏的石油运输管道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丧失了各项资源的＂伊斯兰国＂狗急跳墙选择了边境走私，但相关的成本也随着联合打击大幅上升。叙利亚境内的＂伊斯兰国＂势力因此与土耳其反目成仇，频繁对土耳其进行打击报复活动。同期，土耳其与库尔德人和平谈判终止，两方势力的争端比之前更加激烈，具体表现可以总结为范围更广，参与人数更多，死伤更大。行动范围扩大到整个土耳其东南部四省，2016年，仅在这一地区的冲突就造成了百余名战士死亡。
2016年12月27日，土耳其总统在新闻发布会上将频繁遭受恐怖袭击的原因归咎于美国，并对此强烈批评。活跃在土耳其的恐怖分子多数属于库尔德武装和＂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而美国对于库尔德武装分子提供了武器和保护措施。这些指责是有道理的，西方国家为了达到利用恐怖组织打击异己的目的，曾经支持叙利亚反对派武装以实现对于巴沙尔政权的颠覆，因此在打击活跃在叙利亚的恐怖组织上具有较强的功利性，并且对于伊斯兰国和库尔德人实施了双重标准。这无异于对部分极端组织崛起的褒奖，他们在美国政府的庇护下迅速成长，严重威胁到地区安全。巴沙尔政权的刺激导致了库尔德人武装的快速增加，因此使得土耳其政府辗转难眠，导致了土耳其边境民主联盟党与边防军的冲突，以及叙利亚境内库尔德人的打击报复。2016年2月，土耳其边防军逮捕了部分非法入境的叙利亚恐怖武装，并对该组织的驻地进行了炮击[2]。而安卡拉恐怖袭击事件则是恐怖力量对于土耳其行为的回礼。
基于上述原因，土耳其政府与库尔德独立力量间冲突不断，这是由于土耳其政党在阿萨德政权以及＂伊斯兰国＂的问题上的判断失误积累的外交矛盾导致的。阿萨德政权的问题在于土耳其转向支持推翻阿萨德的力量造成了连锁反应，在关于建立＂安全区＂的问题上被美国拒绝之后，土耳其与叙利亚交恶。＂伊斯兰国＂的问题在于，在这一组织崛起后，土耳其对其给予了支持，因而使得土耳其与西方势力的冲突加剧。美国代表的力量认定＂伊斯兰国＂是恐怖组织，而库尔德人则不是。而土耳其政府则将其均视为对于国家安全的威胁，尤其是直接威胁到领土的库尔德问题，因此与俄罗斯以及伊朗结盟，并借由这两方势力对领土上的库尔德独立势力进行限制，从而减轻西方政权对于土耳其在＂伊斯兰国＂问题上的不作为。
叙利亚与伊拉克动荡的地区形势使得库尔德分裂主义有了发展的喘息，并声称建立库尔德自治区是唯一可以解决该问题的方法，并要求土耳其建立一个多省份的自治区以解决他们对于民主的需求。而自治区是位于土耳其南部的，因此当局无法忍受这一要求，并直截了当的声明：＂绝不可能＂[3]。土耳其执政党多次在公开场合强调这一问题，并对斗争现状进行了总结，表示在东南部的军事打击活动中歼灭了3000余库尔德分裂主义势力[4]。
这些互相间的矛盾冲突加剧了双方的矛盾，谈判空间急剧缩小。在清扫过后，库尔德工人党将发动恐怖袭击作为了反击手段，并发表宣言称独立才是获取和平的唯一出路，库尔德工人党终将迎来胜利[5]。工人党对于土耳其的打击主要选择将政府作为对象，安卡拉爆炸案就是较好的说明，爆炸点十分靠近土耳其政府部门。2016年6月，库尔德工人党发动的伊斯坦布尔汽车炸弹造成了6名警察死亡。
埃尔多安希望在国际上将库尔德工人党定义为极端势力，并对其进行有效打击。但西方国家认为库尔德工人党也参与了对于＂伊斯兰国＂的进攻，是己方势力，因此不能接受土耳其的做法，反而为其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在这一情况下，土耳其面临的就是复杂的国内斗争局面，政府无法判断攻击到底应该由＂伊斯兰国＂还是库尔德工人党来负责。
国际社会打击＂伊斯兰国＂给土耳其政府解决库尔德人问题带来了契机。2013年底，＂伊斯兰国＂在中东的恐怖主义行为得到广泛关注，其对于库尔德自治区的行动伤害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为此，这些国家加强了对于＂伊斯兰国＂的打击力量以及对库尔德人的援助力量。土耳其趁机在边境保护库尔德人的安全，同时防止在战争过程中对库尔德人的军事渗透。
三、借助反恐解决库尔德问题的评价
土耳其希望借用＂伊斯兰国＂的力量来削弱巴沙尔政权，并和库尔德人形成互相牵制，因此在打击＂伊斯兰国＂时行动迟缓，力度不强。但由于叙利亚局势的变化，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独立力量迅速发展壮大，并由于得到国际帮助，实力显著增强，＂伊斯兰国＂不再能够对库尔德武装独立势力造成有效威胁，土耳其因此不得不改变政策，以防止库尔德独立国家的出現。吕奇自杀式恐怖袭击事件后，双方矛盾又进一步被激化。土耳其打着反恐的幌子开始对库尔德人工人党进行大规模的清扫活动，对方因此展开了针对于土耳其军事，政治力量的报复性打击活动。
土耳其国内的变化也造成了安全危机。土耳其政府为了保证国家完整采用的库尔德和平进程激化了与库尔德工人党的矛盾，双方冲突扩展到土耳其全境。而土耳其的动荡局面给社会极端主义带来了喘息。而军事政变后，土耳其政府又对国家警察力量产生了不信任，因此维稳力量极大削弱。土耳其军事政变失败之后，与美国以及俄罗斯的关系则发生了意料之外的转折，叙利亚复杂的局势由此变得清晰起来。2016年G20峰会后，俄土在针对库尔德武装分裂力量的态度上达成共识，＂幼发拉底河盾牌＂行动中，有少数土耳其特种部队接着军事行动的掩护对叙利亚进行了渗透，并向驻扎于土叙边境的＂伊斯兰国＂势力进行了较为强烈的打击行为。
其次是外交上的泛政治化造成了土耳其政策偏离的局面。很长一段时间内，土耳其都认为自己外交政策的首要目标是对于库尔德武装独立力量的打击，甚至在＂伊斯兰国＂崛起后表里不一，明理强调反恐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但暗地里却声称土耳其的库尔德独立武装分子是更为急切需要得到解决的问题。当局秉承着＂攘外必先安内＂的思想，多次对于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的驻地进行武装轰炸，使得一些库工党出身的暴恐分子公开的与土耳其政府敌对，并接连发动恐怖袭击行。土耳其为了达成提升地区影响力的目的，土耳其放松对于＂伊斯兰国＂等恐怖势力的管控，在边界允许暴恐分子的自由出入和贸易行为，以达到借用他们的力量对巴沙尔政府和库尔德工人党进行打击的目的，但＂伊斯兰国＂在和库尔德工人党斗争之余也一直在土耳其的各大城市中渗透，最终发动多种恐怖袭击行为，使得土耳其政府自食其果。
在同样的时间内，土耳其政府的外交政策产生了一系列变化，主要的变化有对叙利亚政策柔性化、土俄关系缓和、以及树立了对极端势力的坚定打击态度。土耳其外交政策的基本方向转为回归＂零问题＂政策，而不再主张对中东民主变革的激烈推动。具体的调整有：1，俄土关系缓和，为了适应现阶段变动的国际形势，并保护土耳其在叙利亚的国家利益。2，土叙关系缓和，放弃长久以来坚持的推翻巴沙尔政权的战略目标，转向寻求更现实的利益。3，树立打击恐怖力量的决心，在国际社会施压的条件下，土耳其加强了对于＂伊斯兰国＂等反对派武装的打击与控制力度，以严格的边境管制削弱了外部对于极端组织提供帮助的可能性。
長期的多方冲突以及地区局势的动荡造成了大量平民的死亡，民众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至今为止，土耳其与库尔德武装的冲突已经造成了700余名平民的死亡，和南部省份十余万人的流离失所，他们一路北上，给各省份造成了沉重的社会压力，并增加了不安的隐患。
维护国家利益的前提是制定切合实际的与自身需求相匹配，与战略目标相符合的外交政策，这也是国家软实力的体现。过于强调利己和实用主义的政策都是错误的，是不利于国家长期稳定高速发展的。土耳其国内局势的动荡不安和人民的流离失所本质上是由埃尔多安控制的正发党的外交政策错误造成的。过分强调土耳其的国家追求，单方面追求地区话语权，甚至铤而走险的希望借用恐怖组织的力量实现自身的一些政治目的，使得恐怖分子行动猖獗，没有准确的评估自身实力以及对于国际局势的正确认识是土耳其反恐政策失误的又一大主因。土耳其执政党未来对反恐政策的反思与调整，应重新审视自身实力，重新审视地区与国际局势，从而建立起切实可行的，符合国家发展与人民长远利益诉求，并与大国协调的外交政策。
【参考文献】
[1] Patrick Seale，the Kurds Stir the Regional Pot， Washington Report on Middle East Affairs， October 2012
[2] Explosives， suicide vests seized on Turkey-Syria border[EB/OL]. （2018-02-10）.
http： //aa.com.tr/en/turkey/explosives- suicide- vests-seized-on-turkey-Syria-border/519152.
[3] Kurdish opposition believes autonomy the only way for peace， Todays Zaman. [EB/OL].（2018- 01-20） http：//www.todayszaman.com/national_ Kurdish-opposition-believes-autonomy-the-only-way-for-peace_ 408077.htm1.
[4] Over 300 soldiers killed， 10 times more PKK militants killed： Erdogan， Turkish weekly. [EB/OL].（2018-01-25） http：//www.turkishweekly.net/2016/03/26/news/over-300-soldiers-killed-10-times-more-pkk-militants-killed-erdogan/.
[5] National Kurdish opposition believes autonomy the only way for peace， Todays Zaman. [EB/OL].（2018-02-01） http：//www.todayszaman.com/national_kurdish-opposition-believes-autonomy-the- only-way-for-peace_ 408077.htm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