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伺候妈

　　妈妈常说这样一句话：＂我要能走，早出去溜溜了，我不能在家里坐着。＂有谁能体会一个在床上待了好几年的老人的心境啊？我每次出门总有人问：＂你妈妈现在还在吗？＂是啊，以前总拄着大拐杖在街上行走的老太太，忽然好几年看不见了，不能不让人往坏处想。
　　阴历四月的天气变化无常，连日来的大风大雨终于停下了。这天上午，太阳拨开了乌云，露出了笑脸。我来到超市买东西，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位老邻居老岳正坐在路边的凳子上。＂你过来坐一会啊。＂我把东西放下来，和他聊了两句。
　　＂你妈妈现在就你伺候啊？＂
　　＂是呀＂
　　＂你姐姐不来家啊？＂
　　＂大姐和三姐在附近住，二姐离得远，在大连甘井子。＂
　　＂她们能给几个钱啊？＂
　　＂这是我妈妈提出来的，也是为了约束她们尽孝啊。＂
　　＂我和你妈妈以前是工友，你妈妈孝敬老人，我们都知道。那个年代，吃上一顿面条或者饺子，就像过年一样。每当这个时候，你爸爸就给丈母娘送去。＂
　　＂是呀，我现在还得，有一天下小雨，我爸爸披着雨衣，骑着自行车，托着我，给我姥姥送饭，从后窗户把饭盒递给姥姥。＂
　　这不是山草驴下蚂蚱，一辈不如一辈吗？我沉默了：这孝道怎么没有传承呢？
　　这时，走过来一位比老岳年纪还大的老人，＂老吴，你现在一个人过，还要买菜做饭啊？＂
　　＂每天，孩子们都把饭菜安排的妥妥的，我不过到超市逛逛，买几个洋葱头。＂老吴快九十岁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
　　我插了一句：＂老吴，你几个孩子？＂
　　＂我有四个孩子，三个姑娘都退休了，小儿子还有好几年才能退休。我们家现在是四代同堂啦。＂
　　看着老吴一脸幸福的样子，让人羡慕啊。老岳询问起老吴的日常生活。老吴介绍说，他的家里都是他的大女儿安排的，召开家庭会议：每个孩子每天最少在家里呆两个小时，给他做饭，收拾卫生。有时候，孩子们把现成的带过来，不用做了。孩子们都很孝敬他，从来不让他为难。
　　谁家都有老人，将心比心。姐姐淑蓉从来不会把娘家安排的井井有条，她巴不得家里整天鸡飞狗跳。有一年过春节，淑美张罗一桌饭菜，看到她姐姐不回来，打电话叫她。淑蓉看到家里稍微有一点和气的景象，她气得鼓鼓的，脸拉的很长。两个妹妹拿出手机要照相，她立刻躲开＂我不照阿！＂
　　最让人气愤的是，有一次，妈妈过生日，姐妹三个提前商量，谁买什么东西。淑蓉主动表示，她去订生日寿桃。到了那一天，妈妈的两个好朋友也来了，本来挺热闹的，每个人的心情都不错。淑蓉一进门，她拿来的居然是十几个窝窝头。大家都觉得奇怪，应该是白面馒头，怎么成了几个苞米面的。她自己一点都不觉得磕碜，还冲着妈妈嚷道：＂你三百岁啦！＂开始吃饭了，每个人都送上一句祝福的话，而淑荣突然冒出一句：＂你以为江泽民过生日呀？＂大家都面面相觑，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
　　淑蓉的举动让人反感，淑蓉的眼里还有什么？道德，礼义廉耻都不顾及了。淑蓉小时候嫌淑惠吃饭吃得多，就憎恨淑惠，常常打骂她，用火钩子（火钩子是由铁棍做成的，有手指头粗。烧火做饭的时候，用它来勾锅底下面的铁球，以便把锅外沿的厚厚的灰抖落干净)打她的腿。时间转到了九十年代末期，刘峰开了一家皮包公司，淑惠做会计，淑蓉也想跟着干，她开始接近淑惠，这就叫做＂无利不起早＂。有一次，淑惠做妇科手术，淑蓉买了一只老母鸡，亲自到妹妹的家里杀了，炖给她吃。妈妈体弱多病，也没见过淑蓉给妈妈杀只鸡补补啊。古人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在淑蓉下岗失业的十年间，没有人伸一把手拉着她渡过难关。直到2002年劳动部门出台了公益岗位，淑蓉在距离退休还差六年的时候才找到了归宿。
　　淑美是个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她的儿子在部队提干了，钱挣得也多了。淑美的屁股都不知道往哪里搁？许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对她非打即骂，她在家里说了算。现在淑美贷款买了第二套房子，正在装修。淑蓉看到妹妹的日子好过了，顺着她说话。你说不愿意伺候妈妈，我就不安排你去照顾老人。姊妹俩如今一唱一和，不再象从前那样：淑蓉想去妹妹家坐一会儿，都被撵出来。那时候，淑蓉没有正式工作，她下岗了，家里条件不好。淑美瞧不起姐姐，当时淑蓉和许强不说话，淑美抓住这一点＂许强快回来了，你走吧！＂
　　在淑蓉的影响下，家里渐渐地没有了往日的和谐气氛，家庭聚会已经没有了，甚至没有开过家庭会议。《颜氏家训》有曰：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自芳也；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自臭也。妈妈经常说，别人家的孩子每每回娘家，都在厨房里干活。她养的孩子一看见妈妈，还没说上两句话就没影了。
　　2017年4月的一天上午，我的手机坏了，因为在保修期内，我只能去指定的地点检修手机。到了中午饭点，我赶不回来。妈妈在家里饿得不行，只能打电话给淑蓉，因为淑美早就给妈妈的座机号码拉黑了，育成看见家里的号码，一般都不接听。淑蓉电话里面说：＂我在市里玲玲家里，回不去。我通知老三吧。＂
　　淑美回家给妈妈煮了一碗面条。她看见我回来，端个架子，＂育盛，你过来，我有话说：老人，你都伺候不好，这个家你别住了！老太太有这么一间房子，就是租出去，去养老院住都够了。＂我心里不是滋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心想:你不管老人，好几年了都不照顾老人，回家煮一顿饭，还得训斥我一顿。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淑美发泄完了，她拿起手机，给大姐打电话：＂大姐啊，育盛，我教育好啦！你不用来家啦！＂原来，淑美和淑蓉唱的是一出戏，电话那头正在鼓励淑美，淑美心里美滋滋的。＂老太太，家里我给你安排好了，你儿子回来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