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伤处便是殇

　　＂你说的话总那么好听，你爱不爱我不能确定……＂
　　蜷在吊椅里看书的希拉探头看了看茶几上的手机，决定不去理会，继续沉醉于《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永恒轮回的思考……＂你爱不爱我不能确定，也许你只把它当游戏……＂手机不屈不挠地唱着，希拉懊恼地把书放下，不情愿地向电话挪去，左峰来电……希拉伸向手机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滑下了接听键。
　　＂喂希希，我回来了……＂
　　她没有听他后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那一接通便挤进来的声音，有种恍若隔世的熟悉和陌生……
　　＂小城故事，6点钟＂
　　＂好……不过它现在叫‘小城往事’＂
　　＂嘟嘟……＂对方已经切断了电话，一切都未曾改变，他还是习惯通知她事情，然后不给她任何说＂不＂的机会。但一切早已不似从前那般模样。
　　回到吊椅上，希拉再也无法专心于托马斯和特丽莎的感情当中了，索性放下书，透过落地窗漫无目的地观察这个城市，她在这里生活了9年……
　　＂希希，等我有钱了，就给你买甲壳虫开……＂指着从身边开过的甲壳虫，左峰对啃着煎饼果子的希拉说到。希拉不顾脸上沾着的甜面酱，眼神炯炯，追望着那辆甲壳虫，把头点得既坚定又幸福。那时，他俩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正一人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满世界找哪里有便宜出租的房子。后来，他们在这个城市生存下来，从艰难逐渐走到可以立足，左拉怀着少女的憧憬，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然后执子之手，安然老去。可是，人间的故事从来不会朝着我们预设的方向发展。在那个北国最冷的冬天，希拉将一碗冬瓜排骨汤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左峰挽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离开了他们的小屋，一起去了南方，据说那里温暖的藏不下任何忧伤。可是希拉却在寒冷的北国世界里忧伤了整整三个冬天，伤口才在心里结上厚厚的痂……
　　希拉喜欢喝一种叫做沙棘的饮料，左峰曾嘲笑她没品位，说她是农民……希拉端起桌上的沙棘汁喝了一口，嘴角向上扬了扬，是的，她是一个农民，沙棘这种东西是她小时候跟着父母去田地里的动力，家乡的山坡上，到处是这种带刺的灌木，小小的她坐在山坡上，把一串串的沙棘果放嘴里时，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幸福……后来长大了，走在别人的城市里，沙棘汁成了她最大的心灵慰藉。可是，左峰不懂……
　　12月24日，晚，6：00，小城往事，推开门，吉米朝左拉挥挥手，就去忙了，吉米是小城往事的现任老板，在希拉为小城往事写了一篇小文发到都市晚报后，成了希拉的铁杆粉丝。只是今日的小城不再放缠绵的法语歌，而是播着一曲欢快的圣诞歌……希拉朝着靠窗的位置走去，坐定，掏出手机，果然有一条短信，来自左峰：我晚一会儿到……希拉摇摇头笑笑，用手机打开语音小说软件，＂这里是吉米故事吧，打开你的心扉，聆听别人的故事，读懂自己的人生……＂听着吉米温暖的声音，看着他正笑盈盈地端着希拉喜欢的沙棘汁走过来。＂想我啦？＂希拉不置可否笑了笑。吉米盯着希拉愣了愣，说：化妆了？很好看。……等人？……圣诞快乐……我……便转身恹恹地离开了，希拉看着他干净温暖的背影狡黠地勾勾嘴。
　　当希拉在绵软的音乐和吉米的声音里陷入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感觉有人裹挟着一股寒气站在了她的身旁。她睁开半拉眼睛眯向身旁，柔和的灯光下，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伫立在前，微笑着注视着她。希拉一怔，赶忙起身，收拾了一下刚才慵懒的情愫。对方依然微笑着，像一个父亲看着自己骄纵的女儿一样，露出宽和的纵容，甚至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一幕正好被走来点单的吉米揽收眼底……＂哦，给我也来一杯沙棘汁，谢谢＂完美而又不失风度的礼貌笑容，希拉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这个男人是叫＂左峰＂吗？＂对不起，本店只为这位女士提供这种饮料＂吉米礼貌但不卑不亢的回答。左峰略有些尴尬，旋即笑笑说，＂焦糖玛奇朵，谢谢＂。吉米悻悻应道。
　　＂希希，你过的好吗？＂左峰边说边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希拉躲开他温热干爽的掌心，淡淡道：＂坐吧……＂
　　左峰尴尬地笑笑，递给希拉一个包装精美的圆筒盒子，说：＂希希，生日快乐。＂
　　希拉打开，不出意料，是竹久梦二的画，她突然觉得很索然，如果他接下来说的话也如她所想，那么他——左峰，只够进希拉小说里的路人甲……
　　＂希希，对不起，我当年做了这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璐璐她不是我想要的女孩……＂
　　＂我也不是……＂希拉平静但坚定说道。左峰怔怔地看着希拉，化了淡妆的希拉，透出一种淡淡的成熟与从容。一身素雅的麻布装束，又透出一种含蓄与不羁，眼神里是静如止水的温柔与坚定……他再也找不出当初为他在厨房里煲汤女孩的身影了……
　　＂你还记得这个吗？＂左峰焦急地把手机递给她。希拉输入自己的生日，解开手机，心里不禁冷笑。是一段视频……一个穿着居家棉布睡衣，扎着马尾，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模糊地出现在屏幕上，＂老公，我会一直等你的，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希拉在心里开始隆重鄙视自己，没错那段模糊的视频是22岁的希拉在那碗排骨汤葬身在地上以后，发给左峰的……
　　希拉笑笑，把手机递回，说：＂当年，诺基亚手机的像素真差＂
　　＂你还会回到我的身边，对吗？＂左峰紧紧攥着希拉的手问道。
　　希拉挣脱他的手，微微笑道：＂我这朵低到尘埃里开出来的花，被别人移到了水晶花瓶里……＂
　　＂希希……＂
　　＂这是我的新书，《心口上的左岸花》，作为你竹久梦二的礼尚往来，圣诞快乐，再见！＂
　　门口，吉米早已准备好了大衣，等着左拉，神色黯然。
　　左拉在自己凌乱的一塌糊涂的大包包里，摸出一个盒子放到吉米手里，道声圣诞快乐，便离开了。
　　在这个平安夜，左拉不知道自己开着白色甲壳虫离开的时候，身后留下的这两个男人上演了怎样的心绪波动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