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极目四望。周围群山绵延,苍松叠翠;脚下的山坡上绿草茵茵,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野花;坡下是一片狭谷,一条清澈的小溪涓涓流淌。溪流中有一个人在忘形地戏水,噫,那身影怎么那么熟悉呀?仔细一瞧,差点惊喜地叫出声来,呀,是小老头儿!真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见他。我想给他个惊喜,于是悄悄地向他走去。可是却怎么也走不过去。我急得差点哭出来。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就是迈不动步子,累得精疲力竭。实在没办法,只好席地而坐,用山花编起花环来,想等他过来时给他戴上。 我一边编花环,一边欣赏那个象顽童一样戏水的人。突然,我看见草丛里一条大蛇正吐着信子向他游去。我吓坏了,拚命地喊他,可是那个浑然忘我的人完全听不见。我想跑过去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我绝望地哭叫:不要啊,快走开!一个激灵,我哭喊着醒过来,却没能走出刚才的梦境,拿起手机就给他发了个信息:小老头儿,你好吗?你没事吧?信息发送的铃声终于使我清醒过来,枕头上一片潮湿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我突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他怎么会有事呢?他会一直好好的。现在深更半夜的,不会打扰他吧?他收到信息肯定会笑话我了。内心的某种秘密被人看穿,我觉得无地自容,只希望那条信息发送失败,或者被他忽略掉。 这个梦太奇怪了,莫非是冥冥中的某种暗示?不论怎样努力,我都不能走近他,他的欢乐、他的忧伤,我只能远望。我们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千山万水!我睡意全无,和他相识以来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认识他之前,是先读了他的作品,深深地被他的文采所吸引,由衷地佩服他的才气。在网上聊天后才知道文学并非他的专业,也知道他是单身一人。虽然很欣赏他的才华,可当他约我见面时,我还是退却了,因为我的性格,觉得在陌生人面前太拘谨,还不如就在网上盲聊来得自在。加之他的文学造诣那么高,令我生出不少敬畏吧。然而在他机智诙谐的语言攻势下,我最终投降了。 见面之前心里一直惴惴,心想这位高人不会是一个严肃的老学究吧?没想到一见面,所有的不安和陌生感都风吹云散,第一句话就那么随和自然,好象我们认识很久一样。记得当时我值完班去洗澡,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只好在电话中让他在路边等着。他等了好一会儿,打电话问清我的具体位置,干脆把车开进我所在的院子里等。我出来后看见站在车前的他,对他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他说:"我进来后怎么没看见你?"我笑了:"如果你看见我那不糟了?你以为我在天浴呀?"我们都笑了。估计他当时也有点窘吧,所以惯于咬文嚼字的他才会说了那么一句不合语法、后来想起就好笑的话来。接下来我们去了近处的公园,谈话也变得轻松自如了。整个交谈过程中,他真是妙语连珠。那些文学典故,他信手拈来,却如数家珍;那些枯燥的文学理论,被他娓娓道来,也变得生动易记;他毫不留情地指出我作品中的失误,令我心悦诚服;他对社会现象的剖析又是那么深刻睿智。他的才气,他的智慧,实在令我心折。而我在他面前说话,居然那么无所顾忌,我的无知、快乐甚至顽皮在他面前都毫不掩饰。以至很久以后我都觉得奇怪:我也见过不少的人,经历过无数的事了,却从没有人能让我如些折服。也从没一个人让我感到那么亲切,能让我在他面前如此放松。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我回来后问自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说不清楚。只知道这是一个很有深度的人,他博览群书,文学功底十分深厚。客观地说,他的外表和英俊帅气无关,可是整个人的气质让他无论往哪里一站,都绝对是卓尔不群的。我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简直不可思议。虽然上网几年了,也交了不少异性网友,可是不喜欢视频聊天,也不随便和异性单独约会,当有人提出见面时,总是约他们在群活动时见。几年来只单独见过两个异性网友。自认为还是比较谨慎的人。可对刚认识的他怎么会如此信赖?那种无拘无束的轻松感是以往在任何不熟悉的人面前不曾有过的。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我还觉得他是那种不会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的男人。这感觉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人的感觉真是个奇特的东西,它永远不会欺骗你,总是比你的理智先行一步,但又永远不能作为证据,摆到桌面上来。对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感觉?我向来是个懒人,对于想不出的问题,就干脆不去想了。反正我知道他是个我乐于交往的良师益友就行了。 每次见面的大多数时间是他给我讲课,这是一种很随意的讲课方式,所以听起来就非常轻松易记。从文学理论到写作技巧,从趣闻逸事到他的写作心得,无所不谈,实在让我受益匪浅。以前我知道自己的文字有很多不足,可是却常常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而他却不厌其烦、逐字逐句地给我讲解。在受益之余真的令我非常感动。我庆幸遇到了一个好老师。得到他的指点,我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自嘲说:以前一直在文学的殿堂外瞎撞,现在终于知道门在哪里了。文学虽然不是他的专业,可他的成就实在比很多专业人士还更专业。除了文学,我们也聊其它的,反正是兴之所至,很自然的。只有一样是我俩的默契,那就是从不谈个人感情。我也从不打听他的私事,我觉得那些与我无关。只是他身兼数职,社会活动很多,又爱帮朋友,实在太忙了,以至经常通宵达旦地工作。我们每次见面的时间都不长,几个小时一晃而过,总是意犹未尽。他其实只比我长几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以他的才学,别人尊称他一声"某老",我觉得可以理解。可他自称"糟老头子"就让我觉得十分滑稽了。于是促狭地称他为"小老头儿",他也不生气。但他也有严厉的时候。有一次我把一篇习作给他看,他指出了几处让我修改,我改了一些,可另外的实在想不出要怎么改,于是就投了出去。并侥幸地想:他那么忙,哪有时间去看我的作品。没想到那篇稿子发了,他看见后严肃地对我说:"不知道怎么改不能成为理由!把不成熟的作品发出去,是对自己和读者都极不负责任的态度!"我听了羞愧极了,并由衷地佩服他严谨的治学态度,也很感动:他那么忙,却还抽时间去关心我的文字。他又告诫我:做学问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能急功近利。法乎其上,仅得其中;法乎其中,只得其下。他的人品令我肃然起敬,也明白了他的成就是他几十年兢兢业业、勤奋努力的结果。有时我们也通过手机短信聊天,每次读他的短信都会有种快乐的感觉。 随着交往的增多,我越来越信任他。有什么开心和不开心的事都愿意向他倾诉,有什么疑惑也总是向他请教。有时我也觉得自己的信赖有点盲目。我从不追星,在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崇拜"二字,可我就愿意相信他,这种感觉完全不由自主。以前对于别人的称赞,我从来是淡然处之:我就是我,不会因为别人的赞扬而变得更好,也不会因为别人贬斥就变得更坏。可是当我在写作上取得一些进步,得到他的赞许时,却欢欣雀跃如同小女孩一般。自己也觉得可笑: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浅薄了?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我感到他是个充满魅力的男人,于是告诫自己: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中的人,他于我不过是空中的一片云。我对他的情感,只能保持一种淡淡的思念,一缕若有若无的牵挂,千万不能爱上他,否则是自讨苦吃。也许是有了这种先见之明吧,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交往非常轻松。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他开始影响到我的心情了。如果一连好多天没有他的消息,或者他有一次没回我的短信,我就会变得郁郁寡欢。而一旦接到他的信息,所有猜疑烦恼就会烟消云散,心里充满快乐甜蜜。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恐惧,我于是对自己进行测试:你最开心的是什么?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你最希望和谁在一起?答案让我明白:我被神话中那支奇特的箭一箭穿心了。我真不愿意承认这个结果。我问自己: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是他的才华和地位吗?可是曾经也有两个很有才气和地位的男士,和我聊得很投契,我也挺欣赏他们的。可当他们向我表达爱意时我拒绝了,其中一位两年多了还不放弃,我明确地告诉他:我们只能作朋友。劝他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平心而论,他各方面都堪称优秀。论地位,也算得上成功人士;论外表,帅气潇洒;论谈吐,机智幽默;论学识,也是满腹经纶;而且修养不俗,很有风度。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一次聚会上,当时他告诉我他的网名,我立刻想到一首古诗,他高兴地说我猜对了,有不少人都误解为另一首词了。我其实当时根本无暇多想,完全是凭瞬间的感觉。后来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他问清我接电话免费后几乎每晚用座机给我打电话。我们聊得很多,文学、戏曲、人生和群里的事,他把我引为知音,我也挺喜欢和他聊天。我知道他喜欢我,因为第一次见面后他就向别人打听我,有群活动时总是打听我会不会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可是我没那种感觉,只是把他当作好朋友。于是就装傻,每次他约我见面我就会搞成个小型聚会。后来他向我直接表白时,我明确地告诉他:我们只能做朋友。离婚以后,别人介绍了几个条件不错的男士,可我就是找不到感觉。朋友们劝我现实一点,我也觉得她们的话有道理,于是试着和一位各方面都不错的男士交往。交往半年多了,有一次上楼,他来牵我的手,我下意识地甩开他,激烈的反应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和他一起聊天时,只要他一靠近我我马上就逃开。他无奈地说:这年头还有这么封建的人呀?没想到你这个人是外表时尚行为落伍。可他却因此更喜欢我。我知道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感觉,只能放弃,免得对人对己都不公平。也许正如朋友评价我的:外表随和,其实骨子里很有一股傲气。这么多年来,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男士,却很难有一个人能令我心折,能让我倾心爱恋的人就更难得了。朋友们问我: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我戏谑地说:我要找的人这世上已经绝迹,所以对于感情,本人是个绝缘体了。初恋是一朵未放的花蕾,很多年以后才遇到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我以为我已经耗尽了毕生的爱和情,从此心如止水了。没想到还会遇到……我知道自己不是个轻浮的人,他让我着迷的不是外表,不是地位(我从没打听过他的私事,对于他的职位、收入等情况一无所知),也不全是才华,而是睿智背后的那份纯真。智慧和才气让他整个人充满魅力,而率真的性情让他非常可爱。至于那份亲切感,我只能解释为:前世我俩肯定是亲人,所以今生相见,才能感到这般亲切自然。爱上一个人应该是件幸福快乐的事,可我为什么会烦恼呢?是因为预感到了结局的荒凉吗?明明很想见他,却又怕见到他。害怕相聚太短,怕离别后的思念……一向洒脱的人居然患得患失起来。难怪智者说:人之所以不快乐,不是因为得到的太少,而是因为要求的太多。 本以为不会再为情动,可以很理智地掌控情感,然而爱实在是一件糊里糊涂、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事。突然想起几句古诗词: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只要生命还在延续,那万千情结,便总也解不完。有位女作家说得好:爱是生命里最绚烂的一场幻觉,太荼蘼,有时,走完天涯路,也不愿醒来。是的,这样的感觉一生能有几次呢?想起席慕容那首《盼望》:其实我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你的一生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如果能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我不管自己有多傻,不管结局怎样,也不想等到生命终了时才懊悔曾经的错过,我舍不得这种感觉。即使我们的缘分象流星一样短暂,我也要捕捉那瞬间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