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寄回了家,但恩来中学对学生的成绩计分采取的是标准分形式,一般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家长是看不懂自己的子女到底考了个什么成绩的,就我来说吧,八门记入总分的课程中有一半挂了红灯,但在成绩单中这不及格的四门课却都是七十分以上,而像语文、化学这两门我的强项实际成绩是七十五分左右,用标准分计算就有九十分上下了,家长们每每看到自己的子女到恩来中学后有了这个成绩,虽然一开始还都有些怀疑但后来都向亲戚邻居夸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宝贝女儿成绩突飞猛进,于是学校、学生、家长都开始自欺欺人。但撒谎就如朝天吐一口唾沫,最终还是要落到自己的脸上的,所幸国内近几年惯于此行已是如火纯青,心里异常麻木,素质却提升到娄师德唾面自干的境界。 家父家母对我的成绩自是很满意,家父为此还特意留了下来同我和家母一起共进晚餐,"哈哈,儿子,你说我选择会错吗,进了恩来中学就等于是一只脚已经跨入了大学的门槛。"家父喝着"老作坊"乐呵呵地说。 "进了恩来中学就等于是一只脚已经跨入了大学的门槛",这句话是在小平同志领导中国人民解放思想时恩来的一位校友说的,但经历了两代领导人,这话在民间仍然很风行,如磐石般坚不可摧。 我只是点头应答,这时我的心里特虚,于是我就赶紧吃饭,虽然我很清楚即使胃被撑爆,但心仍是空荡荡的。 "慢慢吃慢慢吃,"家父边说还边给我夹菜,"学校的饭菜终归还是没有家里的好啊。" 我不答。沉默。 家父家母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这次晚餐在我的记忆中是很模糊的,我不知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结果的,虽然这次晚餐是我第一次沾酒,第一次喝醉,但这些都是在晚饭即将结束时,家父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动员全家喝酒的,家母自是海量,而我却没有很好地遗传了这一基因,也可能是我的潜力未曾发挥出来,总之我不记得这次晚餐的全部经过了。后来我醉了,我是闻到家父身上那股很特别的味道才朦胧感觉自己趴在家父的背上,很柔软的背,这背上长了很多肉,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接着我睡去了。整个睡觉过程中我记不起有没有做梦,似乎没有,但似乎又有,后来我梦见了某个名人在给我打电话,是希拉克还是克勒我忘了,很荒唐,但我真真切切听到了电话铃声,我的床头装有一部电话,我没去接,因为我还没有醒来,我很恼火,真想砸了它他妈的哪个鸟人这么早报丧啊意识甚是朦胧,我又似乎爬起了床去接了电话。但我的的确确没有起床。 "喂,找韩郁啊,他还睡着。"我听清家母在楼下接了电话,"喂,"我一翻身抓起了床头的电话,"喂,我是韩郁。" 家母听到我接过了电话,就挂上了楼下的电话。 "这么早啊?"我打了个哈欠,来电的是我同桌韩柳婷。 "还早啊,你丫猪啊。"电话那头骂道,我庆幸家母挂了电话没听到。 沉默。"你在哪儿?"我问。 "你说我在哪?"韩柳婷还是没好气地说。 我看了来电没有显示外地区号确信韩柳婷这个周末是留校了,"噢,你在学校呐,怎么,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打电话找你当然有事了,"韩柳婷语气突然变得温和,"呵呵,今天可以出来陪陪我吗?"语调变成小女生的嗲声嗲气,"我在学校里很无聊的呀,况且我到这里后还没有好好地逛过呢,听说这里名胜很多啊,难不成你要我留个终生遗憾吗?" 我不作声,我断料此行必是凶多吉少,所以能回绝还是回绝得好。 韩柳婷听我没反应,大声喊道:"你丫死了,韩郁,敢不出来,告诉你,你不出来的话……" 我以为她会说:"你不出来的话就死给你看",那我就给她来个激将法,说:"我料你也没有去死的勇气?"结果韩柳婷为了让我瞧瞧她去死的勇气,跑到马路上撞公交车——死了。这样一来倒是达到了我由来已久的梦想,从此我的人生就获得了自由。 但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柳婷这妹子向我冷冷一笑,我不能看到电话那头她的神情容貌,想必比李莫愁在血溅陆家庄时还要阴森恐怖,接着她才不紧不慢地说:"韩郁,我郑重告诉你,你丫如果今儿个不出来,我就把你这次期中考试的真实成绩告诉你爸妈。" 我一听此话,懵了,想韩柳婷这妞竟来此毒招,以前她总对我说:"柳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每次她都会履行她的话,后果的确很严重,我想这次玩完了,毕竟我还是注重我的成绩的,刚才还想让这臭婆娘去撞公交车身亡,这回看来应该是我自己去撞公交自杀算了。 "韩郁,你想好没?"韩柳婷听我还是没有反应,以为我被她一吓,心肌梗塞暴毙了,她有点着急,"我数三噢,你丫的不给我答复,自己考虑后果。" "1。" 我不答。 "2。" 我还是不答。 韩柳婷怕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蜈蚣,她开口:"2。5。"我本等她报"3"就投降,不料她比我还心虚,"还有没有2。6啊?"我想挽回自己的一点颜面,半带揶揄地说。 "你丫没死啊?"她似笑似哭地说。 "祖国和人民群众还需要咱,咱可不能丢下十三亿同胞一走了之。"我不知为什么竟说了句玩笑话。 "谁需要你了,你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啊?"韩柳婷却无意中进了我无意中设下的圈套。 我乘势说:"哈哈,这可是你说的,我是脸皮厚,既然连你也不需要我,那就算了。"我说这话是多么得无意,事后我想起自己的话就不免面红耳赤,想我这点狗胆,也只敢在电话里头对女生说这样的话了。 "啊?"韩柳婷反应过来,"别啊,好了好了,就这一次嘛,半学期同桌了,就连这点情分都没有吗,你出来吧,就这一次,就算我求你了?" "好吧,"我答应了,"舍命陪君子。" "切,放心,不会要你丫的这条小命的。" 我出家门时,家父早已出去了。 我和韩柳婷是在恩来大道上碰面的,秋后的太阳并不猛,但她却撑了一把伞,我俩走在一起,我总感觉有点不自在,恩来大道上两排茂密的树木此刻的颜色变得有些暗淡,无奈这些树木都是些"四季青",所以恩来大道仍是郁郁葱葱,但无论怎样它们还是抵挡不住季节更替、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一阵秋风吹过后,吹落了无数的树叶,吹起了漫天飞舞的蝶影,韩柳婷这个北方大城市长大的孩子自然对南方秋色有种说不出的新鲜感,她已挡不住这浪漫的景色,轻舞飞扬在这浪漫的秋色里,我望她,我几乎忘记了她是我日夜都想摆脱掉的同桌。 我脑子中突然荡漾起了老狼的歌,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后面两段在我的脑子没了,好像是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各奔东西,还有我将有我的妻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他妈的还多愁善感啊,韩柳婷要是多愁善感,盐都会发馊了。不过有个人倒是多愁善感,是谁?我一时记不起了。 "哇,好美哦!"韩柳婷跑跑停停不由感叹。 我朝她傻笑,她注意到了我在看她,"你丫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 "谁看你了,少孔雀开屏。"我口是心非。 韩柳婷朝我笑了笑,突然她对我说:"要是景婧也一起来玩就好了。"她心里又默默念了一句,景婧说好来的,怎么又变卦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和我们一样,人家可是在家里复习功课的。"我说,但我并没有注意韩柳婷说这句话的用意。经韩柳婷一说,我记起了那个多愁善感的女孩,景婧。 韩柳婷认真地望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 我带韩柳婷去了紫阳宫,这里曾经是朱熹讲道的地方,后来抗日战争时期咱们的周总理又来此做过抗日宣传活动,而现在这里已经是爱国教育基地,以前来这里游玩不用钱,现在却要收费了。我又带柳婷妹子去了小天竺,我自然是给她做了免费导游,我告诉她:"小天竺在明朝时是一位姓骆的乡绅建造的私家宅院。" "嗯,挺会享福,景色不错!" "但在抗日战争时期,被日本人的飞机砸毁过,现在大致是建国后修建的。"我解释,我以前在县志中看过小天竺的历史,但已经记不清是不是这样的史实,好像在附近还有庙宇,叫"成化寺",我不知道该把这段历史放在哪里,正当我在向陈寿学习谨慎处理历史材料时,韩柳婷却惊呼:"呀,这庭园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哪里见过啊?" 我也回过神,"是不是在《红楼梦》中见过?"我问。 "好像是,但忘记是哪个剧情。" "83版(?)的《红楼梦》就在这里取过景。"我说。 "怪不得,"这时韩柳婷叹了口气说,"要是景婧来这里,她肯定会喜欢的。" 韩柳婷无缘无故又提起景婧似乎有她的目的,但我却始终没有去想景婧,我只是想到了《红楼梦》中多愁善感的林黛玉,我看着黛玉轻轻地走在这个小庭院里,我看到了她皱着眉头拾起了无数掉落的残红,接着我听到了《葬花吟》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独倚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嗨,想什么呢,不要把我当成空气了?"韩柳婷把我惊醒。 "噢噢,没想什么,听过《葬花吟》吗?"我问,但我的眼神仍顾着空荡的庭园,今天小天竺里没有游客,我没有看到林黛玉,如果黛玉死后成了花魂,她自然也不会出现,庭园里只有时不时的飘落下几片孤零零的落叶。甚是凄清。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我最喜欢这两句。 "林妹妹唱的吗?" "噢,是啊。"我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抬头又似乎看到了林黛玉又感觉好像不是林黛玉只是她的影子而已或者说是林黛玉的扮演者她是谁陈晓旭二十几年前她来这里了吗我不清楚那时我还没生呢家父家母也就我这个年纪陈晓旭妙真法师 这时我似乎有意识地去想景婧,但我还是没有去想,我说过,我始终没有去想她,真的很奇怪,我对韩柳婷说:"记得林黛玉的扮演者吗,陈晓旭,听说出家了?" "你还管得真多啊,人家当尼姑还管,简直一个奶爸。"韩柳婷不耐烦地说。 我挠挠头皮傻笑。陈晓旭在半年后因患乳腺癌亡故,花落人亡两不知。我的确管得很多,奶爸! 从小天竺出来时间正近中午。我对韩柳婷说:"喂,你有什么打算?" "哈哈,既然出来了,当然是玩到晚上为止咯。"她一副天真的样子。 "那我可不陪你了,"我说,"我回家吃饭。" "哎,你这人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我可是还没玩尽兴。" "那你自己玩吧,我妈等我吃饭的。"我带恳求的语气说。 "那我去你家吧?"韩柳婷嬉皮笑脸地说。 "千万别,"我有点紧张,我知道眼前这妞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就你一个女生去我家,我怕被误会。" "说什么呀,你丫真的不是一般的封建,"韩柳婷用雨伞狠狠敲了一记我的手臂,"难不成你爸妈会把我当成未来的媳妇啊?" 我知道她是故意在耍我,我说:"我哪敢娶你?" "天下男人死绝了,也不嫁给你。"韩柳婷一边说,一边又想把雨伞砸过来,我慌忙躲开。 "不跟你开玩笑了,你说一句话,下午倒是陪不陪我,自己考虑好了?"韩柳婷语气坚决。 我心想自己的把柄在她手里,看来今生今世要被这臭婆娘牵着鼻子走了,"放过我吧,就算我求你了,要不我给跪下了?"我低声下气地恳求。 "好啊,你丫跪吧。"韩柳婷命令。 "我真拿你没办法,我跟你说,今天我就陪你一天,以后就不要再拿期中考成绩来威胁我。"我放开嗓门向她咆哮。 "呵呵,那你给家里挂个电话吧?"韩柳婷提醒我。 我不理睬她,出门时我和家母说好的十二点不回来的话,就叫她不用等我了。 我出家门时,口袋里只带了五十块钱,刚才去了两个景点加上买了些零食就把钱给花得差不多了,去KLC这种中西合璧的餐厅是不可能的了,第一次和女孩子出来逛就碰到这样的事,让我尴尬不已,尽管对付像韩柳婷这种妞可以耍无赖,但一来我不是这样的人,二者韩柳婷是客,我多少要尽点地主之谊。 "你肚子饿不?"我不好意思地开口说。 "嗯!"韩柳婷轻声说。 我惊讶地看她,突然发现身边的她竟突然变得温柔了。"看什么看,没见过淑女?"韩柳婷发现我的眼神后,立刻恢复原型,吓得我说不出话来。该死的温柔啊! "走啊,吃饭去?"她拉起了我的手,见我不动,"还傻愣着干嘛,我请客。" "哦。"我回过了神。 我们并没有去高档次的饭馆,而是去了一家兰州拉面馆,这是我建议的,因为是韩柳婷请客,我不但耻于吃她的软饭,重要的是我害怕她杀出个马后炮,吃完饭后改变注意,虽然是她开口说她请客,但她会说自己刚才话还没说完,她的意思是她请客,我付钱,为了防她的阴招,我找了我的口袋中的钱能够支付起的拉面馆。 兰州拉面馆在我们镇上有好几家,我们来的这家算是真宗一点的,这家店是一家子开的,包括老板厨师伙计一个就四个人,儿子已二十出头,他是面馆的主力军,拉面、煮面等都由他来做,母女俩充当伙计,而当家的自然是收钱了,面馆的布置是公开式,当家的初来本地乍到,这样的布置是有意的也迫不得已的,先决条件是面馆的店面不大,二来他也是为了给顾客演示他们兰州人拉面时的潇洒动作。 我和韩柳婷进店时,没有多少人吃面。拉面的表演场所就在门口,韩柳婷对于拉面年轻人的动作似乎见怪不怪,她在中间一张桌子坐下,我跟在她身后,老板的女儿拿过来两份食谱,我看了食谱上的食物,这兰州拉面馆的经营已经不是单一化的,都积极响应市场向多元化方向发展了,拉面已然成了招牌,食谱除了各种面食、炒饭、盖浇饭更多的是能赚钱的炒菜,而老板女儿一开口也是推荐我们吃她们这里有兰州特色的炒菜,但我和韩柳婷都没有要,"一碗牛肉刀削面,大碗的。"韩柳婷把食谱还给了老板女儿,然后问我:"你要吃什么,你自己点吧,尽量吃,我请客?"说完后朝我诡秘一笑。 "牛肉拉面吧,"我也把食谱递还给老板女儿,然后朝韩柳婷微微一笑,说:"谢谢了!" 老板女儿不快地接过了我们的食谱,她没见过世面,其实像我们这种学生是最彻底的无产阶级,她刚才挂在脸上的笑容没了,但还是对我们说了句:"稍等一会。" 逛了一个上午,我这同桌似乎有点累,在等待中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玩弄手中的筷子,她的眼神一直注意着门口的主力军,看着他把面团一记一记边削边丢入了沸腾的炉锅中。 当面端上来时,韩柳婷已是等不及了,呼叫了一声:"真是饿死了!"接着像馋猫见到鱼腥一般,对那刀削面下口了,不过她做了个让我害怕的动作,她拿过桌上放着的辣酱,然后从里面掏出两大勺放进了面中。 "你老表啊?"我说。 "不是江西人也可以吃辣啊,宪法可没规定本小姐不能吃辣的。"韩柳婷嘴里含着面,但还是很快接过我的话。 我点点头观望着韩柳婷吃面的样子,看那大碗的鲜红的牛肉刀削面,上面飘着三片牛肉,此刻已经被柳婷送进了嘴里,现在这大碗里面除了荡漾着的香菜叶子,就是沉在碗底的刀削面,她大海捞针似的把它们一片片打捞出来,然后送进嘴里。 等我的拉面上来时,韩柳婷已经是在喝汤了,她没有叫第二碗,想她这么个女生胃里面也装不下多少食物。 吃完面后,我俩已是满头大汗。我瞥见了韩柳婷汗津津的样子,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后来我回忆起一个词:饱暖思淫),幸好只是一瞬间的。 韩柳婷履行诺言,她埋了单,但收我们钱的是老板的儿子,两碗面八块钱,韩柳婷给他一张五十元的,他在钱柜里掏出两个硬币,又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四张十元纸币,然后一齐递给韩柳婷,他递钱时还露出了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朝柳婷妹子傻笑了一下。 我看着他的傻样,想起他找钱的那双手刚才还给我们做了两碗面呢,但还没等我们转身,他又拿起面团开始拉面,要表演那漂亮动作了。 出了兰州拉面馆,我们自然是安排怎样消磨掉一个下午的时间,"你们这还有哪好玩的吗?"韩柳婷问我。 "没了吧,"我回答,"也就这么个小地方,哪里有这么多地方可以玩的。要不去市区?"话一出口我就后悔。 "噢,市区有西施殿嘛,听我同学说里面也没什么呀。" "是啊是啊,没什么可以玩的。"我急忙说。 "那怎么办?" "要不去爬山吧?"我建议道。 "只能这样了。" 我们边散步边聊。 我所说的山就是钟锳山,一座极其普通的山。我俩拾阶而上,正午时间自然不可能有多少人,这样的环境,我和韩柳婷竟然保持着一种很沉默的气氛,她不主动开口,我当然也不会自动搭讪。 此刻她又撑开了伞,一路上也有行人从我们身边走过,他们用怪异的目光看我们,我是这样认为的。很久以后我回忆起这次我人生中第一次和女生单独相处总不能说出是怎样的感觉,但似乎又是虚荣心,对于一个十七的男生来说,有一个女朋友是令人兴奋的事,而且我身边又是一个长得挺不错的妞,但自始至终我和韩柳婷是保持着距离的,就如我们的友情,几乎如千岛湖的水一般清澈,即使要有什么味道也是淡淡的甜,我突然想起三岛由纪夫《春雪》中本多接聪子去见自己的挚友清显约会时在车上的感觉…… "又在思考啥了?"韩柳婷终于开口。 "前面有座烈士墓。"我指指前方说,我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对于钟锳山上的这座烈士墓在我的记忆中真的没有确切的概念,尽管从小学开始,扫墓、爬山、踏青,每年至少来上一次,而且如果是碰上是扫墓活动,在墓前一定会有一个讲解员讲述躺在墓内的烈士的生平事迹,我听过,但大概是由于我的健忘或我当时开了小差,反正是忘记了墓主人的确切身份,可我的记忆中却往往能跑出好几种答案来:墓内放的是全国劳模梁焕木同志的骨灰,他曾在八十年代带领全镇人民发家致富,九十年代倒在了工作岗位上;是一位年轻的银行女职员的英魂,她在晚上值班时,遇上了劫匪,我不清楚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应该是在新中国,更确切点说应该是在改革开放后,她为了保护国家财产,死都没有说出银行保险柜的密码,她死得好像还很惨,匪徒是用三床被子把她活活给捂死的,但我想不通的是这三床被子是从何来的,好像听说女职员死在床上,难道她值班时还可以睡觉,我没敢想太多,因为一般来说,匪徒是失去人性的,他们不但要劫财也定要劫色,而且是在没有劫到财的情况下,他们是肯定不会放过年轻的女职员的,但我相信我们的国人是不会变态残忍到二战时日狗把我国妇女蹂躏后再用军刀割掉乳房刺裂阴道这样的程度;还有一种很荒唐的答案,这应该说是我曾经的一个梦境或者是我的道听途说,我记忆这墓内根本不是什么烈士,里面纯粹是一个禽兽鬼魂,曾经有两个花季少女来钟锳山游玩,到墓前时她们发现坟墓上面长着一朵异常灿烂的花朵,于是她们就在墓前合影,但当摄影师正要按下快门键时却总感觉镜头里有一个男人在两位姑娘身后招摇,可摄影师放下相机时那男人又不见了,后来照片是拍下了,那男人也拍在里面,因为两少女坚持认为她们身后没什么男人,是摄影师在胡说八道,即使有的话,也只不过是那朵长在坟头上的鲜花,摄影师没能洗出那张胶卷,也许是因为照片上拍下了本不属于阳间的人,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两位花季少女竟在第二天离奇而死了,坟墓上开出了三朵鲜花。这很荒唐。 我和韩柳婷没有在烈士墓前逗留,这墓中葬的绝对不可能是我荒唐意识中的鬼魂,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是一位烈士的陵寝,这好像是废话,但我们在墓前看到的是满地的垃圾,在坟墓的角落处还有人类、兽类排泄出来的食物残渣,我始终不清楚,政府是如何对待曾经为国家和人民付出生命的烈士的,当然英魂已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们是不会清楚自己曾经爱过的国家和党在他们死后是怎样的,幸好每每当教育部门需要拿这些游离在山野间的烈士作爱国主义教育时会特地来打扫修整一番,烈士们也就是能在此刻享受一下政府的关怀,平时还是要和垃圾、人屎、狗屎作伴的! 钟锳山其实没有什么古迹,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雷峰塔,此雷峰塔不同于杭州雷峰塔,虽然此塔为现存宋代六座古塔之一,被列为省一级文物,但想必我国像此类古迹遍地都是,所以本地人对此塔并不怎么重视,几年不见雷峰塔,它身上又多了些杰作,在上世纪末,塔身上写的也就是:"×××到此一游"、"××在此留影"之类的词句,但是一跨世纪之后,祖国的花朵们受到了更好的素质教育,文艺修养一下子翻了几翻,于是都把这座雷峰塔当成了敦煌莫高窟,国画、漫画、素描、写生画委实把雷峰塔给打扮了一番,不幸的是此塔年纪已过千岁,被这样浓妆了一下就如同日本的老艺伎,用我国人民的眼光去看是审不出美的效果来的。 韩柳婷并没有对雷峰塔发表多少意见,当我告诉她这座塔的塔名叫"雷峰塔"时,她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她"哦"了一声,我知道她是见过杭州雷峰塔的。 "这应该是佛塔吧?"韩柳婷问我。 "应该是吧!"我回答总是不那么肯定,其实塔本就是为佛而造的嘛!我看见在塔外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有提到成化寺的事,于是我又有了我的历史故事,"据说是在南宋末年,当时时局混乱,南宋小王朝名存实亡,它受到了各国的夹击,金国就是其中之一,后来战火烧到了本地,南朝的小康王因故逃到这里,差点被金国的军队抓住,是成化寺的和尚救了他……" 我讲得十分呆板,韩柳婷摇摇头,表示对我讲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 我们的旅途是在四点半结束的,秋日的白天已经开始变短,天空透出几朵火红的云,但它们却照不亮这个人世间,只是让人感觉地面是红彤彤的,给人的错觉似乎是十分光明,实质上却意味着黑暗即将来临,"时间不早了。"我说。 "是啊,就这么一天玩完了,不过挺开心,开心就好,"韩柳婷朝我微微一笑,晚霞中的她更加美丽,"谢谢你啊,我的好同桌。"她说着就把雨伞打在我身上。 我向后退了一大步道:"不客气不客气,你早点回学校吧。" "死韩郁,我真有那么野啊,躲我躲这么厉害。"韩柳婷努着嘴,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没,没有,你很温柔。"我笑嘻嘻地说,"我也要回家了,你快回吧,不要一个人在街上乱逛,告诉你,我们镇上狼很多的,一到晚上都出来觅食,专吃像你这样的MM,自己小心点!"我说完后就使出我全身力气向家的方向跑去了。 "死韩郁臭韩郁,你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明天回学校你就完了。"可以想象此刻韩柳婷是怎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