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史话第十五回嗜酒者望酒兴叹乞丐凭名片找钱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重迁南京。湘西境内的安徽、江西难民陆续返回了原籍，国民党在永绥县境的各个金融机构和其他机关也陆续迁离，武汉、长沙、重庆、成都等省内外行商，也逐渐离开湘西地区。在这一时期，当地驻军、官员又逐渐失去了节制，开始官匪勾结，大发战争横财。边城有一位棉花商，贩运一船棉花由边城前往常德出卖，途径永绥县城河码头。江防总队下属航运管理处长黄大汛率队上船检查走私，让人偷偷地在商船运送的棉花内藏了一支手枪，便把棉花商押进了清剿总部军法处监狱，将棉花则全部扣留。在总部军法处，黄大汛既不审讯，也不处置，只是将他与一些不需要处置的难民、小偷小摸犯等在一起关押。关押了三天之后，棉花商忍受不住饥寒，只得托监狱看守代为传信，叫家人带来了一万块银元行贿给黄大汛，此案还得不到了结，导致棉花商自杀身亡。边城和永绥县城等地的商人，对此事的处理非常不满，纷纷来到县城游行示威，抗议驻军横征暴敛、无辜残害平民。清剿总部为了平息民愤，只好将黄大汛调离永绥，并以搞慈善为名，把收缴的本来属于棉花商的棉花和一万块大洋尽数捐给了永绥县政府，用于在县城内三岔路地段修建中山堂。修到一半时，由于用于修建中山堂的棉花款花销完了，永绥县政府又不愿意自掏腰包，中山堂的建设只好作罢。
　　各地官员横征暴敛，加上土匪又横行乡邻，导致城乡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市场冷落、百业不振。永绥县城甚至还出现了＂以物换物＂的交易，将大米作为标准，每市斤盐换二十七斤大米，每尺平江布换三点四斤大米，搞的人心惶惶。不仅食盐、布匹等物资紧缺，甚至肉、酒等常用食品也价贵如油，买一斤猪肉，都需要托关系、走后门，嗜酒者更是望酒兴叹了！
　　1949年开春，兰智峰接任国民党永绥县政府县长。他在县政府办公，突然接到了保靖县政府一位秘书打来的电话，通知说：＂湖南省政府主席王东原，今天乘汽车来永绥县城视察。王主席特别指示要注意地方治安，请县长与留县驻防部队加强密切联系，确保安全。＂兰智峰立即与清剿总部驻防永绥的彭焕彰师长取得电话联系，委派县政府保安大队副总队长刘启成、警察局长常振林，协同国民党驻县城部队夏团长共同做好全面警戒安排；另一面，则让县政府秘书下达通知，要求县城内凡是属党、政、团、参、法等单位的秘书、科长以及学校的教务、训导主任以上负责人员，如无特殊情况，一律参加本日下午欢迎省主席王东原先生出巡本县的大会，并限于下午四点半以前，到达东门城外会场集合，不得有误。兰智峰分派布置妥当，眼看着时间还充裕，便带着随员前去西门外的汽车站，想具体了解安排王主席住宿的由县三青团团部主办招待所的部署情况。他所到之处，沿途大街小巷，商店、酒店、餐馆全部停业，门窗紧闭。街道两边站满了执行戒严任务的士兵，士兵与士兵之间仅相隔一尺多远，平端着已插上亮晶晶刺刀的步枪，两脚分开背对着正大街中心有一、两丈多远的距离，俯视眈眈，如临大敌。
　　正当他从县城东门正街步入东门城外会场时，碰见几个坐在地上的男女乞丐，便好奇地走过去寻问道：＂你们不知道今天城内军队戒严吗？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回避？！＂一个年老的乞丐听了，回话说：＂我们早就听到了通知，说是省长要来，所以专门守在这里迎接省长！＂说完，还扬了扬他手里拿着的一大挂鞭炮。兰智峰觉得滑稽，也有些感动，就说：＂你们穿着不太雅观，还是快回去吧！我就是永绥县政府县长，今天我可以做主来代替你们去迎接省长！＂乞丐们听罢，脸上则纷纷表现出不太愿意的神情。其中，一个年轻的乞丐，接口说：＂欢迎省长的爆竹我们都已经买好了，见不到省长，我们是不会离开的。况且，买的这些爆竹浪费了，谁来负责！＂兰智峰闻听，顿时明白了过来。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你们这些乞丐，都晓得自己掏钱买爆竹来欢迎省长，令我十分感动！不过我想，你们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吧？＂那个老乞丐听了这话，急忙招呼众乞丐面对着兰智峰跪下来说：＂听说省长要来，我们专门买来爆竹在这里等候迎接，确实是想引起省长的注意。我们这帮乞丐，常年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眼看着就要过夏荒了，我们也是为生活所迫，情不得已啊！希望县长不要责难！＂兰智峰听完，便一面去拉他们起来，一面深表同情地继续劝说道：＂你们这个样子去迎接省长不太雅观！大街上这么多的卫兵站岗，你们也是靠不拢去的，不如大家先回去。我现在以县长的名义答应你们，等省长走了以后，你们就来县政府领救济款和救济物资！＂这帮乞丐听罢，觉得合理，便一哄而散了。
　　兰智峰到了东门会场，又担心叫花子们不愿离开城内，就吩咐县保安大队副总队长刘启兵说：＂你拿着我的这张名片，到大街上去走一趟，见了叫花子就把他们收在一起。然后叫他们选个为首的，把这张名片交给他，让这些乞丐先回家，千万不能够在大街上停留。等王主席走了以后，让他们凭着这张名片来县政府找我！＂站在兰智峰旁边的永绥县三青团干事张远耀，听了不觉好笑，仗着自己是省长的嫡亲，便对兰智峰开玩笑说：＂嘿，将县长名片送给叫花子，不怕辱没了县长的名头！派几个人去赶走了，不就行了！＂兰智峰有些不满张远耀，便回答说：＂叫花子同样是人，他们也是为生活所迫啊！为什么我的名片就不能送给叫花子呢？赶可更就赶不得呀，现在的乞丐这么多，你在这里把他们赶走，等一下他们又从那里窜出来，你看把他们赶到哪里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