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蝴蝶梦二

　　（二）蝴蝶
　　我一直很羡慕那些有童年可以回忆的孩子，因为我生命的前十六个年头，有十五年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听我娘说，一岁之前我是个特别安静的孩子，从不在他们面前哭啊闹啊的，就算是她忘了喂我吃饭二我又饿得不行的时候，我也只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拉着她的衣角，其余的时间我要么在梦中安静的微笑，要么扬起头呆呆的望着天空。娘说我望着天空的时候眼睛总是特别的明亮，而且特别的柔软，仿佛那里有我最恋恋不舍的东西。
　　然而到了我一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天空突然毫无征兆的坠落许多流星，就像秋天芦苇成熟的时候天空飞舞的漫天的白絮一样。爹说过，每当天空出现一颗流星，那么凡间就会有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可是那该是多少颗生命的结集啊，整个夜空刹那间就被他们点亮了，铺天盖地的，如不期而至的黎明。而我本来是静静地躺在娘的怀里的，这时候忽然哇啦哇啦的大哭起来爹后来回忆说他从来没见过谁家的孩子可以发出那么具有震慑力的声音，就像有某个人要夺走我的小命一样的，拳啊脚呀使劲砸在娘的胸口上，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些耀眼的流星——娘后来胸口常常莫名其妙的疼，大概也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吧！正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天空渐渐恢复了平静。而我，也在这个时候安静了下来，然后渐渐进入了梦乡。可是这一睡就是十五年。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那场流星雨对于我的真正意义，更不明白在这十五年的沉睡中那些模糊的画面的涵义。我甚至可以听到娘含着泪为我在菩萨面前虔诚祈祷的声音，以及爹整夜整夜地坐在书房里束手无策时的叹息声。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特别的绝望，我很想努力睁开眼睛微笑一下，然后对他们说我爱你们。可是无论我怎么挣扎，周围的世界总是一片无止尽的黑暗。而每到这个时候我总会看到一双特别明亮的眼睛，眼角有微微上扬的微笑的弧度那对瞳仁里闪烁的光芒总让我想起昏迷前的那些流星，生存的力量便在瞬间充斥着我的身体。
　　十六岁的某一天，我又看到那些画面，而且这次还清楚地看到一张脸。他被深深的忧伤包裹着，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要走了啊，我……我的心突然狠狠地疼了一下，之后便莫名其妙的睁开了眼睛，起床，走出大门，然后朝着墙角里一个蜷缩着身子的乞丐走去。然后他抬起头，那些不断在我脑中重复的支离破碎的画面全部活了过来。于是我轻轻地微笑了，当我看到他脸上出现同样如释重负的笑容之后，我叫了他的名字：流星。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就那样沉沉的睡着，或者偶尔看到你明亮而温暖的双眼，好让我有梦境可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