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句号

　　 站在家门口，我贴着门窃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么安静，老妈今天怎么没看电视。这么早就睡了？＂
　　 我站直身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
　　  又靠着门谨慎地思量了一下，贴着门仔细地确认一遍。
　　  握着门把的手小心翼翼得一点点推开门，环视了一圈。
　　  月梅坐在正中的沙发上，咦唔轻响的开门声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卢莹正对上月梅投过来怒气的目光，半露着头，身子贴在门上支撑着。满脸撒娇地看着月梅，
　　＂妈～～＂
　　 月梅醋着脸剜了她一眼，别开了头。
　　 卢莹扁了扁嘴，委屈地走进门。呆呆地站在门口不敢动弹。
　　  月梅重重地叹了口气，抬头看着门口不安的卢莹。说：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你都知道啦！＂
　　  卢莹怯怯地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她的表情。
　　  月梅努力压制着要爆发的怒气，决定心平气和地跟她聊聊。
　　  ＂你说说你到底要换几份工作才能踏实呀，你要知道现在是工作挑你不是你挑工作。＂
　　  我低着头撇了撇嘴。
　　  月梅烦闷地揉了揉凸跳的太阳穴。
　　  ＂你自己想想，第一份工作好歹还是个商场的大堂副经理。你干了一个月就不干了说什么专业不对口。＂
　　  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那就跟打杂差不多还好意思说什么经理级的。＂
　　  ＂好，就算你专业不对口，那第二份呢！家庭教师工作轻松，专业对口。结果你倒好干了一天就辞职了。＂
　　  月梅越说着心里越是来气，语调渐渐地提高。
　　  ＂那根本就是在雇保姆，我还就没听说家教还要做饭的！＂
　　   ＂你坐过来！＂
　　 月梅指着身旁的单人沙发示意着她坐下。
　　  卢莹提着包坐在沙发上，有些惧怕地往外缩了缩。
　　  月梅看着她，一脸严肃地询问到：
　　 ＂说吧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我呵呵地笑开眼，看着面不改色的妈妈，瞬间又变得严谨。
　　  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地盯着对面的墙，理直气壮地说着。
　　 ＂其实是因为这次我找到了一份我喜欢的新工作。＂
　　  我仍旧保持着笔挺的坐姿，可是我连一下都不敢往老妈那里瞧去。
　　  看着倔强的侧脸，月梅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沙发。
　　  我诧异地看着走回房间的背影，叫住了她。
　　 ＂你不打算问问我的新工作是什么吗？＂
　　  老妈停下脚，幽幽地回了一句，
　　  ＂你喜欢就好。＂
　　  开门进了房间，没过几秒传来空荡的关门声，就像震在我心上满满的都是回音。
　　  我像是失去支撑点，一下子靠在沙发上，落寞地看着那条空荡的走廊。
　　 关掉客厅里的大灯，回到房间。我打开笔记本，写写删删。思绪就像迷路的蚂蚁。围着原地打转。
　　  接下来的两天，我都宅在房间里。一边查阅关于剧本的知识进行恶补，一遍努力地创写剧本。
　　 老妖也像是消失般，没有音信。
　　  直到第三天，急促地铃声惊扰着正在电脑前打盹的我。
　　  我侧压着脸看着桌上的手机，睁着惺忪的睡眼。爬起身清醒的意识逐渐回笼。
　　  因为久压而麻木的胳膊那种麻痹感也随之而来，如电击般肆意地流窜。
　　  我使劲地甩了甩，捏了捏缓释着。
　　   ＂喂！＂
　　  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
　　  ＂是我，快点来趟胖阿海酒楼！＂
　　   电话那头是老妖兴奋地催促。
　　   我摊坐在椅子上，微微地喘着气。抓起面前的水杯一股脑得灌下去。
　　   干涩的喉咙得到解放般的不再炽烧。
　　   不过我却被老妖今天的装束惊悚到了一点点。我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
　　  平常的T恤衫换成了布褂衣，手里还多了样水墨扇，凌乱的长发也是被打理得服服帖帖的。
　　   老妖得意的唰啦一声打开手中的扇子，故意深沉地摇了摇。
　　  ＂老妖，你改行算命了。我觉得你要是再戴副小圆圈的墨镜就更好了。电视里算命先生都是瞎子。＂
　　  我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老妖收起手里的扇子，假装严肃地板着脸。说：
　　  ＂施主，我看你红光满面……＂
　　  ＂行了，不跟你闹了。＂
　　  这会老妖倒是真正经起来了。
　　  ＂什么事，这么急把我叫来！＂
　　   我将硌在背后的包取了出来，正准备放到隔壁的座位上。
　　  老妖一把喝住我，
　　 ＂等等！＂
　　  我提着包的手停在了半空，扭头费解地看着他。
　　  ＂其实呢，今天叫你过来其实是准备面试的！＂
　　  ＂面试？＂
　　   我挑着眉环顾了下四周，
　　  ＂在这？＂
　　   老妖又打开扇子，默认地点点头。
　　   我坐到了与老妖并排的位置，下巴撑在桌面上盯着两个空荡荡的椅子发呆。
　　  ＂喂！老妖，怎么都没人哪？＂
　　  我无聊地转头看着悠然自得的老妖。
　　＂反正再等下去也是没人，要不出去逛逛。＂
　　老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闭目独自享受着唇齿间流连的茶香。
　　  ＂别急，这种事就是最不能急的。＂
　　  我直起身开始和老妖闲聊起来。
　　  ＂老妖，不是都是我们找演员。到你这怎么变成演员找我们了？＂
　　  老妖听着话像是噎到似地轻咳了几声。
　　  ＂这个嘛！咱们是个小剧组，这样可以节省经费嘛！＂
　　  ＂哦……＂
　　  我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
　　  老妖有点紧张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茶。
　　  ＂老妖，我一直都想问你个问题，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怎么那么神神秘秘的。＂
　　  我求知般地盯着他。
　　  老妖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说：
　　 ＂其实那天你来的时候我正在打盹。＂
　　 我睁大着眼惊讶地眨了眨。
　　  ＂不是吧？＂
　　  老妖拿着扇柄敲了下我的脑袋，说：
　　 ＂前天晚上工作的太累了，起得又早。再说了以你那背龟壳的速度不睡都难哪！＂
　　  我忍不住笑出声。老妖说着也是被自己逗乐了。
　　  我们正聊得起劲时，有一个人就突然悄无声息地坐到我们对面。
　　  老妖迅速地收敛了笑意，一脸严谨地注视着他。
　　  那人有些紧张地缠绕着衣角。
　　  老妖捅了捅我的胳膊示意我提问。我拿起老妖事先准备好的问卷开始提问。
　　 ＂姓名。＂
　　 ＂洗洁精。＂
　　 ＂啊？＂听着他一口地方方言的普通话，我皱巴着脸不解地盯着他。
　　  他听着我的惊呼声胆怯地缩了缩脖子。
　　 老妖无奈地摇头，接过我手里的问卷开始有条不紊地询问。
　　  ＂刑杰隽。＂
　　 这是我从老妖嘴里听出得名字的正解。
　　 我开始打量着面前这个老实巴交甚至用唯唯诺诺来形容他都不过分吧！
　　  他很认真地回答着每一问题，他的手总是放在桌底的膝盖上。他的脸上还有着没洗净的黑色印记。
　　  他对上我打量的眼神礼貌性地回敬着微笑。
　　 没过几分钟。
　　 他起身向我们躬了下身离开了酒楼，老妖结束了和他短暂的交谈。
　　  ＂所以说学一门外语是多么的重要。＂
　　  老妖感慨地说到。
　　  我从那逐渐行远的背影上收回了视线，鄙夷地看着老妖。
　　  老妖推回笔记，指着背影消失的街道。说：
　　＂这人怎么样？猜猜他是干嘛的？＂
　　 我习惯性地撑着下巴思索了几分钟。抬着头认真地对老妖说：
　　 ＂他是挖煤的吧！＂
　　  ＂噗……＂
　　  老妖淡定地擦拭着嘴角的茶水，说：
　　  ＂你还真是写小说的料。＂
　　  老妖站起来伸了伸腰，
　　  ＂坐了一下午，屁股坐得都疼了。这肚子都前胸贴后背了。不行，我得去后厨找点吃的。＂
　　  他摸着肚子就往后面走去。
　　   ＂你就把我一个扔这了？＂
　　   ＂别急，我去去就回。＂
　　  他背对着我潇洒地挥挥手。
　　  ＂欢迎光临。＂
　　  前台服务员柔媚的声线格外的刺耳。我好奇地往门口打量。
　　  是个年轻颇为隽秀的男孩，只见他背着大箱子四处张望着。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了过来。表露着微微的兴奋，提了提肩上的箱子踱步向这边的桌子移近。
　　  ＂你好，请问是你们在招演员吗？＂
　　  他站在桌侧犹豫地问着。
　　  他应该很会唱歌吧！听着他声音我的心里不自觉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是的，请坐。＂
　　  他从肩上取下了箱子放在了身侧的空位上，是一个吉他箱。还真是玩音乐的。
　　  他腼腆地笑了笑。
　　  我掀开一页笔记纸，开始对他的背景了解。
　　   ＂姓名。＂
　　   ＂陆离。＂
　　   ＂年龄。＂
　　   ＂额……这个也是必要问题？＂
　　   他不解地看着我。
　　   ＂那算了，跳过吧。下个问题，你想要饰演什么角色？＂
　　 他思著了一会儿看着身旁的吉他抬手轻抚着箱子，流泻出深深的热爱，一种不狂热，不张扬，深沉的但却挚诚的表露着。
　　  他的目光坚定地对视着我，说：
　　 ＂我想给你们的剧本写个歌，或者唱个歌也行。＂
　　  ＂哇哦……＂
　　  听着身后的惊呼声，我无力地扶着额头。
　　  陆离连忙起身恭敬地向老妖问好。
　　  老妖一手端着果盘，一手拿着咬着一半的苹果块坐回原位。
　　  他放下果盘仔细地端详着陆离，看着清秀帅气的脸旁。
　　  老妖连连称赞，
　　 ＂帅小伙呀！很符合条件嘛！＂
　　 老妖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般激动地拍了下我的肩。说：
　　  ＂这个真不错，总比刚才那个满口土渣子味的来当主角的好。＂
　　  ＂当然比他好，可是我总觉得他还是少点东西。＂
　　  我皱着眉寻觅着他身上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陆离内敛地低下头，
　　  ＂其实，我不想当演员。我就是想着能实现我唱歌的梦想。＂
　　   ＂他有点内向，男主角是很阳光，积极向上，笑容开朗的男孩子。＂
　　  我憧憬着那风中少年阳光的微笑，脸上写满幸福。
　　 ＂诶，你这就不对啦！＂
　　 老妖的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有些东西是可以培养的嘛！是吧，帅小伙。＂
　　 老妖抛了他一眼。
　　  ＂小伙子。其实你没有发现你也很有演员的潜质的。＂
　　  老妖单手撑在桌上，整个身体向他倾斜靠近。
　　  ＂你看你长得这么帅，普通话又这么好。这是个机会呀！你看你要是成为了演员，你就可以多栖发展。到时指不定还可以出专辑呢！年轻人，要自信。＂
　　  我心底表示对老妖的五体投地，这番话太精彩太有诱惑力了。
　　  果然陆离答应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老妖送走了陆离，看了看时间又吃起了桌上的果盘。
　　  ＂不要钱的？＂
　　  我指了指果盘。
　　  老妖没有理会我的话，只是很突然地抓了几下头发，把原来整齐的头发又拨弄得凌乱不堪。遮挡着脸，他环抱着胸像上次一样沉默地陷在椅子中。
　　  此时，却有个人远远地走近。他坐在我的对面，很老道的微笑着。
　　  当他注意到老妖时，表情却一怔。微微变了脸色。
　　  ＂能给我来罐啤酒吗？＂
　　  我诧异地看了看此刻颓然的他。
　　  又看了看身旁的老妖，他没有说话仿佛雕塑般的被安放在那。
　　  ＂服务员，一罐啤酒。＂
　　  他拿着啤酒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我叫老佘，是个跑龙套的。＂
　　  突然，他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我真没想到我还能遇见你。＂
　　 老佘开始讲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的视线开始在他和老妖身上流转，试图想要看懂他们之间的关系。
　　 老佘又灌了一大口，苦涩的笑挂在他的脸上。
　　 ＂兄弟，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只是你能跟我说说话吗？＂
　　 我看到他的眼眶红极了，满满的都是愧疚。
　　  老妖始终无动于衷地靠坐在椅子内。
　　  我尴尬地坐在那里。
　　  老佘微微侧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
　　  ＂想想我当初真的是太糊涂了，根本没有想到后果。才害得你现在这般境地，而我现在也就是跑跑龙套的。＂
　　   老佘长叹一声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姑娘，谢谢你的酒。＂
　　  他起身带着有些踉跄的步子向外走。
　　  这时，老妖才开口。多了些瓮瓮的鼻音。
　　 ＂他不会喝酒。＂
　　  我转头搜寻着门口已经消失的身影，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
　　  老妖追了出去，长发的遮掩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天，我等了很久老妖都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