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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绝代国土无双记昭白


  相从不觉又初寒,对尊前,惜流年,风紧离亭,冷结珠泪圆,雪意留君君不住,从此去,少清欢。 转头山上转头看:路漫漫,玉花翻。银海光宽,何处是超然?知道故人相忆否:携翠袖,倚朱栏。
  细雨,微冷,夜幕如约而至,又是一年冬天
  雪影居内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人脸上红彤彤的,微弱的光影投在地上给整间屋子平添了几分暖意,白玉堂叹了口气侧过身拉下纱窗,在他低头的瞬间额前一缕白发就那么毫无遮挡的泻了下来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或者那人有进过他的梦吧,只是每次醒来他只当是帘卷西风,然后便迫不及待的提笔试图把那人的容颜一点一点描绘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尤其是一到阴雨天气以前那些结疤的旧伤口便开始活跃起来,像禁锢了太久的猛兽一出来便迫不及待吞噬他的血肉扯撕咬着他的神经,记忆凌乱不堪
  他不知道如果走到了最后连思念都沉寂了下去,他还能不能拖着重伤疲惫的身躯独自支撑下来,以前年少轻狂,策马扬鞭每一次留下的只有一个潇洒的背影,爽朗的一次再会,谁都没有想过将来,以前是不用后来是不敢,那样一个饱含了希望的词,对他而言却唯恐避之不及,是怕吧,盯着屋里的炭炉,透过那红彤的炉火仿佛又看到了当年襄阳冲霄的火光,那焚烧一切的决然映红了半壁天空
  白玉堂一时间觉得有点窒息,他疯狂的转过身打开墙上的暗格一只手摸索着从里面掏出一只紫金盒子,掀开盒盖把里面一对碎裂的白玉猫儿死死的握在手上,动作娴熟而温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中涌起的那疼得让人窒息般的心酸与悲沧,手中传来的微凉让他神智清醒了几分,白玉堂挑了下额前细碎的白发,苦笑着把手中的东西放进盒子里,差一点差一点就这样沉溺了下去,不是怕陷入万劫不复只是万劫不复的话上天入地他要到哪里去寻找他的猫儿
  "五叔?"窗外传来白云生试探的叫声,白玉堂揉了揉眉心缓步拉开房门一阵冰冷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白玉堂瑟簌了下肩膀,禁不止弯腰咳嗽起来,白云生手眼脚快的闪进屋里关好门窗一手扶着白玉堂一手细细的给他敛好衣襟"五叔我见着你房里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他中间一句说得极为含糊白玉堂凝神勉强辨认出几个字句"……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却是什么时候,洒脱不羁的白五爷也像个弱女子似的让人担心起来了?白玉堂想如从前般豪气的拍拍侄儿的肩膀大笑几声,只是等笑容滑到面上却只是象征性的撇了撇嘴角便被涌上的酸涩压仰了下来,他默默的看着白云生 任由他把自己拉到床边任由他替自己退了鞋袜盖好被子,白玉堂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床边正在收拾衣袍的年轻剑客他的眸子神采飞扬,颇有些自己当初的模样,微勾的唇角显示出属于年轻人的爽朗与自信
  "你小子,笑什么呢"忍不住的敲了下侄儿的肩膀
  "哪有啊"白云生叠好衣袍一脸委屈的坐在床边揉了揉被敲的地方"只是觉得五叔近几年倒是安分了不少,要是换做以往还不被你一脚给踹了出去"说着说着又摇了摇头:"五叔当年可是跋扈的很,那肯事事都假人手的……"
  白玉堂微阖了眼,听着侄儿絮絮叨的回忆起从前,紧蹙的眉缓缓舒展开来,嘴角趟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以前啊,真是个荒唐的年纪,和那猫一起救天子一起斗法王,一起中宵舞剑到天明,也曾酒醉太白夜不归
  白云生听着渐渐变得平稳的呼吸声,停住了话头,应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吧,白云生有些不确定的想,自从展叔走了之后五叔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冲霄一役后本来就重伤的身子哪经得起如此折腾,虽然大家都不说可任谁都看得出来五叔怕是时间不多了,平日里大家尽量都顺着他,本来是那么骄傲爱洁的人,现在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五叔身上散发的酒味,像发酵的残羹呛得人酸涩不已
  白云生抹了抹眼角好像那里有眼泪似的,回过神看着依旧干爽的指尖自嘲的笑笑,灭了烛火轻轻掩上门退了出去
  白玉堂随着白云生的话思绪蓦然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些温暖的,感动的情绪包裹着他,深深沉沉的能把人溺毙了去,直到面上一凉,伸手一抹几滴雨水打在手背上,惊醒似的睁开眼睛,白玉堂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寂静无人的巷子里,天空洋洋洒洒的飘着小雨,因为没有带雨伞发丝已被雨水浸湿,一缕一缕贴在脸上让人感到彻骨的冷,这里是.白玉堂抚了抚有些胀痛的脑袋,颇有些不可置信,那些亘古久远的记忆那些被埋在时间深处的混乱足迹如决堤的洪水从心底最深处肆无忌惮的倾泻开来,浸进血肉深入骨髓心淡淡的痛,而记忆的感觉却更加鲜明和强烈
  不是多久以前的事吧,他白衣胜雪醉卧红尘他鲜衣怒马擦肩而过,他心高气傲盗宝留书他单骑剑马误栖兰舟,一幕一幕少年骄傲的他 红衣沉稳的他 竟在此刻如轮回般一点一点在他眼前铺展开来,鲜动明活栩栩如生
  远远的似乎有人轻唤了句玉堂,那温润的声音与记忆重合让他几乎犹疑在梦中,刚刚有人在说话吧,白玉堂暗骂自己大意,什么时候警觉变得这么差了,止住纷扰的杂念收敛心神,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又听见了那句轻柔的"玉堂"声,猛然转过身他看见在巷子的正中间有一个人着了身蓝色素服一手撑着纸伞缓缓的向他走来,他的身后是繁华的汴京街道时至三月花开正茂
  他看著那人一步步朝他走來,伞下的容颜依旧温润而平和,白玉堂近乎贪婪的凝视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蓝色身影宽广衣袖下的双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猫儿"这个称呼不知曾唤过了多少次,再见故人白玉堂以为自己一张口便能颤抖的唤出那两个字,然,没有,周围仍是一片宁静,直道他看到对面的人不解的扬起眉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叫出来
  掩饰般的低下头匆匆接过自那人手中递来的雨伞,指尖相触那人的体温淡淡的传了过来暖暖柔柔的,白玉堂长舒口气,再抬眼白玉似的脸庞已落满了笑容,绚烂如七月的流火
  "长夜露冷,笨猫,黄泉路上记得等着你家五爷"
  然后那人是怎么回答的,白玉堂晃晃有些醉酒的脑袋,记忆总是朦朦胧胧
  的,那人有笑吧,风轻云淡的,就像多年前他总是不正经的说着调笑的句子,而那猫儿总会无可奈何的撇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白兄,不是黄泉,这里是玄衣巷,是玄衣巷."如临仙境般,声音飘渺而虚幻,若有若无直引着人走向云层的最深处,穿过一道一道的防线,卸下层层伪装,最后,最后他终于看清了那人,他就那样坐在对面,晃着手中的酒坛满脸狡黠的笑容
  "白兄,太白楼的陈年女儿红可还好?"
  "要得"
  "这鱼可入得了白兄的眼?"
  "勉勉强强,比起爷当年通天窟喂猫时做的全鱼宴差远了"
  "白玉堂,你."
  "怎样,你咬我啊"白玉堂忽而大笑起来,一手隔开那人挥来拳
  转身抽出画影,借着酒劲在庭院中舞了起来,银色的月辉照着他一身的琉璃白,晃了两人的眼"【霍如羿射九日落, 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苍劲有力的剑招,干净利落的身姿,隔了漫天的银白剑光抬眸望去,只见那人斜斜的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因为醉酒而略微涨红的脸上噙着抹淡淡的笑意 风掠过回廊拂乱的满头青丝融入斑驳的树影中,柔柔的勾勒出那人清丽的剪影,从此眉间心上皆挥之不去
  "画影一出尊天下!醉舞情剑笑群雄。猫儿,五爷这几招使得可还好?"
  依稀记得这是一段马踏山河的年纪,少年子弟初入江湖,白衣卓然而立,飞扬的眉间尽是张狂和不驯,第一次的比剑他也是如这般三分狂傲七分自信的对着缓缓收剑的蓝衣人询问,换来的是那人不置可否的一笑
  "身若惊鸿莺穿柳 ,剑似追魂不离人,白兄好剑法,只是锋芒太过,若是我的话……"若是我的话,怎样呢?他看见那人一手撑着巨澜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许是酒喝得太多了,走下台阶时脚步微显踉跄
  "你这笨猫,怎的多年不见连路都不会走了"白玉堂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先是嘴角微扬再往上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亮晶晶的眯成一条缝儿,看上去慵懒而高贵,真不知谁才是猫呢,蓝衣人暗自摇头
  世事如棋,浮生若梦,缘聚无凭,百年成空,他们之间隔了山,隔了水,隔了重重的时光和空间,再次相遇犹如沧海之桑田,万物都在飞逝,唯有不变的便是记忆的两端这两个素衣男子彼此间不可言语的感情
  若人生只如初见,在繁华的汴京街头他打马而过清澈的眸子对上的是他戏谑的微笑。太白楼里他看着他从朱红色的大门走来,翻动的红衫就此定格成永恒的画面
  若流年不减耳边会不会还有人用着苍凉的声音说"以三公之礼厚葬",那一袭染成血红的白衣,那撑着纸伞越走越远的蓝色身影,多年之后听戏的人们随着惊堂木的拍下眼前会不会出现那两个如阳光般耀眼的青年,一个红衣似锦一个白衣卓然
  风微微的冷,白云生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才发现院里已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整个陷空岛看上去白茫茫的一片,他恍然意识到原来冬天真的来了,他拿了件狐裘大衣走进雪影居,屋里的炭火还烧得正旺,而床上的那人却不知何时已停住了呼吸,于是,准备拿给五叔的大衣就那样跌落在地上,屋外似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最先进来的是他的三叔,随后众人鱼贯而入,大家的脸上是相同的悲戚与沉重,他想这个冬天五叔是真的去了吧,期间有人竭斯底里有人嚎啕大哭,屋子里里外外被人换上了白幡,雪白雪白,映着院里的积雪更显得萧索而凄清,他蓦然想起五叔常穿的衣服也是一身的雪白,像极了此时的颜色
  屋里的人来来去去,他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面上无悲无喜,就像多年前展叔走的那个夜晚
  对着烛光坐在五叔的灵柩前这一天他想了很多,该与不该的,关于江山,关于百姓,关于那段悖逆的感情,关于他五叔的一生,想到最后面上不禁泛起一丝柔和的笑容,恍惚间他又看到了五叔临走时唇边泛起的那丝轻笑,那弯弯的眼角和舒展得开开的眉头,他没有跟人说,他想他的五叔最后应该是梦到了展叔的,他想起展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唯有深情挚爱,才能天长地久"他想,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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