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走,找自己的母巢,一定是一片温暖的地方。 我迈开脚步,撞开走向我的人,撞开那些抑或芬芳抑或汗碱味的风,用鼻子细细地嗅属于自己的味道,一无所获。 那些本该来的人,那些本该发生的事,最后都被记忆吃了,我走到快昏厥,我不知道也许心不想走,但脚永远不听大脑,头越发昏沉。 突然一面墙挡在了我面前。我停脚抬头,那应该就是我要找的母巣吧。 可是太阳好大,大到我无法看见墙顶是什么。眯眼,那被光烫伤的是另一只蚂蚁吗? 细细地听,空气里弥散的是他孱弱的求救声,他或许快被太阳灼烧到窒息了,他的声音是那样无助,像在风里瑟瑟发抖的唢呐,像在雨里抱头痛苦的树叶,他或许需要我帮助。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是的,你能帮帮我吗,太阳离我太近了,我快要融化了——" "那我要怎么做? "你要先爬上来。" "不行啊,上面太阳大得吓人,我也受不了。" "那你喜欢我吗?" 我被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住了,他是谁,不过是一只和我一样孤独的蚂蚁。我们才见了短短几面,才说了短短几句话,我们应该是——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为什么还要顾及我的安危。" "因为,因为——"对啊,我为什么想要帮他,我还要找我的母巢呢,可却在这停步了,只是因为——爱吗? "因为你喜欢我。喜欢我,你承认吗?" 声音越来越柔软,像蛛网把我粘得死死的。我愣愣地对着空气笑,那应该就是喜欢吧。 "喜欢我,就快上来。" 声音泛着一丝不耐烦的味道,但依然顺我心意。爬上去,去帮他。 我又开始行走,在墙面的坑坑洼洼里前行。他的声音越来越神奇,像伞遮住了我头顶的烈阳;像一双厚重的手拖住我有些疲倦的身形;像灯火是我找寻了这么多时间终于瞥见的光亮。我要上去,带上他一起找母巢,去温暖的地方歇脚。 过程虽然不易,但终究还是到了。我脚底发烫,目光终于在强光下看见黑黑的一点。 "我上来了。"声音都像是天上绽放的烟火。 "你上来了,那你快过来。"他的声音也像烟火和我在天上交相辉映。 觅着那一个黑点,我艰难地行走。太阳的严肃让我不得不匍匐着前行,我的触角被烧断,我的眼角被烧裂。但一想到,那里有一个我喜欢的人在等着我拯救,我就咬着牙,去救他。 终于,我来到他身边。果然,他也是一只蚂蚁,但身体有些干裂。 "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像在缓缓舒一口气。 我躺在他身边,把手绕进他的手腕,闭眼,任眼前出现一片肉色的光晕。 "那我们一起下墙吧,去找——" "等等,那个,你能先吻我一下吗?" "啊?"这个不同寻常的请求卡得我喉咙生疼,我们的关系是——回忆又把我的刚刚没进土里。我们究竟是谁和谁啊?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是我的恋人吗,你为什么不想吻我?" 对,我们是恋人,我们应该亲吻对方,我们应该亲吻—— 我伸长脖子,闭眼,把嘴唇缝进他的嘴唇。 突然一阵刺痛,让我浑身难受。 我挣扎着睁开眼,看见他缓缓地站起来掉出我的视线。 在墙的另一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亲爱的,你真坏,还哄骗别的女人,我可要吃醋了。" "宝贝,如果我不骗那个傻子,怎么能打破魔咒,下来找你呢。" "我不管,以后你要千百倍的哄我,夸我——" "好了,你后你就是我的掌心肉,不哄你哄谁。" "油嘴滑舌——"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抽干我所有的力气。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太阳好大,我好渴好渴,头越来越晕。 不知多久,耳畔渐渐传来个鲜活的声音。 "那个,你需要帮助吗?" "别来烦我,谢谢。"我翘起两只开始冒烟的脚,心里发酸,但眼角拧不出一滴泪。 "那我走了。" 我强忍着不打开心里那扇门,压着哽咽的语气,用最最平缓的语气说:"走吧。" 看着太阳像在走近我,像要捡走我。我才突然记得,我好想要找母巢,找个地方可以吸干我所有的泪水。到最后,还是只有我一人吗—— 突然,眼前重现一个黑点。 "就知道你需要帮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