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上午,阳光的照辉打在人的脸上,风吹拂着微冷走过早已脱去华丽丽绿衣只剩下颓唐的那些枯黄枝干,让人看了留下无限遐想的恋旧感伤空间。 广州的冬天很温柔,谈不上冷。 我挎着一大包的行李,匆匆地向校外走去。学校放假了,我可以回家了。 刚出校门,一位身穿卡其色夹克脖领周围装满羊毛绒秃顶整脸油光大约四十岁光景的司机急忙上前招呼说"坐车吗?",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意在说不。 但是令我奇怪的是那司机并那个没有像别人那样尽可能追过来,争一桩生意,而只是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想,那司机可能以为我带了那么多的物品,出行困难,况且这郊外的出租车寥寥,我必有求于他。 那司机很得意,因为此刻他像是皇帝,我是仆人。而且,他掌控着我,料到我或许也逃不出他的手掌。 想到这,我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往下想了。 可是瞬间我又笑了,因为你在不管那司机有没有这样的如意算盘,我都已经有早有对策。 我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刚走几步,我的叔父就在不远处的车窗外探着头向我挥手,原来他们早就在这里等我了。 我原先打电话告诉叔父叔母自己放假了,请他们来接一下,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况且只为我一人而来。 面对他们如此厚爱,我,受宠若惊。 我是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初次远方求学,对于叔父叔母,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依赖。 叔父叔母在这里打拼多年,家境宽裕。 后来那司机看见有人招手来接我,而且还是开的还是名车宝马,脸色突然变得僵硬。强颜欢笑的说"真没看出来,还有宝马来接呢"一脸很窘迫的样子。看得出,他把我的地位不分青红皂白地提高了,甚至误认为我是多么有钱人家的似的。 我也不去解释了,姑且将错就错一错到底好了。 反正如今结局本末倒置,自己是主人皇帝,那司机是仆人了。 一种优越感虚荣心袭上我的心头,借着奢华的袈裟窃窃自喜。 最起码,表面上,我胜了。 叔父开了车门笑着走来,他身穿黑色长筒修身外套,下穿西裤脚踏皮鞋。和夏天送我那次比起来,明显年轻了。 我和叔父说了几句话,就坐上了车。我倚在松软软的灰色沙发垫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终于摆脱那个司机了,我终于自由了" 日光当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原本直接先回他们的家,可是叔父叔母他们商量先找家饭店吃过午饭再回他们家,我不言语。 客随主便,即使说,又该说些什么呢。 去饭店的路上他们问我这次的考试怎么样,我赶忙把眼睛逃离他们的眼睛转向偏方,故作信心满满的点了点头,说"还不错",他们看到我如此的精神焕发,当然高兴。其实,他们哪里晓得我心虚,眼睛不敢正视他们。大学课程对我来说,最厌倦的就是高数微积分方程,深奥苦涩难懂,况且又没好好学。这次考试,也早已失去信心。想到了将来的挂科,甚至落入补考的地狱了。 叔父叔母也曾告诫我说不要看什么小说,耽误了学业就得不偿失了,记得我当时就斩钉截铁的答应了。如今我非但看了小说,仿佛已经掉陷进去,而且越来越深了。 我失了诺言,自废约定。 脸像被别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皮肤很痛。 可真正痛的,在我的心里。 庆幸这次他们没问关于书的问题,我当初的祈祷不答,如愿以偿。 宝马车飞快的行驶在广州那天空云横交错的道路上穿梭,车窗外时不时向上冲的飞机,响彻云霄。 叔父的驾车技巧娴熟,铁栅栏围成的弯曲天桥,他竟能腾云驾雾,如入无人之境。 车子停在了人行道旁,我们一行三人到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 抬头只见一长方形行状硕大周边用鎏金色涂漆镶嵌的匾,匾内有一双深红色假牡丹花,像极了电视剧里的新郎胸前的装束,偏角处的缕缕红丝带随风飘展,像染了色的杨青柳树枝条。 照片上赫然写着"海鲜韵"三个大字,文字简练而不失典雅。 物理原理设计的门自动而开,我们走了进去。 店内的服务员都整齐的穿着燕尾服,打着蝴蝶结,像黑白无声电影时代里卓别林的打扮,只是少了一副帽子,一柱拐杖罢了。 不过这个模样,干净利落,不煞风景。 我们在大厅内的正中央地一空位旁坐下,服务员满脸笑容地问我们需要些什么,叔父点了菜,又吩咐服务员说"鲍鱼不要太大火候,咖啡要温的,主食海鲜不要太咸"之类的话。 我傻傻地坐在那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愧是在江湖上打拼过来经验多的人,言行举止都是那么地熟练老成。 服务员拿走菜单,叔父叔母他们两人交谈,我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很少说话。 我从来不健谈,从来都不。 我的眼睛在四处打量,因为这奢华来得不易,我要努力记得这里的每一处角落。我要把它们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永远永远也擦不掉,抹不去。 木制的花架轻巧板凳,柔软绸黄色的帘幕平铺在桌面上略大不余,崭新剔透的玻璃杯饭酒盅茶几纸巾样样俱全。 头顶上方的吊坠点缀着各种款式的霓虹灯和阳光打进来的七彩虹形成了灰色温柔,像极了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大上海灯红酒绿。只是这里没有纸醉金迷,更不见昔日浮华无比的影子。 一切都是那么的温馨。 最让我注目的是门口正对面墙上那幅以浅黄淡绿为基色,画家梵高的画作《向日葵》。书上说那浓浓的向日葵花,代表着一种顽强不屈的精神。我想,这位饭店的老板,一定也是一个顽强不屈,意志坚定的人。 我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偶尔也有顽皮的小孩子碰掉了勺子碗筷,惹得服务员不厌其烦的来回穿梭。 ‘"夏景,夏景;海鲜来了,怎么不吃?"叔母对我说。我如梦初醒,连声说"哦,哦,谢谢" 他们是我的长辈又是亲戚,马虎不得。 期间我们说了一些话,但大都是他们主动问我,我很认真的作答。至于我主动开口问他们,想必是少之又少了。 大海捞针,也是不为过的吧。 汽车回他家的路上,我看着窗外的光呼吸着温热的空气,不知怎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每想起学业的压力窝得内心都会隐隐作痛。这次考试的虚空感令我像失去了重心,找不到一点南北方向。 内心像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相互编织混杂,不知所措如潮水般激涌,迎着暖冬的轻风欢乐难过一波又一波的袭来走向未知,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