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龙传奇五

　　晚上，苗家长在寨子里和各猎队盘点这一天的战利品。
　　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看上去不到六十岁。他那一双炯亮深邃的眼睛里透着刚毅的神情，他头发已经花白，直挺浓密的胡须遮到了胸前。他身上着一件旧虎皮袍。
　　＂看见女娲她们回家没有？＂他问身边高大魁梧的护寨长。护寨长摇摇头。
　　正在这时，一个猎人跑来报告：＂女娲她们回来了，还牵来一匹很漂亮的马呢！＂
　　＂我说这几个丫头今天咋回事！＂苗家长嘴里咕噜着往寨门口走去。大家听说女娲猎到马，都挤来门口迎接。
　　女娲牵着白龙驹和姐妹们笑嘻嘻走进寨子来。
　　＂家长，家长，你看，多肥壮啊！＂人群唰地围过来。
　　＂太好了！我们苗家可从来没猎到过这样的好马啊。＂苗家长抚摸着马鬃马背，浑身上下看了个仔细。他激动地竖起大拇指：
　　＂呵！还是我们苗家的姑娘啊，还是女娲这帮女孩子啊，有出息！＂
　　寨子里的男女老少抚摸着马，赞不绝口：＂女娲真有本事！＂＂向姐姐们学习！＂
　　＂本来是两匹马的，可是……＂快嘴长英说。
　　＂哦？那一匹呢？＂苗家长急切地问。
　　＂那一匹更漂亮，全身栗黑色，……＂楚苇姑说。
　　＂是不是让它跑了？＂
　　＂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想问个究竟。这几位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开口。
　　＂那一匹被花家男孩子猎去了。＂女娲说。
　　＂咳！那还说它有啥用。＂苗家长顿了一下，＂那是花家人的福气嘛！＂
　　大家都不吭声了。
　　＂告诉我，花家的男孩子也有这本事吗？他们叫什么？＂
　　＂他叫伏羲。＂女娲说。
　　＂伏羲？！＂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我说嘛！伏羲那小子的本事我们两年前就听说过了。＂苗家长沉吟道，＂他们是徒手捉住了那匹马？＂
　　＂其实，这两匹马是伏羲赶到我们的网眼底下的。＂长英说。
　　＂哦？你们就分了一匹给他？＂苗家长追问道。
　　＂家长，我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妥，人家也有功劳的。＂女娲辩道。
　　＂嘿嘿！傻丫头，你以为我会训斥你吗？相反，我是要褒奖你！＂苗家长语气凝重。＂我们苗家人，就是讲义气，讲风格。我看，今天这件事，花家的伏羲比你们的功劳还大呢！改日，我要面见花家长，给伏羲请功！＂
　　＂哦，好，好，好！＂苗家姑娘高兴地跳起来。
　　＂好了。有这一匹就够了，过两天我们苗家正要祭山。这马可是难得的好祭品啊！哈哈哈哈！＂苗家长一挥手，＂牵去看管好了。＂
　　＂唉，唉！家长，这马是不能杀的！＂女娲哀求道。
　　＂为什么？＂苗家长疑惑地看着女娲。
　　＂花家哥哥要教我们骑马打猎。＂
　　＂哈哈哈哈！＂苗家长大笑起来，＂哪有骑马打猎的道理！我们的周围都是山林，我们的祖辈都是用绳网捕猎，我们冬天从没有像花家人那样挨饿受冻过！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周围的人都应道。
　　＂可是，……不能杀它，它是白龙驹呀。我答应伏羲的！＂女娲急得要哭了。
　　＂什么白龙驹乌龙驹的。傻孩子，它只是人间一道菜，是我们的食物。我们不吃它就会饿死，我们还要穿它的皮。大家说对不对？＂
　　＂对！＂苗家寨的人们又一次响应家长。
　　＂这张皮太漂亮了。＂
　　＂家长不是答应给楚苇姑做一件白裙子吗？＂
　　＂穿着它在雪地里走向羊群，羊群还不易发现我们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
　　女娲急得真的哭了起来：＂不许杀它！不许杀它！＂
　　＂好了好了！别哭了，苗寨的小宝贝。赶紧和姐妹们用餐去，一定很饿了吧？＂苗家长上前哄劝道。
　　＂不！你要答应我，不杀它。＂
　　＂好好好，不杀不杀。你们小孩子也不要受花家人蛊惑。＂他对身旁的一个猎手说：＂把马牵去拴好喽！＂
　　＂是！＂猎手把马牵走了。
　　＂快去用餐休息，天不早了。＂苗家长命令道。
　　女娲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惦记着白龙驹。家长虽然答应她，但她知道那是假话。以前她们捕到一些可爱的小动物，也曾向家长要求喂养下来，家长只是口头答应，可背着她们就杀掉了。理由很简单：哪有时间去喂养它？她又想到那匹乌龙驹，想到伏羲：＂他的马不会被杀吧？＂她越想越难以入睡。
　　＂想伏羲了吗？＂睡在她旁边的长英小声问。
　　＂去你的！＂女娲小声地回敬道。＂你才想他呢。＂
　　＂我确实在想他，那样的人谁不想呢？可是，……＂长英故意停下来。
　　＂可是什么？快说！＂女娲急道。
　　＂我想，我身边的这个人比我想得更厉害呀！＂
　　女娲爬起身来捶她，咯吱她。长英差点儿笑出声来，哀求说：＂求你了，别闹了。＂
　　女娲住手躺下来，侧过头问：＂你说白龙驹怎么办？＂
　　＂我也为它发愁呢。那么漂亮的马，杀死了多可惜呀！＂
　　＂我们总得想个办法吧？＂
　　＂那倒是！＂长英思索一下，＂唉，我看不如偷偷把它放了。＂
　　＂我也想过。可是那边看得很严的。＂
　　＂我们应该出去观察一下，再考虑怎么办。＂
　　＂对。＂
　　女娲和长英披上衣服，悄悄地溜了出来。她们躬着背悄悄来到看管场，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白龙驹被拴在木桩上，一个猎人端着木棒警惕地守护在那里。外围是高高的苗家栅栏墙。
　　＂不行。就是想法把那人引开，把马放了，它也出不去。寨门口还有人把守呢！＂女娲小声说。
　　她们只好退了回来。快进门时，长英突然小声说：＂我有办法了！＂
　　＂快说！＂
　　长英对女娲耳语几句。女娲高兴地连连点头。
　　第二天早饭后，女娲跑来跟苗家长说：＂家长，那匹马该牵出去喂点草了，我和长英一块去。＂
　　苗家长不假思索道：＂可以。好好照顾两天，别让它掉膘了。＂
　　＂哎！＂女娲爽快地答应着，然后向人群里喊道：＂长英，放马喽！＂
　　＂来了！＂长英走过来，和女娲连蹦带跳地跑向白龙驹。
　　当她们牵着马向寨门走去的时候，苗家长似乎觉得＂放马＂的话有点问题，赶快向她们喊道：＂丫头，要是把马放跑了，小心我打折你们的腿！＂
　　＂放心吧，老爷子！＂她们笑哈哈地答应道。
　　白龙驹来到草地上，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它哪里受过缰绳的束缚，哪里受过离群的煎熬！它急躁地跺着蹄子，向着远方嘶叫着。
　　＂小乖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女娲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抚摸着它的背。
　　＂快点吃草吧，你一定很饿了。吃饱了有力气赶路，快去找你的伴侣！＂长英也爱怜地摩摸着它的脸颊。
　　白龙驹似乎听懂了她们的话，乖乖地俯下头吃草去了。姐妹俩互相看了看，她们的眼圈都是红红的，泪珠儿盈在眼眶里打转，谁也不说一句话。等马吃饱草之后，她们决定放走它。女娲用缰绳在马脖子下挽了一个同心结，然后猛拍它的背说：
　　＂去吧！白龙驹，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小心别迷了路！＂
　　那马长嘶一声，慢步向前走几步，然后回过头来看了看这姐妹俩。
　　女娲和长英深情地向它挥着手。白龙驹从容地转过头去，然后奋起四蹄向远方飞奔而去。直到它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她们才回过头来抱头痛哭。
　　晚上，正当苗家长念叨着女娲和长英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惨状：
　　女娲瘸着腿，长英的脸上手上流着血。她们走过来向他哭诉说，她们遇到了一只老虎，马受惊跑了，老虎差点儿追上她们，她们差点儿从悬崖上摔下去……
　　苗家长心疼地过来探视她们的伤势，并嘱咐在寨子里好好疗养，然后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这真是天意啊，天意啊！一匹马，一只虎。马虎，马虎，让苗家的女孩子受苦喽！真是马虎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