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暗,空气还有些潮湿,我就住在海边的年检二楼,每一次上下楼,都要爬长长的一段铁架子,进入大门,然后穿过住着十几个工人的大厅,每次经过大厅需要用手捂住鼻子,大厅的窗户没有打开,工人们长期没有洗澡洗脚,味道有些恶心。之后再过一道门,再打开一扇门就是宿舍了,楼上没有厕所和自来水,所有的洗漱用水都要跑到楼下的消防管处,这样意味着洗澡也要从露天的水管接凉水来洗,打开开关,在几秒之后从管子里喷出带有腥味的自来水,每天早晨,几十个人都围在那里接水用,然后各自蹲在大石头上洗漱,厕所在几百米之外的海边,人们很少去那里,大多数在其他人视线的盲区就解决了,因此有时候站在铁架子上往上爬,不经意扫到一群人背对着你撒尿,之后一个个抖掉露在手上的尿,在消防管上进行有顺序的卫生习惯。 每天上下班爬上楼梯,穿过有味道的大厅,总让我想起郭敬明笔下湿漉漉的弄堂,永远散发着腐蚀的味道,当我推开最后一道门,躺在床上,看着一片狼藉的宿舍还有形同虚设的办公桌,我告诉自己,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青春就这样吧。枕头下的书好久没有翻看,书签落在108页,大概扫一眼,也记不清前面的内容,记不得自己是多久没有翻看过了。夜晚,加班后躺在漆黑的屋子里,在屋子的另一头又躺着一个没心没肺哈哈大笑的家伙,我只能是默默的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不能打电话诉说,不能找人聊天,这时候我能想象当年张爱玲在被父亲关在屋子里那种悲痛和绝望,只是我没有她那么幸运,她可以逃出去,而我是自己把自己锁进来,找不到开锁的钥匙。 和我在这里生存除开在外打工的工人,就数当地的土著居民最多,每当夜晚的时候这些家伙就从岛上的各个角落钻出来,找东西吃,那些被潮水卷上来的大鱼螃蟹和乌龟就被它们全部吃掉,有时候灯光不小心照到它们,能看到它们冰冷的眼光,然后它们则大摇大摆拖着肥胖的身体离开,丝毫不惧怕,好几次晚上它们从我的脚面上爬过,吓得我落荒而逃,在房子的角落里它们啃食着能啃食的一切,看着那些被咬破的衣服、鞋子和书籍心里是又恨又无奈,在这里它们也许就是除了人类以外生物链的顶端,见惯了那些在被浪卷到沙滩上的大鱼和乌龟被老鼠掏空了内脏,像恐怖电影里湿漉漉的老鼠啃食尸体,有时候我会联想自己是否有一天也会被它们吃掉,剩一点腐烂的骨头爬满苍蝇和蚊子,或者什么也不剩。 大厅里永远有人抽烟,那些被随意丢弃的烟头将地面熏的焦黄,连白色的墙壁也变的灰白,许多人的饭碗随意的丢在地上,在大厅的各个地方永远能看到鞋子和啤酒瓶被任意的摆放,人们被褥也是暗黑的,味道和身体的味道一样,我不知道睡在大厅的人是否也有被老鼠咬破衣服的经历,也不知道夜里老鼠是否会肆无忌惮的从被子上爬过,这些常年得不到太阳照顾的地方,总让我把死亡牵扯进来。 由于感冒这些天我很少下楼来,只有吃饭上厕所的时候才下来,夜里总是睡不好,蚊虫特别多,露出的手指和耳朵都被咬伤,感冒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也许是一直上班,熬夜加班把身体搞垮了,总之这些天里身体一直发烫,身体的骨头疼,连走一点路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房子里,阳光洒在身上,总有些回光返照的错觉,房子里的卫生纸也用完了,饮用水也快完了,网络断了,好像一切都要完了,我裹紧发烫的身体,在感冒药和安眠药的双重作用下,昏昏迷迷的在被子里发抖,不再关心外人进出拿东西,也许这房子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剩我那还未腐蚀的灵魂。咳嗽使我内脏的位置紊乱,也剥夺了我对食物的欲望,我能做的就是尽量维护心脏不要跳出来,至于胡思乱想我就帮不了任何忙了。 在屋子里浑浑噩噩的第三天后,我才拖着笨重的身体,踏出凤凰岛,阳光比以前胖了,似乎更加的刺眼,脸上不知是青春痘还是粉刺,骄傲的告诉我,我还很年轻。 在一番调整后,我又开始那无休止的工作,依旧是上班、吃饭、加班、睡觉,环境还是和以前一样,冬天的风有些大,吹乱了我刚刚整理的头发,但我知道它们吹不走我要离开的想法,我在找那把被我藏起来的钥匙,也许在下一个清晨打开锁住我灵魂的锁,若是你有兴趣,请祝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