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挣扎了一辈子、拼搏了一辈子、劳作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母亲,没有休息期,没有退休期,没有养老期,越发像炕头的钟表,只有哒哒哒向前行进,方可证明自己的存在;宛若滔滔不绝的长江水,唯有不停息、不干涸,才能凸显自己的博大和无畏。 农村,儿子儿媳外出务工,家里家外都有老人照管。老年人是钟表,是晨起的铃声,东方出现鱼肚白时,就醒了,他们知道雄鸡啥时叫头遍,啥时叫二遍。第几遍起身生火烧水,第几遍给牲畜添草加料,第几遍叫起上学的学生,全然不需定时定铃。老人的早餐很简单,一碗开水就蒸馍,或荷包蛋泡馍足以,也有喝奶茶的,仅是开水冲少许奶粉而已,食不饱,还缺营养。草草早饭后,料理家畜家禽。把个钟头后,提了水壶馒头,关门上锁下地干农活 。庄稼地里的活,多的像天上的云朵或田埂上的芨芨草,数不清,数不完。中午时分,佝偻着身躯匆匆回家给学生做午饭。现代家电使不惯,手头拮据不宽裕,上街买菜不方便,复杂的饭菜做不出,即使颇为简单的饭菜也须花费很大的功夫,毕竟人老了,手脚不怎么麻利。饭后洗刷碗具,料理家务,复又锁门下地干农活。下午的太阳毒辣辣的,老人是顾不上搭理的,只关心田里的活计做完了多少。弱不禁风的脊背驮着太阳,从东头走到西头,老人是不计算时间的,他们知道,水壶里的水喝光,地头的馍吃尽,就该是回家的时候了。黄昏将近,老人驮着疲惫、驮着无聊、驮着寂寞和无奈回家。照旧重复着出门一把锁,进门一把火的生活。晚饭后,孙子嬉闹的正酣,老人半就着身子斜靠在炕边早已打起了瞌睡,孙子的一声尖叫,吓得老人差点掉下炕来。孙子玩耍够没了声响,老人才熄了灯。院子也静悄悄的睡着了。 城里的老人清早伴着悦耳的音乐铃声起床,穿着运动装,漫步街道或广场跳舞健身,或耍剑,或舞扇,或跳健身操,或散步,怡然自乐,毫无顾忌。早操后,回家梳洗打扮,整装吃饭,或牛奶,或油条,或荷包蛋,或面包,轻松自然,无忧无虑。早餐后,打伞出门逛街散步,热了,喝喝冷饮,品品茶;累了,公园坐坐减减乏。中午进门电气化,饭后午休差不下。日头偏西走出门,麻将摊上时光流。晚饭麻烦上酒楼,酒足饭饱上街游。夜黑灯亮人忽悠,昼夜不分倒着流。 冬天的农村,最闲不住的就属老人。年轻人呆不住,不甘寂寞,好热闹,喜时髦。成天家里不见人。家务、家事靠老人。老人照例是忙里忙外,进了厨房进圈棚,照了子女顾牲口。额上的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脸上的皱愈来愈密,愈来愈显。手指开着娃嘴似的裂缝,没有愈合的时候。吃肉没牙,看电视没眼神,凑热闹闲俗气,想出门没工具。守着脚下的黄土地,见天望着屋角的蓝天,外面的世界很遥远,很遥远。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农村的老人向往、憧憬城里的生活。做梦都做城里人,但梦了一辈子还是梦。很羡慕、稀罕、尊敬城里人。 城里老人冬季不穿棉衣,闲臃肿,难看。呆在家里皆要涂脂抹粉,穿红裹绿。出了门,里三层外三层,直裹的找不见自己的头,寻不见自己的脚。平日喜好照镜子,一照一个红嘴唇,一照一个鬼妖脸。吓得自己直申舌头。外面的世界知道的比自己家里多,晚上做个梦,白天就想实现。城里人喜欢农村,但不向往、憧憬农村生活。做梦也不想做乡里人,委实做了一辈子城里人。很嫌弃、厌烦、鄙视乡里人。 乡里人,年少时就立志做个城里人,年老了,还在乡里。夜里做梦,成了城里人,高兴的笑了。 梦醒了,老人对孙子说,好好学习,好好成才,长大了力争做个城里人。在子子孙孙一辈一辈的不懈努力下,都飞到城里去了。老人依旧坚守着、眷恋着黄土地,家里来的熟悉身影越来越稀,越来越少。 老人寂寞惯了,也孤独惯了,不再盼望熟悉身影的到来和光临。 老人独守家园,足不出户,甘守寂寞。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比做城里人更理想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