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斯科排队购买面粉

　　2020年3月13日，因家里的面粉与鸡蛋都用完了，就决定赶早到靠斯科（COSTCO）去买。一路春风，阳光很薄，鲜花夹道，气温在摄氏二十度上下，可谓环境宜人，正在席卷美国全境的新冠病毒似乎舒然消失。
　　我去的靠斯科坐落于美国硅谷的山景市（MOUNTAIN VIEW），这是一家规模宏大的旗舰店，覆盖周围四五个市，居民们平常把它当作自家的食品和日杂用品仓库，可以说和千家万户血肉相连。前几天新冠病毒刚爆发时，网络上传出有人在靠斯科抢购大米与卫生纸，给社会带来了一阵恐慌，如陡起的旋风在平静的水面搅动了一层阴影。那时我家吃的用的都有，短期内不需要上靠斯科，也就没在意。
　　最近各地政府指导居民在防控疫病期间可适当储备一些食品和日用品，以防不时之需。我们一贯信赖靠斯科，也没有实施那些指导意见。
　　今天上午八点四十八分，我提前到达靠斯科门前的停车场，瀚海一般的停车场已停满车辆，看不到一处空车位，外面的车已挤不进来，只好艰难地掉头离去。
　　停车场的行车道上人头攒动，黑头发与黄头发都在风中晃荡，蓝眼睛、黑眼睛、黄眼睛、棕色眼睛彼此大眼瞪小眼，这在地广人稀的美国极其罕见。大家手扶着购物车，你接着我，我接着你，排着长蛇阵等待靠斯科开门。长蛇阵的蛇头紧咬着靠斯科入口，难料想当蛇头的人是怎样占了先机，或许他昨晚就铆在那里。而蛇尾，根本就不知在何处。我顿时懵了，感到惊慌失措，只觉得人间洒落一地劫难，碾碎梦魇无常，小小病毒，悲情蚀骨。红尘陌上，竟是一场生死。我欲打道回府，又想家里没面粉吃什么？我不是来掺合的，确需解决无米之炊呀！
　　我凝视着满地甲虫一般的汽车和蚂蚁似的人群，无所适从。这时候，若说风淡云轻未免过于虚假，我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就近拉过一辆购物车跟着漂游的人们去寻找队尾。
　　我推着购物车在汽车的巷道和人潮中迂回跋涉，终于找到了队伍最后面的人。这队伍究竟有多长，谁也不知道，它缠来绕去地打着弯，好似中国跌宕起伏的长城，也可能是IT们新写的云数据。面对现状，我的信心严重受挫，万一进到店里发现面粉已卖完，岂不难书一纸悲伤。
　　我刚一站定，身后的队伍就接了几十米长，如此我倒觉得有点庆幸，现在我已不是最后一名，迷茫里有了希望。等待中，大家都在低头玩手机，也许是在看新冠病毒最新消息，也许是在打游戏，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焦急，更没有一个人插队。大家似是在进行游乐，或是参加PT。看眼前的这种气氛，就美国人来说，魔鬼般的病毒似乎并不算什么，生活还是一如以往地温柔。
　　离靠斯科九点开门还有一段时间，人们只能在原地耐心守望，长蛇阵不是向前行进，而是弯弯扭扭地往后伸。这时候，我注意到人群中依然没人带口罩，这就是老美，也许生性好犟。但大家的行为都非常科学和礼貌，人与人之间都自动相隔一米多远，没有一点拥挤，没有一点混乱，仿佛一切都在按人工智能大师编好的程序运行，每个人都很从容和优雅，这大概就是人的素质所在吧。我想，既然有这样的风范，大家应该都能买到所需物品，生意兴隆的靠斯科不会让人遗憾。岁月飒沓，灾难中贵有仁义之怀。
　　忽然，队伍开始微微向前移动，有人说靠斯科提前开门了，这打破常规的举动是对善解人意的最新演绎。大家的心情霎时松弛了许多，云步轻轻向前飘去，彼此之间依然保持着先前那样的间距。
　　我终于在一个拐弯处看到靠斯科门厅大开，人流像水一样被吸了进去，却又安谧得无声无息。可敬的人们啊，你们的心脏堪称超强大，走近了希望愈加显得平静。如此看来，不用多长时间我就能进入店内。
　　果然，行进速度不断加快，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随众人进入了靠斯科，时间为九点五分。店内一切如常，人们进了店就向四处散去，并不显得拥挤，靠斯科真大啊！货架还是那些货架，商品还是那些商品，依然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这里繁华依旧。
　　我径直来到摆放面粉的货架旁边，此处仅有一位顾客，我像往日一样搬了一包二十五磅的面粉，接着又去抄了一盒鸡蛋，不啻如愿以偿。由于我行动比较迅速，交款时尚无需排队，九点二十一分我完成了本次采购。愿来者都如我，人人顺心顺意。
　　我回到家后，不禁长叹，这诗情画意的人间，一经风吹草动，猝不及防，贴在心上的日子转瞬苍白。之乎焉哉，面对现实，天下百姓不能过也要往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