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敦煌鸣沙山登山遇险,笔者深深体会到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无奈、无助、无望的感觉,在人生旅途中增添了一种终生难忘的心境体验。 几年前,一次全国性会议结束后,主办方组织我们这些参会人员到敦煌石窟参覌,附带着去呜沙山看沙漠。为了赶上看"大漠日出",天未亮我们就赶到鸣沙山山脚下,导游介绍说:上山有两种方式。体力好的可以直接"爬天梯"上去,体力差的可以"坐花车""骑骆驼"迂回而上。同伴们都打算迂回而上省点力气,只有我一个人想抄近路先赶到峰顶拍摄大漠日出的照片,便和大家分道而行。 我独自一人来到山脚下,发现所谓的"天梯"其实就是一节节连接起来的木梯斜靠在陡峭的沙壁上,一直通向一两百米高的峰顶。我将沉重的摄影包移至身后,把装三角架的皮套挂到手脖上,便伏在木梯上开始了艰难的攀爬。 由于木梯紧贴沙壁,只能用脚尖着力踩着横撑向上攀登,十分耗力。再加上我已年近六十,又多年脱离体力劳动,身上还带着沉重的摄影器材,爬了几十米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嘘嘘。我只好爬爬歇歇、歇歇爬爬,好不容易快到山顶,略感欣慰的我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原来最后十来米的木梯不知被那位游客碰落到山下了。继续向上爬——没有梯子;沿梯返回去——看到山下的人小得就象蠕动的蚂蚁,一贯"恐高"的我感到头晕眼花、两腿发软,只好伏下身子、闭上双眼、紧紧地抓住梯子以免摔下。背着重物攀梯而下已不可能,亊实上我的手、脚只要一松劲就会从高处掉下,即便不死也必残无疑。这时,惊恐万分的我竟然在脑海里闪现出一连串的字符:"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陷绝境"、"哭天没泪"……"哎!真是‘酸丁臭毛病’。生死关头那来那么多的形容词句,还是想想怎样‘绝处逢生’‘逃离险境’吧!唉——,又是该死的成语词组。"我紧闭双眼暗暗责骂着自己失常的思维。 "喂——老同志,别紧张!"我的上方传来喊话声。原来是山顶的游客发现了我被困的险境与窘态,先与我勾通交流以稳定我的情绪。热心的游客们一阵商讨后为我出了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后退不可能,只有向前进。大伙告诉我:上边这一段坡度不高,伏下身子在沙上爬着走,不致于出危险。我稳定住情绪睁眼向上观察,发现这最后一段沙坡果然斜度下降,便将手脖上的三角架取下用绳绑到摄影包背带上,腾出双手与脚交替用力在沙坡上缓慢地爬行,围拢上来的游人们在我上面的山峰边上齐声呼唤:"老同志,加油!""老同志,加油!"八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终于爬到沙坡最高处,最前面的几位游客伸手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把我拉到较为平坦的沙峰顶部。我只来得及说了句:"谢…谢…",就再也没有气力说话和动作,只是伏在沙土上大口地喘气。人们围着我议论纷纷,有人关切地说:"老同志累脱力了,让他好好歇一会儿!";有人钦佩地说:"老先生真不简单,连我这年轻人都不敢从这又高又陡的梯子上爬,他一个人背着东西在陡坡上爬这么高,佩服!";也有人不屑地说:"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万一出事了不值!"热心的游客们正说得起劲,突然有人在远处兴奋地大喊大叫:"快看,太阳出来了!"人群轰地一下散去,各自寻找有利地形欣赏大漠日出的美景。我也仿佛被人打了强心针,浑身的疲劳瞬间不翼而飞,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迅速取出相机打开镜头盖,飞奔着寻找制高点抢拍日出的镜头。 拍完"日出",我的心境才慢慢平静下来,体力也逐渐恢复。于是一边拍照一边细细欣赏此生第一次见到的大漠景色:向远处眺望,只见漫漫黄沙无边无垠,一座座沙峰就象金色的大海波涛,迭宕起伏、气势磅礴;往山下俯视,山脚下沙漠中有一片草木繁荗的绿洲,那便是举世闻名的月牙泉景区,一池弯月形的湖水拱卫着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清彻的湖水中显现着巍巍沙山的倒影,相映成趣、蔚为奇覌;朝近处细看,相对平坦的大面积沙坡上被风吹起一条条浅浅的波纹状沙脊,仿佛平静的金色湖水荡漾着阵阵潋漪;捧一把沙土,那沙子象金子一样灿黄,象石英一样坚硬,象绸缎一样柔顺,象少女一样娴静。不由得感叹:美哉,大漠;壮哉,大漠! 看过美景,拍完照片,集合返回的时间也到了,我和同伴们在山顶会合后一块来到下山通道。坐在沙上边听沙粒被磨发出的轻响边沿滑道飞速滑下,大伙儿但觉两肋生风、驾空驭虚,顿生一种飘飘欲仙的美妙感觉。 几年过去了。那次沙峰覌景的美感和滑行下山的快感早已淡化,而上山遇险时的危急感和游客相助的得救感却久未忘怀、萦绕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