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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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算我和父亲这一世的相处时间，只有短短的四十年。到第四十个年头的时候，这一切就戛然而止了。
　　这种说法也许不对，因为在这之前或许就有特殊的缘分，所以这辈子才有机缘投生成父母的孩子；
　　而在这之后，或许还有特殊的缘分，那是超出我们常规认知、超出我们意识范围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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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早印象中的父亲是年轻、瘦削、干活麻利的，就像家里的一座山一样，可以依靠，可以解决家里的一切难题。
　　印象中最早的一个画面是，小时候有次发大水，年轻的父亲抱着当时只有几岁的我，在大雨中走过。就记得这么一个画面，没有前因，没有后果，不知道是去吃饭，还是要躲避暴雨。
　　总之那个画面就像飘出电影的一个固执的蒙太奇镜头一样，别的都不记得，就只记得它。
　　还有一次，是五岁左右的时候，印象中从来不下厨的父亲，忽然笨手笨脚的揉起了面、做起了馒头。这在当时我的来说，是一件极其惊讶的事儿。后来过了没多久，老弟就出生了。
　　小的时候去姥姥家，父亲母亲都是骑自行车带我和弟弟，一人带一个，我们一般都坐前面的横梁上。
　　之前习惯了母亲温柔骑车法的我，忽然坐上了父亲的车，于是就从以前的安安稳稳，一下子变成神经极度紧张，两只小手要死死紧紧地抓住车把。
　　因为除了车速快，一到要停的时候，父亲就左脚一点地，车子哗的一下就从九十度直角变成六十度斜角，当时胆小的我很担心自己会飞出去，只能两手紧抓车把。
　　还有小时候我和弟弟经常在饭桌上小打小闹，谁也不肯让谁，总是你打我一下、我打一下，谁也不肯是最后停的那个。
　　每次＂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父亲就大喝一声，我们就跟《西游记》里的小妖见了菩萨一样，立马停止打闹，开始顺从从、灰溜溜的吃饭。
　　父亲年轻的时候，勤奋，努力，厚道，耿直。记得十几岁的时候跟他去镇上，一路上总是遇到很多熟人，那感觉就像武侠小说里的＂走遍天下皆朋友＂的感觉。
　　后来我上学工作、老弟上学工作，父亲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老了。第一次意识到父亲可能会变老，是因为一个刚嫁到附近的新嫁娘，她跟家人提起父亲时的称呼是＂那个老人＂。
　　父亲竟然被称作＂老人＂，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可是后来，再后来，父亲就真的变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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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老以后的父亲就像个小孩子，有时沉默的要命，有时倔强的要命。最近两年要好多了，爱说、爱笑、有时也爱八卦了，甚至还能跟老妈看以前根本就不喜欢的肥皂剧。
　　还有父亲喜欢烟，而且屡劝不改，我们也就不再扭着了。
　　老李每次都会给父亲准备些好点的烟。因为每次回家都有拿，所以每次回家打开行李箱的时候，父亲就跟盼着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盼到了几盒香烟，就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关于父亲的印象太多太多了，如果说整个的印象有大海那么大，那今天捞起来的就只有一盆水、一杯水、或者一滴水这么少了。
　　父亲去世后，我们就像被迫被拉入了一个新时空，一个其他没什么变化、但唯独没有了老爸的新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