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我的慈父良母


  一 童年的父亲和祖母相依为命
  我的父亲出生在解放前一个穷苦的矿区工人家庭,是家里的一根独苗。在父亲很小的时候,我的祖父就去世了,丢下了年幼的父亲和祖母相依为命。为了生存,还没满十三岁的父亲就跟着大人们一起,到离家不远,原来祖父做工的黑铅炼厂去挑铅渣、运矿石,打点零工。
  那时,黑铅炼厂被英国和法国霸占,由资本家统治。穷苦的工人们每天在厂里拼死拼活地劳作,也赚不了几个钱,就别说临时工了。为了糊口,父亲还经常跟随大人们到外地去找些活干,只要看到哪里有一点点能维持生计的事情可做,他就不顾大人的劝说,更不顾自己幼小的年龄,都要尝识着去干。小小年纪的父亲,经常为了赚点小钱而累得差点趴下。
  就这样,父亲从小在生死线上拼打、挣扎着成长起来。苦难无形中磨练了他那顽强的性格和坚强的意志以及强壮的体魄。
  二 倔强的母亲冲破阻力嫁给了父亲
  父亲二十五岁那年,认识了我母亲。母亲比父亲小九岁,他们是聂氏家族的第五代姨表兄妹,我的外婆也可以说是我的堂姨奶奶。
  父亲和母亲虽然是远房姨表亲,但因相隔甚远,相互之间基本没什么来往。自从母亲和父亲相认之后,仪表堂堂的父亲那健壮的体魄、憨厚的性格,在母亲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第一印象。从那以后,情窦初开的母亲便暗暗爱上了父亲。
  我母亲出生在农村,外祖父母家里的家境很好,常年是田里有粮,塘里有鱼,可谓是当地丰衣足食的富有家庭。母亲人又长得漂亮、文静,手下只有一个弟弟。
  母亲成年后,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有的男方家里既有钱,本人年龄又相仿,可我母亲谁都看不上。记得母亲曾回忆说,有一次,一个媒人带了一个男青年到我外婆家来相亲,并拿了一份男方的生辰八字递给母亲,要母亲过目。母亲接过那张纸,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它撕得粉碎,顺手丢进了灰兜里。母亲的这一举动,顿时惹来了外婆的一顿指责。
  相比之下,我父亲出生在一个穷工人家里,祖父又早年过世,家里除了祖上留下来的几间住房外,一贫如洗,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听说母亲钟情于父亲,外祖父母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便极力反对。后来,母亲硬是冲出外祖父母的重重阻力,选择了我父亲,并与父亲结成了夫妻。那年,母亲才十六岁。
  婚后,父亲就象对待小妹妹一样,处处关心和呵护着母亲。几十年后,每当母亲和我们聊起她当初结婚的抉择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夸说自己的眼光好,并不无自豪地说:"选择了你父亲是我一辈子的骄傲,虽然当时生活清苦点,但你父亲为人忠厚、诚实,使我日子过得很开心、很幸福。"
  看着身材娇小的母亲,父亲总是爱怜地对母亲说;"妹子呀,你跟着我吃苦了,我家里这么穷,什么都没有,不知你看中了我哪一点"。然而,每当这时,母亲却总是满足地依偎在父亲的怀里黙不作声。父亲那勤劳朴实的人品、健壮结实的体魄、开朗豪爽的性格,是我母亲最欣赏的、最看重的。
  父亲从小习武,六十多岁的时候,还能用两手分别拿着一根筷子的两端,猫着腰,双脚从筷子中间向前跳过来,向后跳过去,而筷子竟然丝毫不离开双手,这在青年人都难以办到的。
  父亲人长得帅气,走起路来精神饱满,我的同事第一次见了我父亲的时候,都说我父亲有"老麦子"。我们家乡说人有"麦子",就是说人长得漂亮。而那时,我父亲已是七十五岁高龄了。难怪母亲常在我们面前,夸父亲年青时是一表人才。父亲常对母亲说:"虽然,我家里穷,但我一定要用自己的一生来呵护你,靠我勤劳的双手,让你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三 父亲多次死里逃生
  在解放前那个苦难的年代,穷人头上顶着三座大山,除了受尽国内统治阶级的剥削和压迫,还要遭受外国侵略者的烧杀和掳掠,哪有穷人的出头之日。我的父母亲象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同胞一样,饱尝了水与火的煎熬。
  日本鬼子侵占中国的时候,有一年的秋天,正在离家较远的外地干活的的父亲,被日本鬼子用枪托把头劈成了三瓣,父亲本能的用手去护住头部,结果右手的食指也被打成了骨折,父亲当时昏死了过去,鲜血染红了他的整件衣服。
  待父亲醒来,已经是傍晚,父亲迷迷糊糊瞧见身边没有一个人,便拼命地从地上爬起来想往回走。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哪里还辨得清回家的方向。所幸遇到了一位路过的老奶奶,那位好心的老奶奶见此情形,立即解下了自己的裹脚带,一圈又一圈地帮我父亲把头紧紧地裹住,并为父亲指点了回家的路线,我父亲才幸免一死。
  父亲咬紧牙关连走带爬,不知熬过了多少个夜晚和白天,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这时,我父亲已是奄奄一息了。母亲抱着浑身是血的父亲,哭得死去活来。父亲身上穿的衣服已被鲜血粘得紧紧的,脱都脱不下来,最后,母亲只好用剪刀把父亲身上的衣服,剪开了撕下来。
  我长大后,看见老父亲头顶上那两三寸长,丁字形的疤痕,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难以想象出父亲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又是怎么活下来的,那该需要多么刚强的毅力啊!
  还有一次,父亲被国民党兵抓壮丁,连拽带打地推上了拥挤的火车。火车开动了,也不知道要开往何方。父亲想起自己这一被抓走不要紧,可是家里的老母亲谁来抚养?年轻的妻子和幼小的孩子谁来照顾?想到这些,父亲趁国民党兵不注意时,横下心来,双手抱住双腿缩成一团,不顾一切地从正在飞奔的列车窗口里滚了下来,幸运地逃了回来。事后,父亲回忆起当时那惊险的一幕,他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当时的胆量。
  解放前,父亲所受过的磨难还远远不止这些。每当父亲回忆起那些死里逃生,奇迹般的往事时,性情开朗的父亲总是开玩笑地说:"我生来是个贱人,贱人有贱命嘛!"其实,那乃是父亲坚强意志的体现。
  四 解放后父母当上了正式工人
  新中国解放了,人民翻身当家做了主人。解放前,被统治阶级和外国侵略者霸占的黑铅炼厂,回到了人民的手中。1950年,父亲和母亲加入了工人阶级的队伍,进了人民自己的工厂,成了厂里的正式工人。父亲被安排当炉前冶炼工,母亲被安排在厂幼儿园当保育员,父母亲每月都有了自己固定的收入,全家才算真正过上了人的生活。
  五 我的哥哥姐姐在解放前被夭折
  父母一共生养了十二个子女。解放前,父母亲除了要养育自己的子女之外,还收养了我的一个堂叔。那个堂叔与父亲隔了好几层,是父亲一个堂伯父的儿子。
  堂叔在几岁时就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我那正直善良的父母亲不忍心看见小小年纪的孩子再遭受恶运,就把他收养在自己的身边,一直抚养到解放后长大成人,并参加了工作,而我的几个哥哥姐姐,在解放前饿的饿、病的病都夭折了。
  六 我和弟妹六人的降生给父母带来了新的希望
  父母亲经历了一场痛苦的磨难之后,我降临到了人间,那时,已进入了祖国解放的倒计时。在全国人民摆脱苦难,欢欣鼓舞迎接新中国到来的同时,我的出生给刚从苦海里挣扎出来的父母亲燃起了新的希望。他们视我如掌上明珠,渴望我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和新中国一同成长。并祈盼我的出生能为家里带来幸福、为父辈带来新的"香火",能够当上子女们的大姐大。于是,父亲为我取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乳名叫"带",同时,还为我在姓氏辈份的中间,取了一个体现了父母深情的书名叫"爱"。
  俗话说"老天不负有心人"。真是感谢天从人愿,自从生下我之后,父母亲在我两岁那年生下了大弟,接着又生下了二弟及五个弟妹,包括我三男三女六姐弟。于是,我真的如父母所希望的那样,当上了弟妹们的大姐大。父亲亲自为我们姐弟六人分别取名为:"爱、富、贵、满、美、有",名字的含义寄予了父母亲对六个儿女的无限希望。
  高兴之余,却又难坏了父母亲,父亲常常不无自豪地开玩笑说:"以前担心没有生,现在又生不赢。如果还要生下去,靠那点微薄的收入可怎么养得活呀!"于是,父亲就主动到厂保健站做了结扎手术。那时,我父亲已五十多岁了,而母亲也有四十出头。为了此事,父母亲还老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每当父亲看见我们姐弟六人健康活泼的样子,总是深有感慨地逢人就说:"搭帮共产党,搭帮毛主席解放了全中国,为我捞着了后面这一段‘尾巴’!"
  七 父母苦中求乐恩爱有加
  随着一个个弟妹的降生,压在母亲肩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那时,父亲除了每天上班之外,厂里还要经常安排工人上夜校,以便好好掌握冶炼技术。于是,我母亲每天除了到幼儿园上班之外,家务事情也基本上都落在了母亲的身上。父亲心疼母亲每天这样里外操劳,在1959年,毅然要母亲辞掉了厂里的工作,在家当上了家庭妇女,指望着能让母亲轻松一点。
  然而,勤劳的母亲并没有闲着,每天除了操持家务,带好孩子之外,为了减轻家庭的开支,母亲开始自学裁缝,手工缝制我们姐弟们所穿的衣服。为了给家里增加收入,还要养猪、养鸡。
  母亲在娘家时,外祖父母只生了母亲姐弟二人,日子过得比较宽裕,没吃过什么苦,更没干过什么重活。可自从嫁给了我父亲之后,她什么苦都能吃。家里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她都要亲自动手去做。小时候,我常看见母亲怀着弟妹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都还在砍猪草、煮猪食,不让父亲插手。为的是好让父亲在外安安心心地干好自己的工作,少为家里操心。
  母亲平时经常教育我们姐弟,一定要好好关心父亲,说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我们大家的依靠。父亲每逢休息日,天还没亮就要挑上自种的疏菜到离家不远的集市上去卖。每当这时,母亲也要随同一大早起来,为父亲泡上一碗糖开水,并左叮咛右瞩咐父亲:"饿了一定要在街上买个包子吃,别舍不得"。
  母亲相夫教子的美德至今还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是父亲对母亲所最敬佩、最深爱的原因之一。而父亲又常要求我们做儿女的一定要好好体贴母亲,说母亲是一个女人家,每天这么操劳,比他还辛苦,更何况生了那么多孩子,吃了那么多亏,要我们放学回家就多帮母亲做些家务,不要让母亲太辛劳。
  在我的印象中,父母亲总是那样黙黙地、相互忠诚地、无私无悔地爱着自己的对方,同时,又深切地关心和爱护着自己的每一个孩子。
  八 为了补贴家用父母想尽法子辛勤劳作
  1963年,我最小的弟弟出生,这时,我们全家六姐弟加上父母亲共八口人吃饭,我和大一点的弟妹还要读书。每年的学费和吃穿全靠父母亲的两双手。那时,父亲每月工资只有几十元钱。除了母亲每年养两头猪,上半年宰一头,下半年宰一头,卖点钱之外。其余就全靠父亲上班之余想方设法找点杂活赚点钱补贴家用。如开荒种地,上山打柴,到江边钓鱼。总之,凡是能解决家里生活问题的法子都被我父母亲想到了,采用了。
  记得那时,父亲经常顶着月亮开挖荒地,除了在自家房前屋后种满了瓜果之外,而且,在离家较远的地方也种了很多小麦、高粱。那时,周边有很多的荒地,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开垦。家里富裕的人不需要去白费劲;而家里穷的人饿得没有劲。只有我勤劳的父亲为了几个子女,却愿意去拼死拼活地干。
  现在,我娘家的周围都是工厂、水泥路。过去的那些难以磨灭的景物只能留在了儿时的记忆中。
  说到钓鱼,那是我们姐弟最开心的事。由于我们家住在离湘江不远,到江边钓鱼成了父亲工作之余为改善家庭生活的重要途径。
  每当父亲要去钓鱼,姊妹们都兴奋地要跳起来,我和大一点的弟妹,争先肯后地抢着帮父亲拿的拿钓竿、挑的挑水桶。乞望着父亲能允许我们一同前往。
  看着我们几个可爱的孩子,历来善解人意的父亲从未使我们失望过,总是高高兴兴地开玩笑说:"好吧。带上几个兵在身边,我也省些力。"于是,我们一行兴高采烈地向江边出发。每当此时,父亲的神情仿佛真的象一个带兵出征的将军,显得那样地自豪,那样地自信。父亲那善良、开朗的音容笑貌,使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我们到了江边之后,父亲拿起锄头首先就在河谷的斜坡上横着挖出一条长长的沟,然后,我们就各就各位坐在沟的下方开始钓鱼。那时,江里的鱼多得很,我们只要在水里撒下一把拌了一些蚯蚓的米糠,就有一大片的小河鱼成群地游了过来。这时,我们的钓竿忙都忙不过来。我们就像机器人一样,手拿钓竿在河面上一上一下地来回抛甩着,重复着一个动作,父亲还是双手"开弓"。
  钓上的鱼甩到后面河谷的斜坡上,就会自己滚到事先挖好的沟里,我们和父亲钓的钓,拣的拣,别说有多开心啦!现在回忆起那情景还好象在昨天。有时,晚上吃了晚饭出去,要钓到深夜十一、二点多钟,直到两个水桶实在装不下了,父亲才高兴得开玩笑说:"班师回朝!"
  不管我们回来得多晚,母亲总是不会先睡觉,她一边在灯下做针线活,一边等待着我们回来。我们回来了,母亲还不能睡觉,她要把钓回来的鱼立刻剖好,用盐腌渍好,那时基本上已经天亮了。尽管如此辛苦,母亲却仍然感到非常地高兴,脸上笑得犹如一朵绽开的桃花。
  每次腌好、晒好的鱼干,除了自家吃一部分,还要送一些给左邻右舍,再多的就拿到集市上去卖点钱回来。在生活富裕的今天,钓鱼只是被大多数人作为一种陶冶情操的乐趣来享受,而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那只是为了生计。
  九 为了儿女父母经常节衣缩食
  父母亲对我们幸存下来的这六个子女疼爱有加,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要留给我们姐弟六人。而他们自己却从来都舍不得尝一点什么好东西,买一件什么好衣服。
  父亲所在的工作单位是一个全国有名的企业,工人的福利很不错,那时,每个上晚班的工人都安排有丰盛的晚班餐。而我父亲却从未在上班时吃过,都是第二天端回来给我们姐弟们吃。记得有一次,母亲看见疲惫不堪的父亲一大早下晚班回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晚班饭菜,她偷偷地掉下了眼泪,而父亲看见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孩子高高兴兴,吃得那么开心,他总是抿着嘴巴笑咪咪的,感到很满足,很欣慰。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最疼爱我们的,而母亲又是最疼爱父亲的。
  在生活艰苦的六十年代初,我父亲被安排到厂职工食堂工作。在别人看来,在那个连饭都不能吃饱的时期,被安排到食堂工作,简直就是进了"人间天堂"。因为凡是在食堂工作的人员,对于食堂的任何食品,除了不准拿回家之外,尽可让本人在食堂随便吃饱。
  那时,很多人因为营养不良得了水肿病。食堂经常会做些绿豆饼、葛根饼等一些营养品,送给一线的工人吃,而食堂的工作人员便可"近水楼台先得月",一饱口福。每次别人都吃得撑得不行,可我父亲却尝都不曾去尝一下。
  每当这时,便有好心的同事劝我父亲说:"王师傅,这些东西都可以随便吃的,你怎么连尝都不尝一下?"我父亲尴尬地说:"我实在不想吃,能让我拿点回去给我的小孩尝尝就好啦。"大家见我憨厚的父亲这样说,于是,就破例地让我父亲拿点回来给我们六姐弟吃。
  "别人在食堂个个都吃得胖胖的,王师傅,你是怎么搞的,倒还瘦了?"父亲原来的同事总是这样说父亲。父亲心里想:家里妻儿连饭都没得饱,我哪有胃口吃得下那些东西。
  记得那时,居民每月的大米供应得很少,大多数都是以供应红薯、玉米来代替。我母亲每餐煮饭时,都是把红薯切成几块掺一些米拌和着煮,吃的时候就把米饭选盛给我们姐弟几人,父母亲每餐就吃点红薯和蔬菜。
  如今,营养的东西太多了,天天提倡要多吃粗粮、杂粮,而那时,我们姐弟几人看见红薯就讨厌,宁肯饿肚子也不吃,所以,每月供应的那些红薯、杂粮基本上都是由父母亲来填肚子。
  父亲是个很爱面子又爱漂亮的人,平时除了千方百计设法让几个子女吃好,长好身体之外,在穿的方面也不想让自己的子女被人看低。
  记得我读初中时,父亲厂里给每个工人发了一块毛呢料做衣服,父亲自己硬是舍不得做,非得要给我做了一件中长大衣,看见我穿上之后很开心地说:"我妹崽穿上这件衣服更添了几分‘麦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从小到大,父亲对我就一直非常地器重、宠爱,以至于我每到一处,别人都误认为我是高干子女,不怀好意的就说我是资产阶级小姐。当这些话传到父亲耳里后,他便开心得哈哈大笑,并夸奖我说:"我妹崽随便穿什么都好看,哪怕是穿件旧衣服都很出众。"
  平时,从父亲的各种眼神和话语中,都能感觉出父亲对子女们的最爱。父亲为我做的那件毛呢大衣穿旧了之后,我还象宝贝一样珍藏着,一直保留到我结婚生孩子,又翻新做给了我女儿穿。
  十 不是泥瓦匠的父亲神奇般地砌了一栋房子
  父母亲的勤劳、能干,在我们那块地方是小有名气的。六十年代中期,父亲靠上班之余,花了半年的时间,在自己的祖籍地上,亲手砌上了一栋三间各二十多平方米的平房。从奠基到竣工,砌墙、做门窗、盖瓦,都是父亲独自一人亲自设计、亲手砌成。我们姐弟放学回来偶尔为父亲递一递砖头、瓦块,打一打下手。除了材料,没花一毫工钱,那栋住房就在父亲的双手中,像现代人搭积木似的建成了。那一年,原本白净、健壮的父亲,晒得像个瘦瘦的黑包公。
  瓦房外墙虽然没有粉刷,但那美观、清晰的红灰相间的墙面,却是现代一些仿古者所要追求的朴实格调;那安装得四平八稳的门窗,虽未喷上油漆,却散发出一种原木的清香;那宽敞舒适的房内,虽不见任何装饰,却粉刷得洁净、明亮。不是别人亲眼所见,有谁能相信这是出自于我父亲,一个非泥瓦匠之手。房子竣工之后,不知引来了多少人难以置信的目光和赞叹声。
  新房子坐北朝南,位于三间老房子的后面,正好和老房子一对一搭档。在新房子的西头还砌有厕所、养鸡、养猪的场地。在新房子和老房子中间留有一条两米多宽的过道贯穿东西,过道的顶上开有几个盖着透明玻璃的天窗。在过道靠东头开了一扇大门,过道西头向南转弯连接老房子西侧门的走廊。同时,靠西边开有一扇小门通往厕所。每当热天打开过道东大门和老房子走廊的南门,过道里既明亮又凉快。
  记得那时候的每年夏天,很多人都喜欢聚集在我娘家的这条过道里乘凉、打牌、下象棋,热闹极了。这几间新房子曾发了一、二十年的租。由于父母为人善良、厚道,房子住得又舒服,周围相邻厂矿的无房户都喜欢租住进我娘家。这样,不仅为父母家带来了一些收益,更重要的是为父母带来不少的欢乐。有的人家一租就是好几年,后来甚至还和我们成了亲友往来,我的姻缘也是因此而获得的。
  十一 父亲嘴里的故事为我们的童年增添了快乐的色彩
  在父母身边的那些日子里,虽然生活过得比较清苦,但也不乏快乐。在一些风和日丽、月光明媚的夜晚,父亲在劳作之余,经常会抽一些时间给我们讲故事。每当这个时候,我们家门前坪里就会围坐着比平时更多的人,包括邻居的大人、小孩。我们都喜欢听父亲讲那些古代的典故,有用来抨击那些嫌贫爱富的,如;《王宝川寒窑十八年》、《五女拜寿》;还有用来形容有志者事竟成的典故,如:《朱买臣卖柴》等等。有时一个故事要接着讲几个晚上才能讲完,我们都恨不得父亲每天晚上别做其他的事就好了。
  除了讲故事,父亲还经常教我们说绕口令,如:"白壁头巴块白瓦片",看我们结结巴巴说不清的样子,父亲就会很耐心地一句一句地教。除此之外,父亲还会出一些数学方面的题目考考我们的脑筋,如:"一百和尚吃一百粑,大和尚一人吃三个,小和尚三人吃一个,大小和尚各有多少个?"
  父亲并没上过什么学,可他心里却有很多很具哲理的故事及名言名句,那都是全靠父亲那过眼不忘的惊人记忆。父亲小时候一有空就喜欢看皮影戏,也常爱听大人讲故事。
  小小年纪的父亲无论看什么、听什么都是那么专心致志,就这样,在父亲童年的记忆里留住了很多可贵的东西,并能在多年后绘声绘色地讲给子我们听,为子女们的儿时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乐趣,更弥补了精神上的不足。
  父母亲的开朗性格使我一出生就不知道什么是忧愁,长大了,我无论到任何地方,在任何场合,别人都夸我很乐观,性格好。学生时代,同学们形容我象快乐的小鸟,整天无忧无虑。这一切完全受益于父母亲的潜移黙化。
  十二 父母最爱助人为乐不图名利
  我的父母都是很正直、很善良的人,尽管自家并不怎么富裕,但却很同情那些比自己更苦的人,对别人常常是有求必应。我母亲经常在过年前要抽一些时间帮邻居的小孩缝制一些衣物,而从不收取别人的任何报酬,还经常送一些自种的蔬菜给那些无力种菜的人家吃。总之,他们宁肯自己饿肚子也要省下东西来接济别人。
  在解放初期,有很多讨饭的人连绵不断地上门乞讨,遇到这种情况,我母亲就连忙吩咐拿米、拿钱给别人,并常叮嘱我们说:"遇到有荒客来,要快心快意地拿点东西给别人,不要眈阁人家的时间,让人家多走几个地方,多讨几家。"有时,一斤米让几次就施舍完了。
  还记得有一次,家里正准备吃中饭,有一个农民挑来一头小猪仔卖给我家。父母和那人相互都不认识,看那人瘦得皮包骨头,身上又穿得很破烂,很是可怜。买好猪仔后,父亲连价都没讲一分,数好钱给那人之后,赶快盛了一大碗米饭,还夹了很多菜端到那人手上给他吃,那人感激涕零地谢了又谢。而父母亲那一餐就没另外再煮饭了,每人只吃了一些蔬菜,喝了一点汤。
  父亲经常教育我们为人要光明磊落,一是一,二是二,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善良的人。不要搞斜门歪道。并强调说:"宁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要做到"人强我不怕,人弱我不欺"。
  父亲在厂里工作几十年,无论领导安排干哪项工作,他都会毫无半点怨言,总是扎扎实实、勤勤肯肯地园满完成任务,从不计较什么报酬得失。
  曾在五十年代,有一个和我父亲非常要好的厂领导,几次要提拔我父亲脱产专管治安工作。那时当干部别说工资要高点,就是工作也要轻松一些,在别人看来,那都是望眼欲穿的事情,而父亲却总是推辞说自己文化程度低,怕给工作带来影响。别人就说:"你这个人就是太实在了,先做做再说嘛!"但最后还是被父亲婉言拒绝了。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不图名、不图利,办事诚恳的人。就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是个蠢人,干不了大事,当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就知足了。"
  几十年来,父亲虽然一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但在厂里,他却具有很高的威望。那时,家里人口多,子女读书的也多,和大多数工人家庭比较起来,父母家确实是算得上比较困难的家庭。但父亲却总是拿解放前所度过的苦日子来作对比,因此,一向来乐观豁达的父亲对现实生活总是感到非常满足。
  每当过年,厂领导提出要给我们家困难补贴时,他从来就不接受,次次都推让给别人。并说:"比起解放前,我现在幸福多了,还有比我更困难的家庭,让给他们吧。我住的是自家的祖屋,可以种些自留地,能够自己补贴自己。"俗话说:"马廋毛长,人穷志短",而我父亲却恰恰相反。他所做的正如他常说的"人穷志不穷"。
  父亲就是这样一个知足、刚强、大度的人。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他对什么事情都从来不去斤斤计较,总是乐于替别人着想,体现了一个真正男子汉的风度和性格。这是我历来打心眼里对父亲最崇拜的。
  记得父亲说过解放前的一件事,当时,正是我母亲怀着孩子,家里几天都没米下锅,大着肚子的母亲连续几天都只有靠喝点青菜汤来充饥。
  一天,父亲挑着一担自种的疏菜到街上去卖,指望着能卖点钱,买点米回来给我母亲熬粥喝,可是,从早到晚没能卖到一分钱。天已断黑,无奈的父亲只好挑着菜担子,饿着肚子往回走。
  走着,走着,父亲感觉到脚下踩了个什么东西,拣起来一看,原来是个有点分量的破烂袋子,掰开袋口一看,见里面还有几个铜板。父亲急切地朝街头街尾到处张望,盼望能有失主找来。结果,等到街上人都走完了,还没见失主露面。于是,父亲心想:既然没有失主来找,不如拿这点钱买点米回去给老婆熬粥喝,老婆也不用挨饿了。
  于是,父亲兴致勃勃地来到米铺,称了米,数了钱,正准备离开时。不远的河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哭声,听旁人说是有一个妇女要投河。好心的父亲急忙把米退掉,向老板要回了那点钱,箭一般地匆匆向河边飞奔过去。
  到了河边,父亲急忙用手拽住那个妇女的手说:"死堂客,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哎呀!你不知道,我今天回去也是死,不如现在投河死算了。"那个妇女挣脱了父亲的手仍然大哭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听听。"父亲急着追问。"我把买米的钱丢了,回去我老公会打死我呀!""别死了,别死了!今天,你丢了钱,我却拣了钱。不管是不是你的,你拿去吧。"父亲毫不犹豫地把袋子和钱全部给了那个妇女。那个妇女拿着钱如获至宝,连看都不看一下,"扑通"一声,就跪在我父亲的面前,头磕得象鸡啄米一样,哭着说:"大哥呀,谢谢你救了我一条命,不然,我今天就算不投河死,也会被我那厉害的老公打死。"
  当时,也不见那个妇女说钱就是她丢的。但我父亲却认为,不管那些钱是不是她丢的,能救她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父亲历来就是这样一个耿直、善良的人。
  十三 退休后的父母仍为下一代操劳
  父母亲的勤劳简朴,为一个大家庭带来了丰衣足食的生活。我们姐弟六人在父母的百般呵护下,健康、快乐地生活着、成长着,渐渐长大成人。个个都走向了工作岗位,并且都生儿育女了,也当上了父亲、母亲,每个家庭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按道理,退了休的父母亲应该轻松轻松,享享清福了。可是,操劳惯了的父母,看见这么多孙子、外孙围在身边团团转,高兴得哪还肯轻松地休息一下。父母亲为我们照看孩子,操持家务,还是照样天天忙个不停。我们平时买点什么吃的、穿的孝敬老人家,可是二老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要留着哄哄孙子、逗逗外孙。
  我刚结婚的那几年,由于丈夫在部队工作,夫妻分居两地。我的工作单位离父母家不远,父母亲不忍心看着我在单位过独居生活,就要我还是住在父母家。在那些丈夫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尤其是在我怀孕生孩子的特殊时期,父母亲不厌其烦地亲自为我洗衣、做饭、炖营养品,给予了我如同儿时般的关心和呵护。使我不至于感到丝毫的孤独、无助。
  我的两个儿女出生都是在凌晨,特别是生我女儿时,丈夫又不在身边,在那紧急关头,全靠我六十多岁的老父亲,临时急急忙忙地赶到离家两里路之远的,父亲所在单位的保健站扛回担架。然后,又亲自和弟妹们火急火燎地用担架抬着送我去保健站待产。
  一路上,母亲一手提着煮好的鸡蛋,一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跟着担架边走边安慰我说:"好崽,生孩子是好事,有父母在身边,别怕。"已来回奔忙了一早晨的父亲,饿着肚子抬着我急切地走着。躺在担架上的我在阵痛之余,看到了父亲老人家气喘吁吁的样子,我的心痛得象刀绞一般,恨不得立马能从担架上蹦下来,自己走到保健站去。我那慈祥善良、和蔼可亲的父母,无时无刻不体现出对儿女们的无私奉献和关爱。
  我在父母亲身边度过了三十多个年头,直到后来随军调到丈夫身边,才和父母老人家分开居住。我拥有幸福、美满的今天,更忘不了父母亲一辈子流血流汗的日子。那些酸甜苦辣的动人往事,虽已过去几十年了,但仍然象电影一样,一幕一幕,时常展现在我的眼前。
  十四 父母的养育之恩深烙心头
  "春蚕到死丝方尽"。我那慈祥、善良的父母亲就是这样,为了六个儿女的成长,为了下一代的幸福,一辈子勤劳朴素,省吃俭用,没能享受过一天的清闲,真是千言万语,万语千言也感谢不尽我的慈父良母。父母的养育之恩比天大,比海深!
  如今,虽然我那辛劳一辈子的慈父良母都已离我们而去,但老人家们那种刻苦耐劳的精神,正直善良的美德,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头,使我一辈子也难以忘怀。
  注:父亲生于公元一九一三年农历九月二十五日
  母亲生于公元一九二二年农历十一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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