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与竹,向来有不解之缘。竹有非同一般的气质,宁折不弯,傲立风霜,似恬隐君子又像逍遥书生。一丛竹,婀娜多姿,清丽映日,也似风雨丽人、江南才女。竹有非同一般的用处,削竹作简,韦编成书;还可以做成笙箫琴笛,丝竹之乐,给文人带来写作灵感。 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爱竹成癖,每到一个地方居住,那怕是暂时的,都会叫人在宅旁种下青青翠竹,有人问他:"暂住何须尔?"他则指着刚种下的竹子回答:"何可一日无此君?"后来王徽之因此被称为"竹君"。 嵇康、阮籍、刘伶、阮咸、山涛、王戎、向秀七人,是三国魏晋时期出了名的文人学士,他们七人,或主张老庄之学,或柔老庄以儒术,或主张名教与自然合一,但无论观点如何,他们都是生活上不拘礼法,清净睿智之士,七人常常聚集在当时的山阳县一片竹林之下,肆意酣畅、对酒当歌、促膝长谈、流连忘返,因而七人得名"竹林七贤"。 唐开元二十五年,李白到山东,与孔巢文、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交友,世人称为"竹溪六逸"。他们隐居山竹之中,酣歌纵酒,颇得世人仰慕。他们寄情于山水林泉,柴门蓬户,兰葱参差,妙辩玄宗,尤精庄老。 与他们同时代的"诗圣"杜甫也是一位好竹之君,写过众多咏竹的诗句,如在《客堂》诗中他写道:"平生栖居地,必种数杆竹。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三言两语,写尽竹的挺拔清雅之貌。 柳宗元被贬谪永州时,心情本来是万分低落的,但正是永州那些潇洒挺拔、幽幽翠翠的绿竹,用清雅亮节抚平了柳宗元的心灵创伤,启发了他的文思。他在《永州八记》中多次以竹自喻。 苏东坡在炎炎夏日,"暂借藤床和瓦枕,莫教辜负竹风凉"。秋天,他尽情领略"束束帘外竹,浏浏竹间雨"的意境。苏东坡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那一句"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鴨先知"更是流传千古。 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一生酷爱画竹、写竹,竹在这位"难得糊涂"的画家心中"一枝一叶总关情"。他画的竹子,神秀挺拔、疏淡飘逸,别具一格,这郑板桥在自己两间寒房的南面种满了许多竹子,没事之时就凝视着那些竹子细心观察,渐渐这些竹子从入眼到入心,提笔一挥,朗朗青竹跃然纸上:"我有胸中十万竿,一时飞作淋漓墨。为凤为龙上九天,染遍云霞看新绿。"还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还有"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蒲松龄亦爱竹如命,他植竹于院内,朝夕与之相伴,他在《斗室》诗中吟道:"短榻信抽引睡书,日上南窗竹影碧。"他的窗下,白日翠竹摇曳,晚上月撒清辉,窗上还印着斑驳婆娑的树影,这是蒲松龄颇感惬意的地方,他在毕氏隐园赞竹如此:"尤爱此君好,搔搔缘拂天,子猷时一至,尤喜主人贤。" 竹让文人赞颂的是那虚怀若谷、凌风傲霜的气节。陈毅元帅这样赞竹:"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竹以它强大的生命力展示了中华民族宁死不屈、顽强拼搏的光辉形象。作家管桦以画竹而著称,他曾为周总理事迹展览馆画巨幅青竹,并题诗云:"根扎千尺土,叶上苍梧云,平生尽红日,萧萧金右声。" 中国人依竹而居,杖竹而行,几千年来与竹朝夕相处,风雨沧桑,自然养成了竹的文化精神;竹的挺拔洒脱、正直清高、清秀俊逸,也是中国文人的人格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