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实难下决断,不久后要启身前南了,照理说应该武断些许,不应再执着于过去那虚无缥缈的纠缠不清,遍遍在心田间告诉自己要放下,要从过去阴影中走出来才会有新的开始。 奈何,所有一切都是口说容易付诸行动难。 一次又一次费劲地强调,千回百转,终究难舍难忘,虽说放下,说不要执着,可是偏偏魂牵梦绕,挥之不去。 寻思着既然忘不了,不如照葫芦画瓢,来干脆的,如娘一般喝下洗忆水,这样,不想忘也得忘,且忘得一干二净,永不会想起。 但,终究狠心姑娘不易做。 昨日,外婆过来询问临行前还有什么未了心愿,我却懒洋洋说唯一心愿便是忘不了少华,他总是让我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着实难受。 又接得一顿无奈唠叨"你真是自讨苦吃,从小我把你管得紧紧的,就是不希望你坠入情海,就是不希望你重蹈覆辙,没想到还是避无可避,悲剧重演。" 我委屈把眸深深低。 一边低眸,一边泪闪烁晶晶亮地哭诉"我就是放不下他,该如何是好?" 说着,泪花更泛滥。 但见得娘的娘腾起的无奈越来越浓厚,朝我使眼色似乎有多层意思,她步伐不停干徘徊,一步三回首,多回要说不说,又将话咽下喉咙。 她一直一直徘徊不定,徘徊间咽喉问"那你想怎么样,是想临行前见君一面,还是不想走了?" 我顿时噎声,无语。 两者并存吧,既想见他,又不想走了,不知这番以身犯戒是否妥当,可偏偏就是明知故犯。 "你要不要见他?"外婆声腔子不会柔顺,说话语气永如质问。 连带此问,忆起她曾经说过外出采购时,由于嗓门大,被摊位老板委屈倾诉是在与他故意起口角,找争执,因此,当她以后每次外出采购,都要特特压低声喉才发语。 挺啼笑皆非的一桩事,倒也能当成一口笑话来听。 我支吾半天,把心一横下决定"我还是去见他一面吧。" 外婆重重叹息"大的是这样,小的也是这样,明知道爱这种东西令人痛苦,誓要让自己痛苦,何必呢。" 我浅声道"如果运用不当令人痛苦,如果运用得当却是令人快乐,这种痛苦中的快乐,才是最美妙的。" 不由得尘心一动,似是有蚜虫在腐蚀着五脏六腑,痛不欲生,但倒念想想,想到能与他相见,所有的这样那样小心思瞬间又烟消云散。 过后两日,让月蓝捎个信给少华,我并不多言,只有一句 "我就快要去南海之洲了,去之前能和你见上一面吗?" 本以为他会回拒绝接受各占一半,需要考虑个把日,没这么快答复,我这边倒也不急,如在走前不能见上面,只能说天命如此,顺应天命死心塌地去南海之洲,远离是非之地。 没想到月蓝串了一回门子,立马带回答复"我也快要离开了,在这之前,亦有意和你见上一面。" 听罢再加思量,我手不免一顿,忆起紫棠有言说过要与他携手相伴去凡界,此时此刻,心里五味杂陈,奇痒难当。 心里猛揣着一桩事,以后我们尘归尘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以此断绝所有念想,也许,爱到最后,懂得放手才是爱情最高境界。 从月蓝带话回来再到与他见面才过去十多个时辰,现在春风沉醉,日光无边,风有点凉,我孤身坐在殿中,等候着他的前来。 昨天他已将见面地点核定了,相约在无尽边界那处僻殿。 此行由娘和外婆陪同,趁着少华未现身,她们把我安置好就转身离开。 静坐在一方净土之上蓦然回首,眼下特静,平日这僻殿虽不如无妄宫那般仙气澎湃,但也不至于像眼下这样鸦雀无声,思绪未完又转念,应是少华为了见面不受打扰,所以特特屏退徒儿。 候着有久,一面观景,一面等候,时间流淌得不慢不急,嘴上哼着小曲调儿,朝思暮想之人很快出现。 他放眼东张西望,在觅得我身影后,步步慢靠,于跟前坐下。 霎时间,我们只是情深四目相对,均无语。 我心中既紧张又高兴,眼巴巴用目光逮着他,不愿浪费一晌一刻,能这样看着他的机会已不多,多看一眼赚一眼。 我要把他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间刻在脑海,以后无聊想起他时,便拿出来用用以解思念。 他亦百无聊赖地看着我,目光深邃而忧郁,似覆有千山万水,他是否有着不舍得,如是,即猜测他会时时将我们这份情谊铭记于心。 从刚至现,从他附身坐那一刻起,我们一味四眼相视,雄眼望雌眼,大眼瞪小眼,眼对眼,哑口无言。 却无声胜有声。 我咽咽口水,鼓足勇气开声"你去凡界得去多久,还会回来吗?" 他顿住声音,没接话,却听得在嗯声哼唧,想必是整理那欲放纵出口的话。 我捻指,那令人心碎答复袭耳而来"不知道,看情况而定,你呢,听说南海之洲是个很美的地方,去看看也未尝不可。" 我极其随意,半开玩笑却刻画得入木三分"希望还能有机会回来吧。" 不知他是否能听出话中深意,我为何会哼出这么一语,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下意识的呓语? 端详了大会儿,他便看着我胸口处目不转睛,是什么东西让他看得如此出神,未几,这个谜底被掀开"这个木片看样子价值不菲呀,是陆洋送的吧?" 我用右手轻轻一抚,不动声色垂面紧觅它,眉头荡起涟漪,腮上浅笑,竟是紧张得连齿关都咬紧了,又不小心磕到舌根,痛得直冒泪。 其实我是不假思索,竟有着故意所说让他死心的意思"是陆洋送的,这是他的传家宝,他说……" 少华抿嘴笑,这一笑特强颜 "我听说家传宝物是不能随便赠与人的,收了别人传家宝就是……" 我一愣,发现他最近说话做事不是婆婆妈妈就是烂尾,他一向性格刚烈,敢作敢当,何时变得这样妇人之仁、拖泥带水的? 这句烂尾话却远胜完美话,我不用三思,更不用深思熟虑便能揣测出那未曾完美的一截。 心里一阵暗流汹涌,其中难受难以言喻,难以想象。 …… 沉默成了场景必须品,又默了半晌有余。 少华终开口"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唇含浅笑,宛然拒绝"不用了,待会娘和外婆她们会过来的,你先走行了。" 听罢,他沉脸托思,不再强求,接言说道"那我先走了。" 我接口"后会有期。" 他一瞥我,这是分离前留下的最后一抹目光,他离桌榻后几步停顿,因背对,故而看不清他前颜有何变化,但见他稍稍抬手拭泪之举动。 我仿佛走了神,待再回神,他身影已在眼帘内尽失,见状,我偷偷地抹了一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