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迁移,文化变迁如是,还原真相,才能让我们站在千年后的今天将过去看得更清晰一些。 《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为了激起周瑜破曹的怒气,谎称曹操修建了一座铜雀台要广纳天下美女,包括周夫人在内的江东二乔都是被锁定的目标,并且有《铜雀台赋》为证。 一时瑜亮 (影视剧照) 《三国演义》是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作者一般被认为是元末明初的罗贯中。这个经典桥段,是否受了唐代诗人杜牧《赤壁》诗中"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一句的启发不可知。但是,随着这些文学作品的传播,铜雀台这座曹操为自己修建的一个著名娱乐场所而广为人知。 这样的误读源自文学作品的演义和戏说,解读真实的铜雀台,还是要从建造者曹操说起。 01:
《三国志·武帝纪》载"建安十五年,冬,作铜雀台",可见修筑铜雀台是曹操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因为这一年只记载了三件事。春天,曹操下令求贤。冬天,建造铜雀台。紧接着于十二月份,发表了一篇关于个人成长心路历程的总结性长文《述志令》。 《述志令》又名《让县自名本志令》,全文1286字,从基层起步写起,追述了曹操艰苦创业,百折不挠,为国家讨贼立功的全过程,文末更是直抒胸意,表达了吐哺天下辅佐汉室的决心,在天地间写下一个大大的"忠"字。 文章写得荡气回肠,有格局,有境界,有情怀,完全符合曹丞相雄浑深邃的气质。 曹操 (影视剧照) 为什么这三件事发生在建安十五年? 因为,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已经五十六岁的曹操虽然统一大业暂时受挫,又遇到"疫气"士气低迷,但是经过二十多年的经营筹谋,总算"天下三分"有其一。 特别是他"挟天子而令诸侯"的政治地位已经十分牢固,汉室皇帝不过是他手中随时可弃的棋子。 他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天下大势,可谓到了人生的颠峰时刻。同时,他又备受天下人的非议,代汉自立的传言甚嚣尘上,甚至严重影响到曹氏集团的未来发展。 他不能再沉默下去,此时,正是他向天下告白的最佳时机。 他要借机对自己的事业进行一个回顾总结,向天下宣告自己的功业与志向,对不利自己的传言进行有力还击。同时,也为曹氏集团今后工作的顺利开展打下良好基础,比如吸引人才。 于是,有了求贤令,有了《述志令》。尽管文字有着非凡的传播力、影响力,但也需要更为直观的视觉冲击,铜雀台的修筑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02:
"铜雀台在邺城,建安十五年筑。其台最高,上有屋一百二十间,连接榱栋,侵彻云汉。铸大铜雀置于楼颠,舒翼奋尾,势若飞动,因名为铜雀台。" 邺城,位于今河北临漳县城西南17.5公里处。 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曹操经过数年征战击败老对手袁绍集团后,开始把地理位置重要的邺城作为曹氏的龙兴之地,王业根基所在,精心经营。 在曹丕称帝后,邺城更是与长安、谯、许昌、洛阳一起并称成为魏五都,建制一度比拟洛阳,地位在曹魏一朝始终没有降低。 曹操除了修建铜雀台,还修建了金凤台、冰井台,合称"邺三台"。 金凤台和冰井台的修建是建安十八年的事情,此时的曹操已经称魏公。 金凤台高8丈,有屋109间。冰井台高8丈,有屋140间。三台相距各60步,上有浮桥式阁道以金屈戍(铜制的环纽、搭扣)相连接,"施则三台相通,废则中央悬绝也"。 其中,最为雄伟壮丽的铜雀台,台高10丈,台上又建五层楼,有屋100间,离地共27丈。 种田阳平手绘铜雀台外景图 按汉制一尺合现在市尺七寸算,铜雀台高达63米,"巍然若举,其高若山",是邺城的地标建筑,正吻合了曹操俯瞰天下的气象。 而且,"舒翼奋尾,势若飞动"的"雀"是凤凰的近亲,与高台的气象相得益彰。 曹操还引漳水经铜雀台下,"伏流入城东注,谓之长明沟",可在此操练水师。 台式建筑起源很早,先秦、两汉时最为流行。"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以高为荣,彰显权威与荣耀的深层内涵令封建统治者热衷于筑高台。 同时,因为高台居高临下,本身又具有军事功能,平时可检阅军马演习,战时又可作为城防要塞。 结合这两点来看,曹操修筑铜雀台的用意就非常明显,初衷绝非休闲宴饮,养老娱乐,反而是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和实用功能。 03:
铜雀台一经筑成,曹操就带领儿子们登台赋诗,可以想见他们站在高台之上抒怀壮阔,豪迈恢宏的景象。 十八岁的曹植一首《铜雀台赋》(《登台赋》)在诸兄弟中脱颖而出: 从明后而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休矣美矣!惠泽远扬。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年寿于东王。 此后,爱好文学的曹操和曹氏子弟时常在此组织盛大的文学聚会,演绎了一场场现象级的文化盛宴,"建安风骨""邺下风流"让后人追怀。 只是岁月无情,世道轮回,不过三代,曹魏就被西晋取代,围绕着铜雀台的辉煌胜景也风流云散。 昔日的雄浑壮阔被演绎成了忧郁凄迷的宫怨,特别是在南朝到唐朝初期,出现了大量题为《铜雀妓》《铜雀台》的诗词文章,以歌姬或闺中妇人的口吻诉说着女子荣宠后的怨伤。 历史迁移,文化变迁如是,还原真相,才能让我们站在千年后的今天将过去看得更清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