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月的天,似乎已经是深秋了,天色阴得很快,夜的气息在微凉的风里弥漫开来,灰蒙蒙的天空愈显压抑,偶尔有归巢的鸟儿轻巧的掠过天边划出美丽的弧线,伤感轻快的音乐在空气中散开来,运动场上有不少运动健儿在挥汗如雨,下课的学生手里拿着课本三五成群的穿过成排的香樟树,雪白的灯光开始打在路面上。 秋天的般晚有些难以看、察觉的凉,我坐在操场旁边的看台上,一个人孤零零的,与周围分散在各个角落里的相依相偎的恋人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其实,我在心里偷偷想念一个人,我不能确定我是否喜欢上的人,我只知道我常常会不自主就会想起她,安静的走路时会想起她听课听到一般时她的影子会突然跑到我的脑海里,似乎,我已经开始真正喜欢上她了。有人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习惯,一种想念的习惯,而我,从遇见她的那一刻起,这种习惯就已经在我身上形成。 我抬头望望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裹了裹衣服,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扮着鬼脸的女孩,夜色下显得愈加清晰明朗,我欢喜地笑了。 二
人生中有很多相遇,并不是每一次都如初相见般美丽,有很多次分别,也并不是每一次都有相拥而泣的依依不舍。2009年9月份的时候,我坐大巴离开那座我生活了19年的小城,心情异常的平静,没有人来送我,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岛,我喜欢的她已经开始上课,朋友们也并不知道我在那一天离开。记得离开的那一天,天气异常的好,艳阳高照,淡淡云空,我坐在大巴上慢慢驶离留住了我的心情和记忆的小城,进入高速后不断出现的是像一个个乖张的孩子般的白房子静静地立在秋天的萧条里。没有人送别的离别似乎有些凄凉,却也少了些依依不舍的离愁别绪。坐在大巴上闲的无聊只好强迫性的去看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大地仿佛被抽去了生机,阳光白的如同在牛奶中滤过一般,大巴穿过一座又一座陌生的城市和村庄,两个小时的车程便进入了市区。下了大巴,拖着行李,望着如潮涌般的人流,在这个与我完全陌生的城市里竟然有些莫名的茫然与伤感。我习惯性的掏出手机,有几条未读短信。 前三条分别是爸妈和姐姐发过来的,他们似乎都商量好的一样一致说:儿子(弟弟),祝你一路顺风。简单而充满亲情的温馨,我浅浅的笑了。 第四条是她发过来的,同样简洁却没有丝毫的暧昧:你要好好照顾着自己哦!我也笑了,却带着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一条是若兰发过来的,很长,我看完大概用了半分钟,这次,我没有笑,心情如冬日里结冰的湖水,异常的沉重。 佐思兰,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若兰。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吗?若兰。我问自己,抬眼望望华丽的高楼大厦,却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我拖着行李,走入了人流中,涌入了这座陌生的城市里。 三
似乎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我都会因为无端的生出独在异乡倍怀旧的感觉而变得异常的安静,而记忆便常常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钻了空子,狂热的心一安静下来,记忆就会变得无比的清晰。2005年的这个季节,我在离开不久的那座小城里上中学,和若兰在同一所初中,因为小学坐过前后桌的缘故,所以关系也就一直不亲不疏的。初中那会儿,我在快班她在慢班,平时很少见面都是以书信来往。想想那个时候还真是单纯的无比美好,精挑细选出各种好看的信纸,然后写上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语叫我们班的女同学帮助传递,这在那所鸟不拉粪的学校也不失一种小小的乐趣,因为那时我们都是眼神乖巧内心单纯的好孩子。 诺言似乎永远都抵不过时间。那时单纯的我们在信件里写道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但后来事实证明这些都只不过是孩子们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已却被我们幼稚的当做了誓言。 2005年的冬天特别的干冷,没有飘飞的雪花,天空终日只是灰蒙蒙的阴霾,若兰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学校,她告诉我她必须因病退学,她走的那一天来找我,站在我们教室外小心翼翼的等着我出去,然后交给我一封信,我记得那时我特伤感的写了一封长信,并送给她一条粉红色的围巾,她很高兴,转身下楼离开的时候冲我浅浅的笑了。 似乎年幼时的离开就是永别。若兰走后,我们几乎没有联系,我也忙着考高中而一头扎进了学习里,似乎按个曾经坐在我后面的文静的女孩就要遗忘在我的生命里了。2006年,我考上了重点高中,作为奖励,我有了第一部手机,二手的,然而那时已经很不错了,我很是珍爱它,睡觉时就放在枕边。记得那是春节的某个早晨,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有好几条短信,同一个陌生号码。 佐思兰,我是若兰,还记得我吗?第一条。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我隐藏了3年的秘密。第二条。 我喜欢你。第三条。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为什么是喜欢我?不是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吗?那个早晨,我突然觉得我和若兰之间的距离变远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四
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总是急着跟以前的老朋友联系,手机短信终日爆满,似乎这样就可以不去理会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生活,就可以依旧像从前一样快乐无忧的生活在一起。后来,各高校陆续开始军训,白天的时候,忙着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枯黄的操场上单调的齐步走,正步走,站军姿,常常一训练就是一个上午,会练到手臂酸疼双脚无力,我常常会在教官下令站军姿后迅速一动不动,像一棵树一棵电线杆,双眼茫然的目视前方或者望着远处的天边,心里在偷偷想着我喜欢的她,想她在干什么,想她可爱而淘气的笑,有时会忍不住偷偷的欢喜的笑起来。训练休息期间,我总是不说话掏出手机长时间盯着她照片看,有时会有同方队离得男生好奇的凑过来笑着问:这谁呢?你女朋友吗?我总是浅笑,不回答并迅速收起手机。 她是我女朋友吗?她会是我女朋友吗?会是我想要守护的人吗? 某个下午,我望着操场边的电线杆整整思考了一个下午。 答案是不确定,而我给若兰的答案,是沉默中绝对的肯定。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一件事时,你不知道对与错,或许讲究应该选择沉默。 五
进入了大学,谈恋爱似乎成了每个大学生的必修课,成双成对的情侣不再是想高中时那样偷偷摸摸了,他们明目张胆的在校园里的一些浪漫气息的场所拥抱,接吻,比如小树林,草地上。这个时候,若兰也不再说喜欢我了,而是说爱我,也许我应该相信,四年的时光足可以吧一个女孩子对我无私的喜欢慢慢沉淀成真正的爱。 若兰说,他爱我,是真正的爱我。 若兰说,我在他心里的位置无人能取代。 若兰说,就算我心里没有她,他依然会爱我,会永远的爱我。 若兰说,她想见我。 或许该把我定位成一个没有良心不懂珍惜的人,每次收到若兰这些爱意浓浓的短信时我总是面无表情内心平静,随眼一看就毫不犹豫的删掉,我不希望把它们存起来有一天会被别人看到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不喜欢玩暧昧。我也常常给我喜欢的她发信息,在嘈杂的人群里,听男生们乱哄哄的讨论着哪个系的女生最养眼,或者坐在操场上安静的给她精心编辑短信,比如说"天气转凉了,要注意身体""在干嘛呢?要好好学习哦"等等,都是一些简单而毫不暧昧的信息,而她很少会回短信,即使回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在上课呢!""在做作业"尔尔。我给自己安慰认为是她太忙的缘故,而我从来不敢想象是否,她也会像我坚决的删掉若兰的短息一样坚决的删掉我小心翼翼编辑的关心。 按下删除键删掉的不仅仅是短信,更是一份局外人永远都不可能体会到的爱。 爱我的人为我付出一切,我却为我爱的人伤心憔悴。 六
大学里搞完军训已经是临近国庆了,八天长假。宣布放假的第二天,我破例起了一个大早,洗漱完毕后便抓起头天晚上打理了好几个小时的行李同还窝在被窝里的室友告别。我说:兄弟们,先走一步了,节日快乐,再见。有人只是翻了身继续梦游周公,有人模模糊糊应了一声:再见!像是在梦呓。我挤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一直小心地护着怀里的礼物,不断的有人上车下车,有乘客发出"哎呀,太挤了""踩到我的脚了"的抱怨。我一直望着窗外不断出现的高楼,汽车或者拥挤的人流,心里有些隐秘的高兴,像蛰伏在冬日里的一把烈火。 我买了一张最早的票,在车站等车,坐在候车室里给她打电话,耳边不断喜爱那个气播音员甜美的声音"请到~~的乘客到5号站台排队,准备进站乘车并祝你旅途快乐"。 我对她说,我国庆不回了,在学校做了一份兼职。电话那头很吵,好像有很多人在一起,话筒里直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在电话里大声的喊着"喂喂,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太吵了。" 我重复了一遍,那边依旧很吵忽然听见有一男生的声音,亲密的唤着她的小名,并问道:谁呀?她回答我:哦,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啊!先挂了,我这边忙着呢! 我说:嗯,那你忙吧,节日快乐! 我似乎还没有说完电话里就传出了"嘟嘟"的声音,最后一句"节日快乐"她似乎并没有听见,仿佛像是对我自己说的一样。 节日快乐。我小声的对自己说,并望着车站里的陌生人流,心里隐隐的难过起来。 七
也许,玩笑和事实之间的距离,只差一份决心。 9月份的最后一天,窝在武汉的车站里做决定,手里拿着回家的票,心里在不停的正反两反面说服自己,人来人往,犹豫了好久,站内嘈杂的喧闹声我完全没有听见,其间抬手看表,才发现已错过坐车时间,我用力的将手中的票揉成一团狠狠的摔在地上,几位乘客用奇怪的眼神望了望我,那时,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我抓起包,走出了车站,发现手里居然还拿着给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我停了下来,看了看手中用精美盒子包装起来的礼物,跨步当在了一位正欲从我旁边走过的女孩,把盒子往他怀里一塞,笑着说,节日快乐!不等她反应过来,我已经融入了人流里。 她的冷漠把我推回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天阳光很好,我拖着自己的影子在天桥上看这座城市的高楼,人流,风很大,吹乱我的头发。 八
如果,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你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和喜欢你的人,你将会有怎样的心情? 我回到了学校,宿舍里空无一人,其他三人都在回家的车上,我守着空空的房子,说不出的无聊,秋夜的武汉微凉如水,灯火似花。我总是睡得很早,依然会习惯性的在睡前对着他的照片轻声地说:晚安。我一直都有睡懒觉的习惯,来到武汉后,更是常常在有音乐的清晨一直窝在被窝里直到肚子发出抗议。10月2日清晨,我在睡梦里,依稀听得有敲门声响起,我翻身确定是我们寝室门外有人在敲门,极不情愿的翻身下床,只穿一件内衣睡眼朦胧的打开门,却一下子惊醒过来,怔了三秒钟,然后飞快的转身进了寝室并关上门靠在门后,我掐了一下自己,确定这不是梦境。 你不该用这种方式迎接我的到来。若兰在门外"咯咯"的笑着说。 你回来了?我回过神来,抓起床边的衣服慌乱的往身上套。 你总不能让我站在门外同你讲话吧? 我重新打开门请若兰进来,我显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看看若兰,还是老样子,素颜淡面,少了一份少女的羞涩,多了一份成熟。若兰四下打量了下我们的宿舍,用手指了指我那余温上存的被窝。 这是你的床? 嗯。我的床,被子还没有来得及叠呢!我走过去,掀起被子准备叠起。若兰用手挡了我一下,放下包。 我来吧! 国庆长假,才想起我好久都没有回来过了,很多事情都快要忘记了,趁着这次放假回来看看,听说你没有回家,来武汉办事,顺道过来看看。若兰将被子叠好,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放在床头的一边,然后抬头看着我。 思兰,我这次回来是要做出一个决定。 嗯?什么决定?我强颜笑着。我觉得自己是一个虚伪的人,明明笑不出来。若兰坐在床上,用手轻抚白色的被单。 "咚咚咚"敲门声在仿佛凝固的空气里响起,我转身,开门,她笑盈盈的站在门外,我迷恋笑容在那一刻我却觉得是我的死刑判决。我大脑一片空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并没有真正醒过来。 喜欢我的人在房里,我喜欢的人门外,在同一个早晨,都已同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思兰,我过来看你。她站在门外,脸上挂着我一直深深迷恋的微笑。 若兰起身,与他的目光相对。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十
九十月的雨季来的特别早,蒙蒙细雨,如丝如雾,密密的斜织着,是整座城市终日笼罩在湿漉漉的朦胧里。我,若兰,她,坐在一个小小的茶馆里的一个临窗的桌子旁,彼此都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街上的行人沉默不语,桌上的茶水腾起白色的雾气,散开来,融入那仿佛凝固的空气里。 佐思兰。若兰打破沉默,我转过脸,她一脸忧伤,双眼失神的盯着窗外,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般,似乎缺少太多的关心与爱护。我的新生生的揪疼起来。 我——不——爱——你——了! 佐思兰,我不爱你了,永远的不爱你了。从我们见面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现我不爱你了,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我爱你而为你所做的一切,但是那只是因为我爱的是过去的你而已。我生生迷恋的是四年前的哪个在我孤单时光里给我单纯感动的男孩,我会永远记住他爱他,而并不是现在的你。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四年了,我们有四年没有见面了,我以为,以为这次见面会有多尴尬,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而你的心里却恋着别人,然而,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很多事情都变了,我并不爱现在的你了,我爱的是过去的你,所以—— 若兰轻咬下嘴唇,顿了顿,泪水慢慢从眼眶涌出。 所以我放弃这份爱了。佐思兰,我不爱你了,永远的不爱你了。 女孩轻声的抽泣起来,泪水一滴一滴的划过清秀的脸庞。窗外,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百色雨伞如同一朵朵盛开的鲜花。她起身,递过去一张纸巾,伸出手搂住了若兰肩膀,轻轻地拍打着。 为什么男女之间非得是情爱的关系呢?有情爱就有伤害,选择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岂不是更好吗?没有彼此的伤害,会永远在一起,不是吗?她望着我说,我不知所措,这是他给我的答案吗? 若兰,佐思兰,来,我们约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 她伸出手,若兰坚定的把手放了上去,然后她转过脸来微笑着望着我。我的心很乱,微微的疼着,我闭上了眼睛,忍住似乎就要喷涌而出的泪水,慢慢地把手伸了出去,手的下面,压住的是不是爱情的爱。 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爱,就这样,被我永远的盖在了手下,可怜而永恒的爱。 十一
我送她和若兰离开,在那个下午我做决定的车站,已经过了国庆高峰期的缘故人很少,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告别,若兰笑着说想要抱抱我,我主动的拥抱了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她"咯咯"的笑了。我也笑了,转身伸出手也拥抱了她同样在她耳边轻声地说"我爱你",她笑着轻声问道"你在他耳边说的也是这一句吧?"我浅浅的笑了。离开他的怀抱,并祝他们归途顺利,她们挥手同我告别,然后转身进站,我站在站口看他们进站,转身的时候,他们一起回头冲我甜甜的笑了,一丝浅笑浮上了我的嘴角。 这才是真正的分别。我走出车站,风有些大,我裹了裹衣服,路边的商店里有悠扬的音乐传出,街上无论何时永远都是人流如潮。 这个秋季来临的时候,我才算是真正明白,有些很美好的爱,并不一定是爱情。 或许,我应该早些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