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操过后,穿梭在名人雕像之间,忽然,一缕极轻极淡的青草香窜进了我的鼻孔里,悄悄地流淌进了我的心里…… 总觉得好像在哪儿闻过这味道!是堤坝上?是小河边?亦或者是家里花园?对了,是家乡!家乡的泥土就是这味道。似乎只要一回老家就能够闻到这味道,还能看见爷爷在地里埋首劳作的身影。 爷爷是从文革中闯出来的,我想他定然是亲眼目睹过兵荒马乱、家破人亡的惨状,所以格外珍惜现在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富足吧!他总是教导我们,不能浪费,要懂得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然后,他慢慢地拿起烟斗,深深地猛吸一口,而后心满意足地放下。此时,烟雾缭绕,似乎在他身边树立了一道高高的屏障,就像台湾海峡,那道屏障在阻隔着大陆与宝岛的同时,似乎也在阻隔着爷爷的心,仿佛生于两个时代,竟有泰戈尔诗中"哪怕近在咫尺,却好似相隔万里″的即视感。 爷爷又去了地里。事实上,爷爷每天都去地里,风雨无阻。刮大风时,他会荫蔽树下,嘴上叼着一根香烟,浑浊的双眼似能穿透大风,看懂植物的心事;下大雨时,他仍待在地里,撑起一顶摇摇欲坠的帐篷,手持一壶老酒,沉默地静候雨声的消逝……爷爷的地挺多,至少有七八亩吧!如果光靠他一个人,铁定是忙不过来,而他的几个儿女也工作缠身,无暇顾及地里,所以爷爷只好一个人照料这些地。早晨是干活的最佳时分,天刚微明,爷爷就起床了,简直像精密的仪器一样,随变量而变化,准确无误。不论严冬,还是酷暑,只要天一亮,他就起床,简单拾掇一下,草草扒几口剩饭,便扛着锄头上地。直到上午十点左右,回来匆匆吃个饭,接着,又出去干活,到了下午2点,在地里啃上几口干馍,喝上几口热水,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方才扛起锄 头回家,一吃完饭就累得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假如遇到农忙时节,爷爷起得可能还会更早,睡得更晚些。 爷爷曾说:"泥土是我的朋友,它养育了我,提供了我们一家赖以生存的粮食与蔬菜,我们离不开土地。"诚然,爷爷离不开土地,他总是在固执地守护着他的土地,像是在守护着他那个时代的那份珍贵的回忆。尽管父亲已经多次劝告他该享享清福了,劝他搬去城里和我们一起住,甚至还专门为他开辟了一块菜地,他却只小住了几天便摆摆手说:"不成,不成,这土太细,地太少,住不惯,住不惯!"在爷爷无数次的拒绝后,父亲也渐渐不提了,却不露痕迹地把主要生活用品搬到了县城。爷爷,一个人在乡下经营着那么大一块地,还变着花样地种,有时种花椒树,有时种些核桃树,间隙间种些小麦或玉米,再种些时令的蔬菜,从撒种、浇水、除虫到收获、晾晒、售卖,他都不会假手于人。将收获的成品给我们送些来:金灿灿的玉米、白花花的面粉、绿油油的蔬菜、红艳艳的西红柿,还有那香麻沁人心脾的花椒……给我们的饭桌上增添了各种各样的绿色食品。剩下的卖了赚点零花钱供他们生活,从来不接受他儿女们给赞助,总是说自己还能自食其力,不给孩子们增加负担。 爷爷用他的一生坚守着他的土地。他说:"睡在这小山包的土地上,可比睡在你们那脚不着地的楼房好多啦!"我想:爷爷一定是脚踏黄土人才踏实,对他而言,土地就是他的母亲,住在城里人就像台湾人身在台湾心在大陆,就是"背叛"了他的土地一样。 岁月一遍一遍地冲刷着爷爷的身体,赋予了爷爷身上厚重的时间感,也造就了爷爷一生对于土地的追求。土地用它诗一般的语言,在爷爷的身上刻画出诗一般的篇章——对于土地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