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脾气,还是闷得慌,步出后花园,却听见一阵阵奶声奶气的喊杀声,原来是鸿儿拿了一把木剑,刺那摆在草坪上的三个草人.那草人是他贪玩任性不思长进的小弟张金杰扎的,草人都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的歪歪扭扭的字.鸿儿威风凛凛,斩倒草人,犹如凯旋的大将军,他一回头,见父亲微笑着立于身后,飞跑过来,嘻笑着蹦上了父亲的身。金雄的烦恼已烟消云散,高举起儿子,大笑着转了两个圈,尔后拧了拧他的小鼻子,笑道:"乖儿子,有志气!""爹,你瞧瞧,统统坏蛋全给我杀了!"鸿儿得意洋洋地牵了金雄的手,走到草人面前,那字迹一望即知是鸿儿的涂鸦。金雄念着:"萧蓥、韩窈,不错,真是大英雄!萧义信?"金雄霎时变了脸色,"谁叫你写的!"鸿儿一怔,满腹委屈:"叔叔让写的。"金雄一把扯下纸牌子,撕得粉碎。这是有人来报,楚王府小王爷萧义信特来拜会。金雄喝令儿子回房呆着,再不许胡闹,方整衣弹冠,迎出大门去。 小王爷言语恭谦,不拿架子。金雄命人上了香茶,尔后恭聆赐教。小王爷询问些张将军的近况,金雄不明他的来意,敷衍几句而己。小王爷单刀直入,替金雄抱不平,指责田元帅苛责太严,然后盛赞张大将军才谋机变非同凡响,惋惜他在田元帅手下难以施展,末了便道出楚王爷不胜钦慕之意,盛情邀请金雄光临楚王府,成为楚王府的座上客。金雄连称官卑职微,愧不敢当。小王爷再三邀请,又暗示交结楚王,前程不可限量。金雄正满腹委屈,又窥见小王爷果有十分诚意,便道:"承蒙王爷错爱,不才感激涕零,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只管吩咐,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小王爷与金雄谈得投机,当主人送客至府门的时候,正赶上张金杰外出归来。金雄忙招呼兄弟见礼,金杰瞥了萧义信一眼,冷哼了一声,扭头迈进了大门。 金雄送走客人,回头责骂金杰无礼。金杰满脸怒气:"他这下流王八羔子,敢对凌波无礼,我不揍他,够便宜他了。""又是燕凌波,你一天到晚口里说的心里念的只有一个燕凌波,你这没出息不长进的东西,真正中了邪了!""我的事你甭管!萧信义是什么东西,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倒跟他粘粘乎乎,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金雄胜怒,一巴掌打得金杰一个趔趄,"好!你打得好,我算看透了你!""金杰捂着半边脸,半讽半恼地吼了几声,夺门而去,正撞上张夫人洪灵娇闻声赶来看究竟,金杰指着金雄向她叫道:"嫂嫂,他叫萧义信勾引坏了,他不要脸正钻楚王爷的裤裆呢!"金雄闻言,羞忿交集,妻子面前不便动武,抓起案几上的一盒棋子,摔了满地。金杰冷哼一声,掉头而去。灵娇一迭声的叫唤,他也不回头。灵娇回头又劝丈夫,金雄强忍着气:"三妹,他叫一个燕凌波迷得神魂颠倒,目无兄长,越来越放肆了。"灵娇扶他坐下,倒了一杯茶给他,道:"你且消消气。他还是个孩子,有了错,慢慢开导,光发脾气于事无补。说来小弟也可怜,八九岁就没了爹娘。爹娘把他托付给你,这十年来你拉扯他长大也不容易,你是大哥,多耽待些兄弟才是,动不动大吼大叫砸杯摔盘的叫爹娘在九泉之下多寒心。"金雄长叹一声,握住她的手:"你总是一味疼他,只怕会纵坏了他。你的话也说的是,我脾气不好,你常提醒我。" 翌日清晨,明霞流溢在碧青的云天,恢宏壮丽的紫禁城上空,袅袅地浮上一列列轻灵的鸽子,它们在霞彩里盘旋飞舞,撒下一路细碎清脆的铃声。红彤彤的浑圆的太阳跃上一竿高了,飞彩流光溜溜地闪烁在敷着薄霜的碧琉璃瓦的楼脊飞檐上.清秋晨光中的紫禁城神秘庄严富丽堂皇。 朝阳宫中,传出"宣林烈觐见"的宣召,一重又一重宫门次第传唤。声音回荡在静穆的逶迤的朱红宫墙内外。 大殿上,一统天下的大齐新皇萧鉴正襟危坐,容光焕发,像迎侯着别人拱手奉送的能横扫塞北的十万貔貅似的。区区一个塞北蛮子韩窈在边关气焰嚣张,而他席卷中原使他称霸天下的大军对此竟无能为力。当初众王爷保举萧义信为靖北大将军,征讨塞北。他恼了:"你们以为军功唾手可得的?你们视征战如儿戏,也不掂量掂量这纨绔子弟有多少斤两!"此后吕致的出师不利,使田元帅也一筹莫展。如今压在他心头的一块满朝文武爱莫能助的一块顽石,唯有寄望于这位即将为他效命的早已名驰塞外的少年将军了。 殿内铜炉鹤鼎,袅袅地喷吐着氤氲的紫气.肃穆森严空旷的大殿上,烟绕雾缭.缠梁绕柱的腾飞九天争斗云庭的神龙也显得格外神气活现了。 殿外一人扬声高喊:林烈觐见!君臣举目看去,林烈已从容迈步走上大殿。他一身雪白的箭袖,举止摆步间,已分明地显出不同凡响的大将风度。他容颜俊美,两道剑眉凛然,明眸流盼,如宁湖的深邃淡远,又似寒星的清澈夺目。他睿智、神勇、孤傲、还有隐约的一丝未褪尽的孩子气,尽在明眸顾盼灵动中闪现。他俊逸潇洒,不失大将威仪;气宇轩昂,不乏儒生文雅;老成谨慎,不脱少年朝气。 皇上讶然,中原大地,真是地灵人杰,英雄辈出。令纵横漠北所向披靡的塞外铁骑大举南下之时寸步难行寸土未得不得不偃旗息鼓的真是这位风华绝代的少年将军,简直不可思议。 田元帅今日得偿夙愿,喜极之余,反有一丝如真似幻的不踏实的感觉。满朝文武神色各异,或喜或忧,或爱或恨,或心存芥蒂或漠然置之……各有一份盘算,众王爷交递着眼色,虽心思各别,但都深知田元帅又添虎翼于己不利。 林烈跪倒丹墀之上,行了君臣大礼,忏悔历年来不识天威龙颜冒犯君王的前愆,立誓从今往后竭诚效命,若有异志,天诛地灭。皇上起身,走下台阶,亲自搀起林烈,忘情地握紧了他的手。"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是他梦寐以求寻觅多年的神勇忠义的英雄豪杰,而眼前这位卓尔不群英姿勃发的少年莫名地立刻投合了他的心意,先前的疑虑顾忌云散烟消。他说:"朕自起兵以来,攻城掠地,势如破竹,至如今威加四海天下一统,惟有塞北韩窈愚顽不冥,夜郎自大,胆敢藐视我朝。韩窈最怕的莫过于林大元帅,爱卿秉承父志,早已声震殊俗,名扬异域了,还望爱卿再展雄才扬大齐国威于大漠之北。" 林烈虔诚,自负地向皇上表白了请长缨系取天骄种的万劫不悔志在必得的心迹。说来豪情激荡,意气风发。这二人直如一对志同道合的义士为了什么神圣的使命携手同心慷慨激昂。 楚王爷萧錾见皇上如此常识林烈而对自己的儿子萧义信却鄙弃如草芥,不免心生嫉恨,又不便发作,恭维道:"林将军用兵,奇谋胜算,出人意表,真可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知将军对吕将军北伐韩窈之事作何感想?" 林烈脱口答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吕将军贪功冒进,深入龙潭虎穴,焉有不败之理!"